桑恬说完直接从冰校休息室出来了。

  桑恬学着林雪的样子,扯起嘴角笑了笑,有一说一, 这么笑是挺爽的, 有种对世界浓浓的戏谑。

  不过她不是笑林雪,而是笑她自己。

  人呐, 还是容易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她以为林雪喜欢她, 以为到了差点想跟林雪走心的地步,没想到人家根本没打算以真面目面对她。

  而且一旦真面目要暴露的时候, 根本没想着对她交代一句,直接想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可能从头到尾也没得到过楚凌雪, 而只得到过一个名为“林雪”的空壳子。

  桑恬跑到冰校门口的便利店买了包烟,缩到店门边哆哆嗦嗦开始抽,明明是墙角,怎么四面八方都是风。

  其实她根本不会抽烟,就上大学的时候被杨静思带着抽过两次包口烟, 这会儿呛得肺都快咳出来了,又摸出手机哆哆嗦嗦给杨静思打电话。

  杨静思这几天在忙一场大活,桑恬周六带林雪见完桑佳后还没联系过杨静思, 本来准备等杨静思忙完,直接带林雪跟杨静思吃顿饭, 官宣一下这是家长认可的正式女朋友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 等杨静思忙完,她和林雪已经变成了这种局面。

  杨静思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特兴奋的嚷嚷:“知道姐们儿这一波赚了多少么?请你吃日料去!你不吃那最贵的帝王蟹我跟你急!”

  桑恬:“我不想吃帝王蟹, 我想吃火锅。”

  “为什么?”杨静思那边好像还在跟小助理对什么货品存量呢,跟小助理说了两句话后又问桑恬:“替姐们儿省钱啊?这次真没必要!”

  “不是。”桑恬吸吸鼻子:“我跟林雪分了。”

  她被一阵寒风吹得裹紧大衣, 缩在角落抖个不停,心想电视剧里女主分手不都又A又飒又潇洒么?怎么轮到她这儿冻得个猴儿似的。

  而且她还想哭。

  杨静思吓了一跳:“怎么了?你不是带她见我干妈去了么?是不是我干妈不让你们在一起?拿出两千万让小狼狗离开你?”

  桑恬被杨静思逗得一笑,连带着一直哽在喉头的哭也没忍住飙出了口:“你干妈是那有两千万的人么?就算真有,她早拿着追小鲜肉去了,哪会砸在小狼狗身上。”

  “你可别吓姐们儿。”杨静思问:“真哭了啊?到底怎么了?”

  桑恬这下真憋不住了:“小狼狗她没有心!”

  “行行行你先别嚎了。”杨静思跟桑恬这么多年姐们儿哪见过桑恬这样,当机立断的说:“你几点下课?姐姐来接你吃火锅去!见面再说!”

  桑恬挂了电话,觉得邶城冬天这风真tm冷啊!刀子一样刷刷的,吹得她眼泪鼻涕都快冻住了。

  她不想让自己更狼狈,还有可能被随时出来的林雪撞见,于是把烟一掐,抹了把脸,转身进冰校直接去了教室。

  很快上课时间到了,桑恬站在讲台上,逼自己特专心的讲课写板书。

  她不知道代清和林雪分别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代清和林雪说了些什么。

  反正林雪从头到尾没来找过她。

  ******

  下课后,桑恬走出冰校,杨静思已经开着跑车在路边等了。

  杨静思今天开一辆特张扬的玛莎拉蒂,桑恬一上车,她就轰一脚油门载着桑恬绝尘而去,在马路上一阵飞驰,引来一阵超高回头率。

  “干嘛啊你?”桑恬勉强笑笑:“想当F1女车神找我陪着练手啊?”

  很快她就发现杨静思在往哪儿开了,不得不说跑车速度就是快,很快飙到了Trouble门口。

  桑恬赶忙问:“今晚不是吃火锅不吃小龙虾么?你怎么开这儿来了?”

  “放心,我不是带你来找林雪的。”杨静思一拍方向盘忿忿不平的:“现在不是刚好到林雪下班时间了么?我就是开着豪车带你到林雪面前来溜一圈,让她别得意,下一个我保准给你介绍个又美又富的,也开这样的跑车,比穷掉渣的林雪香一百倍!”

  杨静思时间掐得还挺准,飙到Trouble门口时,还真是林雪下班时间。

  桑恬一抬头,正好看到林雪从Trouble里走出来。

  穿一件松垮垮的黑大衣,落拓的感觉,却显得身形更加纤长。 头发染黑不像精灵了,倒像是什么暗夜游魂,脸上的神情都是虚的,好像随时会被夜色吞噬殆尽、隐于一团黑雾中就此消失不见。

  桑恬觉得自己完了。

  直到现在,她远远看着这样的林雪,心里还是忍不住抽抽着疼了一下。

  桑恬拍拍自己的脸骂了自己一句:“想什么呢你?傻了吧!”

  杨静思特意带她飙车过来,她居然还在这儿为林雪心疼?等一下,她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林雪都不知道这是杨静思的车吧?

