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感期?”护士被吓到, 有点着急,“就小晨那情况怎么会跟一个爆发易感期的Alpha在一起?还是在这大晚上!”

  同事回答:“得庆幸那Alpha处于易感期暴躁状态,这一路上开车过来都没出什么意外,你是没看到那人眼睛红的, 真是吓死人。”

  “那……”问话的女护士左右看看, 确定没有其他外人, 才压低了声音继续问同事:“小晨没被标记吧?”

  Beta护士也压低了音量:“我不知道啊。”

  “标记了Omega的Alpha易感期会被安抚住, 但万一在标记中途或者标记后Omega出意外, Alpha也会陷入更狂躁不安的状态。他那样子……我看不出来是哪种情况。”

  “唉!姜医生来了吗?”

  “应该在路上了。我还听院长给霍总打电话汇报了, 你说霍总会来吗?”

  “霍总不是在美国嘛, 刚刚官方还发了参加纳米技术应用国际研讨会的照片, 霍总助理也在, 就算知道也来不了。”

  “啧, 这都是什么事啊!希望小晨能没事。”

  十分钟后, 姜折急匆匆赶到。

  护士只来得及喊上一声姜医生,就看到对方一阵疾风似走远的背影。

  与此同时, 被关进了问诊室一直狂躁暴怒的顾晔也没了动静。

  里面安静无声,门外两个男护士对视一眼, 开门进去,把倒在地上的Alpha扛去病房输液。

  之前给顾晔打的抑制剂加强针,里面加了微量苯二氮卓类药物, 有额外的镇静催眠和松弛肌肉的作用,顾晔大概有抗药性,所以才能负隅顽抗这么久才昏睡过去。

  顾晔梦到了很多和江宝晨有关的画面。

  梦到学生时期秋游里发生的那次惊心动魄的意外, 背上的江宝晨撒着娇说:“顾晔, 你身上的信息素好好闻噢。”

  梦到奶茶店被搅乱了相亲的Omega怒目而视:“顾晔你做的那些是人事吗?一年多养条狗都熟了!我看上去是那么蠢、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傻子吗?”

  梦到那天在教室少年委屈的说:“我是看你心情不好才多说一点的呀, 你没有心情好一点吗?”

  那天在温泉山庄江宝晨鞠躬道歉:“请不要为难剧组。以前是我不懂事,为了一己私欲就纠缠你,这真是太不好了,给你造成那么多的困扰,很抱歉。”

  夕阳西下,娇气的小少爷却语气天真的大声说:“你现在不喜欢我,是因为你自己没发现,你总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如果我不缠着你,等你发现你喜欢我了,我又不见了,那你不是会很伤心吗?”

  他说:“顾晔,你咬我一下吧?他们说Alpha咬Omega一下,Omega就一点儿也不疼了,还会很舒服。”

  他还说:“你也配!你讨厌Omega是吧?正好,我也讨厌Alpha。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再和Alpha在一起!”

  “顾晔,等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我曾经做过手术,腺体已经不能被Alpha标记。”

  顾晔醒来了,头晕晕沉沉,不知是什么时候,浑身无力意识也模糊,隐约听到有人小声在说:“幸好没事。”

  “是姜医生来得太及时了。”

  “唉,想想小晨真是可怜,移植了一半的腺体,每次发情期都痛得死去活来,不仅这样,还不能被标记。”

  “话说回来,那个顾晔不是R·C集团的合伙人嘛?身价那么高,怎么会跟小晨认识。”

  “肯定是以前认识的啊,你没看最近播出的旅游真人秀吗?小晨是嘉宾,里面都提过他身世了,以前家里很有钱呢,后来家里破产才落魄下来。正常人家的Omega,哪个至于沦落到卖腺体换钱?”

  “唉!当时也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吧,腺体对Omega来说是最重要的身体器官,这一卖,一辈子连个正常人都当不了。”

  “谁说不是呢。”

  顾晔睁开眼,看到护士提着空输液瓶离开,对方边往外走还边跟同事小声感慨:“这眼看过年了,还得住医院。”

  “听说姜医生好像都哭了。”

  “吓得吧?说起来姜医生一直对小晨很好。”

  “是啊。”

  “卖腺体”,“发情期痛得死去活来”,“当时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吧”“一辈子连个正常人都当不了”。

  那些细小的声音远去,顾晔撑着想坐起来,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胸口不断泛恶心,又很快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已经深夜。

  顾晔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走出病房。

  走廊悄然寂静。

  他从前台不知情的值班护士那问出了江宝晨住的病号房,道了谢,再一步一步返身走上楼梯。

  Omega和Alpha的病房不在同楼层,要高两层。

  但不知不觉中也走到了。

  看着白色一眼望不到的长廊,顾晔停住脚步,才觉得心中空寂,像是一脚踏空进望不到底的深渊,人稳稳站着,却有疯狂坠落的失重感。

  江宝晨的病房是个VIP单人间,算是他这七八年以来在医院的专属病房。

  因为他是“常客”。

  他的腺体移植对象是霍知秋的胞弟,而这家私人医院、就是霍知秋手头的产业。

  顾晔还听到很多。

  做腺体移植手术的时候江宝晨才十七岁,十八岁的生日都没过,腺体卖了两百万,做完手术江宝晨在病房里躺了两个月才能下床,但一直吃不进东西,连喝水都会吐。

  有一次护士到处找不见江宝晨,等晚上才看到他在病床上躺着,问他去哪儿了,他笑着回答说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分明是在洗手间昏倒躺半天。

  手术不单单是腺体移植,同时会植入人工纳米腺体。

  霍知秋成立这家私人医院,就是为了治疗胞弟的病,研发的人工纳米腺体技术也一样。

  但这项技术不成熟。

  霍一叶的腺体萎缩加剧、已经威胁到了生命,提前用上人工腺体的结果就是已知、未知的后遗症和副作用很多,其中包括Omega每一次发情期时都要经历难以忍受的疼痛。

  还有永