  她刚要举手反应这个问题,杨静思呼啦一下把车窗打开了,突然涌进的一阵风把桑恬的长卷发吹得凌乱飞扬,杨静思瞟了眼她:“虽然你现在发型有点像草泥马,但估计林雪还是能看出来是你。”

  正说着,林雪还真往这边看了一眼。

  夜色中孤零零的,陪着她的只有她那个大大的运动包。林雪只看了一眼,就飞快的把眼神移开了。

  桑恬也不确定林雪有没有看清副驾坐的是她。

  然后林雪就像往常一样,头也不回的往地铁站走去了。

  她吸吸鼻子,又有点想哭。

  “瞧你这点出息!”杨静思一边怒其不争,一边又对桑恬特心疼:“你等着!姐们儿现在立马给你约十个白富美出来!谁敢迟到一分钟,以后就当从不认识我杨静思这个人!”

  桑恬赶紧抽抽嗒嗒去夺她手机:“你可别,让姐们儿缓会儿。” 她呆坐了两分钟,忽然说:“你知道么?林雪本来有机会特有钱的,比代清还有钱的那种有钱。”

  杨静思:“为什么?”

  为什么?桑恬心想,因为她是楚凌雪啊,花滑圈从来没出过她那样天赋横溢的明日之星,加上那样的颜值,只要她坚持下去,怎么可能不超过代清的成就?

  不过,想到上辈子楚凌雪之死,以及这辈子林雪对真实身份的绝对隐藏,她又觉得这事不好贸然说出来。

  只好先跟杨静思说:“以后找机会告诉你。”

  一是尊重林雪隐私,二来也别贸然把杨静思拖下水。

  ******

  杨静思开往火锅店的路上,桑恬想了一路。

  其实这么多年没人知道林雪的真实身份,这事好理解——楚凌雪当年拿青奥会冠军算是惊鸿一瞥,爆红一阵很快消失了。

  普通人都知道楚凌雪的名字,但要说对她长相记得多清楚那也不是,况且那时候她才十五岁,很快到了发育的年纪,身形相貌都长开了,加上她不知是不是怕人认出来,染了一头银发,这下连气质都变了。

  另外,之前对花滑圈有一定了解的人,都以为楚凌雪出国了,于是林雪就这样大隐隐于市,一藏就是这么多年。

  其实桑恬猜到林雪就是楚凌雪,这事也很简单—— 林雪和楚凌雪,两人虽然看上去气质迥异,但桑恬为了调查上辈子楚凌雪的死,把当年所有清晰度不高的视频都研究了个遍。

  她是记者,一双眼睛很毒,很快她就发现,林雪和楚凌雪的骨相极其相似。

  而且林雪和楚凌雪都是搞花滑的,都断过跟腱,还都是右脚,加上林雪一发现桑恬跟代清有了比较密切的联系后,竟什么都不说直接就想跑。

  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巧合?叠加起来,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

  令桑恬受伤的是,林雪不仅没想过告诉她真实身份,而且在过往面前,桑恬什么都不是。

  林雪随时连招呼都不打,就可以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

  桑恬几乎不知道杨静思是什么时候开到火锅店的,也不知道杨静思是怎么带她走进火锅店的。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坐在煮沸的红油锅前,扯着嘴角笑得挺戏谑。

  杨静思被她笑毛了:“不就分个手么?你别整得跟中邪一样,你要这么笑还不如像傍晚那么哭呢。” 她问桑恬:“不是说好不走心的么?”

  “谁走心了?”桑恬笑着:“姐们儿傍晚就那么随便一哭,这会儿立马笑得春光灿烂,这还叫走心?”

  可是,为什么桑恬今晚选了吃火锅呢?

  因为火锅煮到沸腾,冒着腾腾的热气,大颗大颗的眼泪掉在锅里,很快像落进赤道水域的雨滴一样蒸发不见。

  桑恬问杨静思:“喝酒么?”

  杨静思一拍桌子:“喝!舍命陪君子!”

  那是桑恬第一次尝试所谓“潜水艇”的喝法,就是装一杯白酒,直接连杯带酒沉到一大杯啤酒里然后一口闷,那叫一刺激。

  桑恬酒量这么差,闷完两杯后直接上头,也不知杨静思是怎么找的代驾,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知道回家后,她抱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

  她晕乎乎的想,杨静思今晚请她喝得还是茅台,就这么被她吐了,真tm浪费。

  而且胃吐空了,心也跟着空了,桑恬踉跄着起来在家里翻箱倒柜了许久,才找到一包快过期的蒜香花生,和一瓶不知什么时候为了装x买的威士忌。

  她恶狠狠剥着蒜香花生,决定把自己的悲伤溺死在酒里,刚才跟杨静思喝的第一轮没溺死,她就自己在家再补上第二轮。

  剥花生的时候,眼泪一直在眼眶里包着,桑恬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再哭出来。

  可把花生米丢进嘴里的一瞬,她忽然嚎啕大哭——

  c!这花生米怎么是潮的啊!

  她不是哭林雪!她是哭花生啊!

  ******

  第二天一早,叫醒桑恬的不是梦想,而是闹钟。

  她迷迷糊糊睁眼,发现眼皮肿得抬都抬不起来。

  成年人最惨的地方在于,不管内心如何天崩地裂,表面还必须绷得跟没事人一样,该上班上班,该加班加班。

  尤其对桑恬来说,上班、翻译、去冰校上英语课,哪个都不能耽误,不然桑佳已经开始用那款巨贵进口药的情况下,医药费哪来的着落。

  桑恬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按着太阳穴就又是一阵龇牙咧嘴——c!谁说喝好酒就不宿醉的! 她昨晚喝的可是茅台!为什么一早起来还是像有六个孙悟空在她脑子里蹦迪?

  但桑恬硬撑着,连滚带爬坐地铁滚到了办公室,用最后的力气给自己冲了杯黑咖,就瘫到了座位上。

  丁语柠一看桑恬吓了一跳:“你眼睛怎么这么肿?昨晚哭了?”

  丁语柠都听呆了,连眨了两下眼半天没回过神。

  在桑恬喝完咖啡准备开工干活的时候,有人敲了敲她们办公室的门:“桑恬,有人找。”

  桑恬的手一抖:不会是林雪吧?

  因为体育组作为墨叙的边缘机构,平时很少有人来,有种门可罗雀的落寞。

  这会儿一听有人来了,老贺和丁语柠一起八卦的抬头看去。

  然后老贺叼着的一个门钉烧饼,就哐一下掉在了办公桌上。

  他马上把烧饼扫进垃圾桶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办公桌上掉的芝麻收干净,拿起另一个没吃过的烧饼,假装镇定的走到门口问:“代小姐,吃饼么?”

  “不吃。”代清摘下墨镜一脸清冷:“我找桑恬。”

  老贺心里知道他刚那句话问得挺傻的,代清这样的“冰公主”,人设这么高冷,要吃也是那冷冰冰的沙拉怎么可能吃烧饼!

  可老贺在体育圈混了这么多年,一直是个老透明,也没这么近接触过这么高级别的体育明星,而且代清长得是真像那天鹅颈的女演员啊!美到连皮肤都在发光,照得他们小破办公室蓬荜生辉的。

  桑恬何德何能,能让代清亲自到办公室来找她?

  结果老贺一瞟桑恬,那小妮子居然还在悠悠闲闲喝咖啡呢,懒洋洋瘫在电脑椅上,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老贺赶紧过去轻轻踢了桑恬椅子一脚,低声说:“干嘛呢你?忘了自己是全村的希望么?”

  桑恬这才站起来,跟代清打招呼时懒洋洋的:“找我有事?”

  代清问:“有空陪我去个地方么?”

  老贺刚想说空啊空啊她全天都空,厕所都不用上二十四小时为你服务,没想到桑恬又坐下了,还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开始打字:“我写稿呢。”

  老贺赶紧把她拉起来:“陪代小姐外出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工作么?!你的外出申请我批了你赶紧走吧!单子我帮你填!”

  恨不得是把桑恬推出办公室的。

  桑恬挺无奈,但她是真怕老贺哭啊,不得不跟着代清走了。

  ******

  代清一出办公室,就又把墨镜戴上了,毕竟她现在名气摆在这儿,被人认出来是挺麻烦。

  代清的司机开着车在楼下等,代清带着桑恬上了车。

  桑恬一上车,就把眼睛闭上了,靠着座椅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

  代清跟她一起坐在后排,摘下墨镜问:“你不问去哪儿?不怕我把你卖了?”

  桑恬闭着眼懒懒道:“你就算真把我卖了老贺也会帮你数钱的,你别吵到地方了再叫我,我昨晚没睡好先眯会儿。”

  她跟老贺不一样,对拿代清独家专访权这事儿不抱什么天真幻想。

  代清来找她有什么用啊?得哪天代莉莉来找她才有用呢。

  而且代清现在这“冰公主”的名号,还是从楚凌雪那儿抢来的,两人一直被摆在一起各种比较,桑恬虽然跟林雪分了手,但潜意识还是直接站队在了林雪那一边。

  她没打算从代清这儿讨什么便宜,就睡得挺实在,觉得车窗外太阳太晃眼,醒过来还问代清:“你手里的墨镜,要是暂时不戴的话能借我戴戴么?你放心我鼻梁上垫张纸,不给你弄脏。”

  代清说:“不借。”

  然后伸手到座位边按了下按钮,一副遮光帘缓缓垂下遮住了车窗。

  桑恬内心感慨:豪车就是豪车。

  没了刺眼的阳光,桑恬又睡了过去。

  她昨晚一直没睡熟,现在也头疼得厉害,睡着了也一直做梦:一会儿梦到自己上辈子站在楼顶摇摇欲坠,一会儿梦到上辈子自*sha前听到楚凌雪惨死公寓的新闻。

  桑恬觉得自己有点睡魇着了,明明听到有人叫她也醒不过来,直到代清伸手摇了摇她:“到了。”

  桑恬睁开眼,代清把遮光帘升起来,桑恬一看有点无语:“代小姐,你这么有童心的么?”

  代清居然让司机把车开到了游乐场门前。

  桑恬可真不想来游乐场啊,她对林雪表白就是在游乐场,虽然现在代清带她来的不是同一个,但也有点触景生情。

  但代清显然没有走的意思,直接拉开车门叫桑恬:“下车。”

  桑恬叹了口气,认命的下车:“先说好啊,我今天穿高跟鞋,要是后脚跟磨破了那得算工伤,你得让老贺至少放我三天假。”

  代清说:“不用那么麻烦。”

  她带着桑恬没走多远,就在一张长椅上坐下了,抬头仰望着面前一座巨大的摩天轮:“回答你刚才的问题,童心这东西我从小就没有,现在补晚不晚?”

  “你就坐这儿看着补?”桑恬有点无语:“你不能自己去体验下?”

  代清摇头:“我任何游乐设备都不能玩,万一受伤,那就完了。”

  桑恬:“那要不你坐这儿慢慢看?我再眯会儿?”

  代清扭头看着她:“我发现你对我挺不热情的。”

  桑恬:“我对你热情干嘛?于公,我是挺想采访你的,但这事儿你也做不了主,全得听你妈的。于私,你一出现,我就跟我女朋友吹了。”

  代清:“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突然找到翼天冰校?”

  桑恬是挺话痨那种人,平时没事一天能发七条朋友圈,路边看见小狗也发番茄炒蛋全是番茄也发。

  她没想到代清这么闲,把她的朋友圈一条条翻过去,不知翻了多久,翻到了林雪那张照片。

  对楚凌雪不熟悉的人认不出来,可像代清这种对楚凌雪熟到脚趾头的人,一张照片足以。

  “我不闲,每天训练累得快疯了。”代清说:“我就是对你挺感兴趣的。”

  桑恬“哦”了一声。

  代清:“你不问我为什么?”

  桑恬:“因为我是林雪女朋友——哦不,前女友呗,你上次在记者会会场看到林雪背影,就开始怀疑了吧。”

  “这是一方面。”代清看着桑恬:“还有就是,我真对你挺好奇的,我就想看看一个什么样的人,能随时随地都这么放松。”

  代清特认真的看着桑恬,跟中学生做阅读理解似的。

  桑恬觉得代清真愣得可以,她心情这么不好都没忍住笑了一声:“就这?”

  “那我直接告诉你答案吧,把你人生目标设定为一条咸鱼就行。”

  桑恬问:“你不会还想看我表演怎么当条咸鱼吧?”

  代清居然点头:“想。”

  桑恬想了想,不把公主大人对付过去,她今天估计走不了了。

  她给桑佳打了个电话:“老太太,打欢乐麻将么?”

  桑佳立马来了精神,邀请桑恬跟她进了同一个房间,五条七万的打得特溜。

  桑恬本来是为了糊弄代清,打着打着又觉得这种带薪偷懒的感觉是有点爽,这时桑佳一个电话打过来,咆哮得三米之外都能听见:“你怎么能打八筒呢?!”

  “还有上一把,你怎么能打九万呢?!还有上上一把,你怎么能打三条呢?!”

  那中气十足的骂人声,桑恬都恍惚以为她一直是装病。

  桑佳最后下结论:“你个臭牌篓子!我不跟你打了!害我把欢乐豆都快输完了!”

  挂了电话居然直接从游戏退了。

  桑恬笑了一下:“嘿,这老太太。”

  她把手机收起来,问代清:“我表演完了,你看够了么?”

  代清忽然问:“你想不想知道,楚凌雪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桑恬看着代清。

  她确实想知道,但她的自尊心让她问不出口。

  代清直接给了她答案:“楚凌雪就是一变*态。”

  桑恬:“……为什么?”

  代清:“你不知道当年楚凌雪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她是最亮的光环,也是最深的阴影。”

  “那时‘冰公主’还是楚凌雪的封号,她长得漂亮,技术好又不爱搭理人,真跟高高在上的公主似的。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那时觉得我就是匍匐在她脚下一平民,只要有楚凌雪在,我就是永远变不成天鹅的丑小鸭。”

  “本来我以为楚凌雪能达到那样的高度,是因为她天赋高,没想到,她平时训练比任何人都拼,那劲头就像,全世界除了花滑没有第二件事可做一样。”

  “那时候我们这些小女单,经常凑在一起比赛或训练,十几岁的小孩,感兴趣的事可多了,一个指甲贴都能玩半天,可楚凌雪从不,她总是从我们旁边路过冷冷看一眼,然后接着上冰,我们都是教练规定训练量后想办法偷懒,楚凌雪却总是自己往上加。”

  桑恬开口问:“那晁曦又是怎样?”

  “你还知道晁曦?”代清瞥了桑恬一眼:“她是唯一一个和楚凌雪一样努力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楚凌雪愿意跟她说话的人,甚至有时候,我觉得晁曦比楚凌雪更努力,不过她天赋没楚凌雪那么高。”

  代清说:“楚凌雪的天赋,带给人的感觉是绝望,是深深的压迫,我拼了命去练花滑,就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达到楚凌雪的十分之一,没想到,还没等我出成绩,楚凌雪就突然消失了。”

  “因为晁曦和她先后都断了跟腱,对吧?”桑恬说:“然后晁曦失去了参加世锦赛的资格,就自*sha了。”

  代清又瞥了桑恬一眼:“你作为一个圈外人,知道得倒不少。”

  “我是体育专项记者,也不算圈外人吧。”桑恬肯定不可能对代清说什么重生后格外关注楚凌雪这这种事,只这样敷衍了一句,又问:“你对晁曦自*sha的事知道多少?”

  现在桑恬已经了解,林雪不再上冰并不是脚上旧伤的影响,更多的是心理问题—— 应该就是晁曦当年断了跟腱后没能恢复状态,反而因心理压力过大自*sha这件事,带给了她巨大影响。

  代清居然说:“是晁曦太弱了。”

  “不管是晁曦,还是楚凌雪,我本来以为她们很强的,没想到她们都太弱了。毕竟,想站在多高的山顶,就要承受多深的严寒,谁又不是这样呢?”

  她站起来问桑恬:“陪我去坐过山车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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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面对代清的提议, 桑恬愣了愣:“你不是不能玩任何游乐设备呢?”

  代清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那我今天玩了,你会告诉我妈么?”

  “……”桑恬挺无语:“殿下,我快三十岁了不是三岁, 你背后干了点坏事我还巴巴的赶去告家长?”

  “那不就行了?”代清难得笑了一下:“那走吧。”

  桑恬坐在长椅上看了她一眼。

  代清今天穿一件白色廓形大衣, 加一条乳白色阔腿裤,戴一副黑色墨镜, 看着跟《罗马假日》里微服出巡的公主似的。 但桑恬注意到一个细节:她把头发夹卷了。

  不再是透着矜贵的黑长直, 反而变成桑恬这样的懒卷。

  而且应该是代清自己拿卷发棒卷的,有一种不太熟练的感觉在里面, 一小撮一小撮的乱飞。

  桑恬当这么久体育记者了,也知道对花滑运动员来说, 头发的护理是很关键的。 因为她们比赛时要做各种各样的造型,而发型作为视觉形象的重要一环,某种程度上会直接影响裁判打出的艺术分。

  桑恬在心里说:想不到公主殿下还挺叛逆。

  从卷头发到玩过山车,这不是摆明了跟自己该遵守的规则对着干么?

  难道是迟到的青春叛逆期?

  代清见桑恬迟迟坐着不动,又问:“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了。”

  桑恬懒懒站起来:“去去去。”

  这就叫“来都来了”, 顺手做件好事吧,像代清这种从小没到游乐场玩过的,万一有个什么事, 她还能帮忙看着点。

  当了这么久体育记者,她也深深知道每个运动员的不容易, 哪一份成绩的背后, 不是满身的伤病、常年的寂寞和彻底缺失的童年。

  代清应该之前是做过功课的,带她来的这游乐场挺偏僻, 没什么被认出来的风险, 加上又是冬天,更没什么人, 两人去玩过山车时别提排队了,整列过山车都空荡荡的,各种位置随她们挑。

  代清直接就往第一排坐过去。

  桑恬一愣,哆嗦着过去跟她科普:“你没玩过过山车可能不清楚,这过山车的座位排数跟刺激程度成正比,越往前坐越刺激……”

  代清这时已经把墨镜收起来了,直接拿那种倨傲的眼神瞟她:“你怕了?”

  “嘿!”桑恬噌一下就到代清旁边坐下了,工作人员来扣安全杠时她又一阵哆嗦,嘴里却说:”姐姐这种从小在游乐场里泡大的,根本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横竖不能在代清面前丢人。

  工作人员扣完安全杠就走了,剩下两人坐在风中,看着前方即将到来的直角俯冲。

  桑恬越看越觉得,今天的风可真冷啊!待会儿过山车一开起来,那还不跟小刀似的,刮在脸上唰唰唰的脸都能被削小一半,自带瘦脸效果!

  桑恬哆哆嗦嗦的说:“你要是想反悔的话,现在还有最后的机会。”

  代清看了桑恬一眼。

  桑恬立马说:“我不怕啊我是怕你怕!”

  跟说绕口令似的。

  代清开口:“我是挺怕的。”

  桑恬:“那你还……” 她一边说一边张望工作人员跑哪去了,赶紧叫过来把这安全杠打开,可算有逃跑的机会了。

  没想到代清说:“我待会儿怕的时候,能抓你手么?”

  桑恬一愣。

  这是怎么个神发展?她心中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

  就这么一愣,她错失了下车的最后机会,过山车“滴滴”两声发出开车前的最后提示,然后呼啸着载着她俩猛冲出去,那一阵忽然而起的风,差点没把桑恬的假发给吹掉了。

  代清就在那一阵凛冽的风中说:“既然你跟楚凌雪已经分手了,那我能追你么?”

  ******

  不得不说,今天这过山车是真刺激,也不知怎么没把偏僻游乐场带成网红打卡地。

  桑恬从过山车下来腿都是软的,但她一点不想叫代清看出来,穿着双高跟鞋一走还在那踢正步呢,踢得耀武扬威的。

  倒是代清脸色发白,一下来就找了张长椅坐下了。

  桑恬出于人道主义精神问了句:“想吐么?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瓶水?”

  代清仰起脸问她:“刚在过山车上我想抓你手,你躲什么?”

  桑恬:“就你吓那样,一双手力气大得跟九阴白骨爪似的,我不躲我怕你给我捏成粉碎性骨折!”

  代清:“你不会是为了楚凌雪守身如玉吧?”

  桑恬哧一声:“我犯得着为她守么?要守也是为我下一段更加美好的感情守。”

  代清:“下一段更加美好的感情,就不能是我么?”

  桑恬:“殿下你可别闹了,我知道你看上我什么了,你不就看上我是楚凌雪前女友么?”

  代清看她一眼,没说话。

  桑恬:“我现在相信楚凌雪是你们小时候巨大的心理阴影了,她一出现你就有点神经,她以前到底是有多强?”

  代清居然笑了下:“最可怕的就是,你的这个问题我不知道答案。每次我们都觉得楚凌雪已经到极限了,可她却每次都还能有新的潜力被挖掘出来。”

  她缓缓的说:“没人知道楚凌雪到底有多强。”

  桑恬:“想战胜楚凌雪的话就上赛场啊,找她前女友算什么本事。”

  “殿下你就不能言简意赅的直接说句‘龟兔赛跑’么?”桑恬睨了代清一眼:“可我怎么觉得,你没你自己说得这么有信心呢?”

  代清看着她。

  桑恬掰着手指头:“卷头发、坐过山车、找我当女朋友……你还想做多少让你妈抓狂的事?”

  代清不说话。

  桑恬:“你不会是想借这些事跟你妈闹掰,然后以此为借口不参加世锦赛了吧?”

  代清:“可能我潜意识这么想过,但当我真这么干了以后,我反而想清楚了,我要参加世锦赛,我要让楚凌雪看到我。”

  桑恬觉得这孩子是有点魔怔了,参赛难道不是为了自己么?怎么变成为了楚凌雪了?

  她劝代清:“放松点,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代清又瞥她一眼,这时代清缓过来一点了,脸色终于没那么白了:“我看你倒是一直挺放松。”

  桑恬:“我不是说了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当条咸鱼么?”

  代清:“所以我说要追你,也不全是为了楚凌雪,我就想近距离看看你怎么当。”

  桑恬真被她给逗笑了:“别的女生都是看吃播,你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咸鱼播啊?但是很遗憾,姐姐不喜欢你这个类型。”

  代清:“你就喜欢楚凌雪那个类型是么?”

  “姐姐可没打算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桑恬说:“倒是你,怎么非得跟她那么较劲?说起来都咬牙切齿的。”

  代清:“我这是花滑圈人说起她的常规反应,她没你想得那么好,她是逃兵。”

  桑恬点点头:“我知道,她跟腱断了在世锦赛前突然决定退役,所以你们都觉得她是逃兵。可有一说一,人家跟腱都断了,为什么一定要以放弃后半生的身体健康为代价,强行训练去参加世锦赛啊?你们这可有点道德绑架。”

  “别人说她逃兵是因为这个,可我不是。”代清缓缓说:“我这么说,是因为晁曦。”

  “其实当年有人怀疑过,晁曦在赛前状态跳水,是被想抢她世锦赛名额的人给害了。”

  “楚凌雪作为晁曦最好的朋友,什么都不查,直接退役逃了。”代清看着桑恬:“你说,她算什么好人?”

  ******

  跟代清分开后,桑恬回了办公室。

  老贺和丁语柠特激动的围上来,老贺问的是:“你跟代清聊怎么样啊有没有聊专访的事?”

  丁语柠问的是:“代清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啊还亲自到办公室来找你?”

  桑恬往座位上一瘫:“收起你们那八卦的嘴脸,公主殿下妥妥的只是把我当个工具人,跟她妈较劲呢。还有老贺,专访你也别想了,公主说了不算,大权在太后手里攥着呢。”

  老贺和丁语柠双双失望的“啊”一声,跟没吃着糖的小学生似的。

  桑恬有点好笑。

  后来她发现自己一直刻意在笑,是为了掩饰心底对晁曦那件事的震撼。

  其实桑恬作为一个曾经跑社会线的记者,不是没想过那种可能,只不过一直被她自己默默屏蔽掉了。

  因为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如果当年那真是条命案,那就意味着,现在去深究的人同样要冒生命危险。

  老贺又回办公桌前抓耳挠腮的找资源去了,桑恬想着晁曦,就想干点其他事转移注意力,她准备给左茗打个电话,问问她能不能帮忙找点体育界的人。

  本来她挺不好意思去麻烦左茗,又想起上次左茗说朋友就是这样,今天你麻烦我明天我麻烦你,需要帮忙的时候总是不开口,朋友之间反而渐渐生分了。

  她又一想,她现在就是一咸鱼,左茗又有什么事情能麻烦她呢?犹豫来犹豫去的,没想到左茗把电话给她打来了。

  桑恬惊了:“你是不是算到我正想给你打电话?你别当记者了你去天桥摆个摊算卦吧。”

  “我哪儿有那么神?”左茗笑:“我这是明天又要出国了,想约你今晚一起吃饭,有空么?”

  桑恬:“那必须有啊!”

  她决定带左茗去吃左茗最爱的那家火锅。

  晚上桑恬还是照例先去火锅店门口排队等号,没一会儿,左茗大包小包的来了,桑恬吓了一跳:“买的什么啊这么多?”

  “买了些装备,手摇发电器净水过滤片什么的。”左茗眼睛亮亮的,看上去比前几次见面都要光彩照人:“你知道战场嘛,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准备周全点好。”

  左茗的本职是战地记者,这次回国,只是之前由她出品的反*战纪录片需要她盯效果,顺便采访她一直关注的那个野生动物保护组织。

  桑恬问左茗:“这次是去哪儿?”

  左茗笑着答:“叙国。”

  桑恬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左茗去的地方,一次比一次更危险。

  桑恬以前跑社会线,又因为左茗是战地记者,就一直有关注国*际局势的习惯。

  她知道现在的叙国,就像一个大型武器试验场,不仅各国势力在这里交缠,光是政*府军、fan政*府军、库尔德武装这些,就已经够人喝一壶的。

  桑恬不知该说什么,张了张嘴叫了一声:“左茗学姐。”

  “桑恬你不会是要劝我别去吧?”左茗笑着:“我以为你是全世界最懂我的人。”

  以前在R大上学时,桑恬跟左茗关系好,杨静思跟桑恬关系好,导致杨静思也成了左茗的小尾巴,三人经常一起去参加新闻讲座什么的。

  杨静思一个毫无新闻理想的人,但她也佩服左茗,说左茗是她见过把入学誓词践行得最彻底的人,这女的有股狠劲儿。

  她们曾就读的R大新闻系,是国内最老牌的新闻系之一,每个新生入学时都仪式感拉满,在鲜花装点的舞台上带上系徽,举起右拳庄严发誓:

  “我将要踏上这条无冕之路,

  鲜花和牛粪,掌声和利刃,

  金钱与牢笼,权力与斗争,

  向来不是伟大航手考虑的选择……”

  杨静思一听左茗明天要去叙国了,直播准备会也不开了,直接跑来火锅店找左茗和桑恬。

  三人像大学时每次参加完新闻发布会一样,大口吃肉大聊特聊,只不过她们都长大了,手里的可乐都换成了酒,又因为酒量都不好,趴在桌子上一阵傻笑。

  缓了好一会儿,三人才勾肩搭背互相搀扶着走出火锅店,迎着星光踏着月光,笑着嚷着背着当年入学的誓词:

  “从接触新闻那天起,

  我就梦想做那无冕的王!

  我一路奔波追寻真实……”

  偶尔路过的行人,奇怪的看着她们,三人却笑着嚷着,什么都不顾。

  桑恬心想,至少她们之中还有左茗,像一颗小小火种,没向着地上的六便士折腰,永远心向着皎洁的月光,逐梦远行而去。

  桑恬大力拍着左茗的肩:“左茗学姐,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嗯,一定!”左茗也回拍着桑恬的肩:“其实现在当战地记者已经很安全了,一般没什么危险的。不过桑恬,跟你掏心窝子说一句,就算有天真的丢了命,我也不后悔!”

  桑恬看着左茗,眼睛像月光下的星星,闪亮亮的。

  她想起上辈子的自己,就和左茗一样,为了在很多人眼里甚至显得可笑的梦想,拼了命的坚持。

  当时查云恩药企一案,云恩找了特多混混来找她麻烦,她不是没怂过,可每次她一怂,她总会想:要是左茗会怎么做?

  云恩涉嫌药品hui*lu,可能导致没通过完整审核流程的药品流向市场,也许不会出事,可一出事,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桑恬当时真的像左茗一样坚持了下来,不过,也真的丢了命。

  她怕了怂了,所以这辈子打定主意当条咸鱼。

  可现在左茗眼睛亮亮的,毫不犹豫的告诉她——

  就算丢了命,自己也不后悔。

  ******

  桑恬已经彻底忘了喝醉的她们三人,是谁把谁塞进出租车的。

  只知道自己再一睁眼的时候,并非在自己家小区门口,司机挺利落的叫她:“到地方了,下车吧姑娘!”

  桑恬心里嘀咕:怎么喝醉跑林雪家小区来了?

  她跟司机说:“不好意思啊师傅,我走错地方了,我重新告诉你一个地址。”

  司机说:“姑娘你就算叫我八戒也没用啊,我刚在网上接了另外一单子,不去要扣我好评度的,麻烦你另外打个车吧。”

  桑恬只好下了车,本打算再叫辆车回家,一阵翻涌的酒劲上来,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吐,她心想现在打个车肯定得吐人家车上,找了圈公共卫生间,又实在没找着。

  不得已,只好拖着脚步向小区里走去。

  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得已,而是桑恬喝醉了还在不停给自己找理由。

  其实她潜意识里的想法很简单,她就想找林雪要个说法。

  ******

  门被人敲响的时候,林雪正在收行李。

  她一听这砰砰砰气势十足的敲门声,还以为收水费的又来了。

  这古早小区收水费的大妈就是这样,晚上得盯着孙子写作业,等孙子睡了才跑来收水费。

  没想到一开门,一张醉醺醺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刚才敲门时倚着门,这会儿她一开门反而没了倚靠,身子晃了两晃站都站不稳。

  林雪把人扶住,就闻到一阵成熟女人的香气夹杂着浓烈的酒气,下意识皱眉:“你喝了多少?不是不能喝酒么?”

  桑恬那张脸本来像一片罩着雾的湖,一见她却变得笑嘻嘻的,林雪估计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一笑比哭还难看。

  桑恬笑着说:“狼崽子你是不是以为我主动来找你了,你特得意?哈哈我不找你,我找你家马桶,你气吗?”

  林雪皱着眉把人扶进去:“洗手间在这边。”

  桑恬进了洗手间就抱着马桶一阵狂吐,一边吐一边向后挥手:“出去出去,别在这儿看我。”

  林雪不出去,就一直站在桑恬背后,俯身替她抓着一头长卷发,怕她把头发吐脏。

  桑恬吐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抱着马桶喘着气。林雪问:“还吐吗?”

  桑恬有气无力的摇摇头。

  林雪就把马桶冲了,把桑恬扶到床上躺着。

  她只帮桑恬脱了外套,这会儿桑恬穿着件灰色紧身毛衣和深灰色包臀裙,也不让她帮忙盖被子,死命把被子抱在怀里,跟只树袋熊似的。

  她没办法,只好把桑恬的大衣找过来,连同自己的大衣一起,给桑恬搭上了。

  她站在床边,一直定定的看着桑恬。

  她看着桑恬紧皱的眉头,忽然很想伸手给她抚平。

  只是手滞在半空。

  她现在,已经没有资格了吧?

  桑恬皱着眉哼唧了两声。

  林雪凑近了点桑恬:“很难受?”

  桑恬感觉一点都不清醒,哼哼唧唧道:“上次有六个孙悟空在我脑子里蹦迪,这次他们呼朋引伴,找了六十个孙悟空在我脑子里蹦迪。”

  林雪叹了口气:“你等等。”

  她从衣柜里重新拿了件大衣匆匆一套,拿着钥匙出门了。

  她家什么都没有,想给桑恬冲杯解酒的蜂蜜水,蜂蜜还得去便利店现买。

  ******

  林雪走进便利店的时候,带进一阵夜晚的凉气。

  昏昏欲睡值夜班的店员一看林雪,眼神都清醒了点:“欢迎光临!”

  林雪对比了好几款,选了一款蜂蜜到柜台结账,店员妹妹跟她搭话说:“外面很冷吧?”

  林雪点点头。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雪来了,好像是桑恬到她家以后的事,地面雪积得不多,薄薄一层寥落着,寂寞着。

  店员妹妹问她:“这么冷的天大半夜来买蜂蜜,帮人解酒?”

  林雪又点点头。

  店员妹妹就笑了:“肯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吧?真好啊。”

  林雪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脖子发僵的梗在那里,扫码付钱后走出便利店,雪下得越发大了。

  冬天凛冽的寒风一起,刮在脸上刀子似的。

  林雪拎着蜂蜜袋子的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抬头,就看到二楼她的出租屋里,亮着浅黄的灯。

  那灯光虽浅,但在漆黑的夜里总算也照亮了一小片风雪,透出些暖暖的意味。

  林雪看得有点呆。

  因为这样普通的场景,在她小小的出租屋里却并不常见。

  通常她都只有一个人,她一走,家里的灯就关了,黑漆漆一片,孤单着落拓。

  然而今天,屋子里多了一盏等她的灯,也多了一个等她的人。

  林雪进屋的时候又带进一阵风雪的味道,她迅速关了门,怕冻着桑恬。

  然而看一眼床上躺着的人,还跟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被子,不知什么时候睡熟了,一张嘴就越发嘟起来,眉头还是紧锁。

  林雪走到厨房台面旁,才发现自己选的这款蜂蜜设计不太合理,玻璃罐子的瓶盖怎么拧都拧不开,她拿了把刀想把瓶盖撬开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刀尖擦过手指。

  指尖滑破,鲜血迅速涌出来。

  林雪皱眉,马上打开水龙头冲洗。 她看着汩汩淡红色的血水有些愣神:刚才走什么神呢?

  桑恬一来,她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就涌了进来。

  不过以受伤为代价,蜂蜜总算是打开了,林雪用温水冲了一杯,端到床边:“桑恬,喝了再睡,能舒服点。”

  桑恬不知梦到了什么,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林雪连叫了两次,她才勉强睁眼。

  一看到林雪,眉头瞬间舒展开了,眼睛变得弯弯的,带着温柔笑意看着林雪:“你没事啊,太好了。”

  林雪心里猛抽着一疼。

  可随着桑恬真正清醒过来,笑眼里就多了很多戏谑和嘲讽:“c,刚才梦见你变成奥特曼,代表全人类殴打小怪兽,我作为热心群众的一份子,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担心你来着。”

  林雪没说什么,端着蜂蜜水:“趁热喝了再睡吧。”

  桑恬起身靠在床头,小口小口抿着蜂蜜水。

  她忽然问:“楚凌雪,你觉得你是好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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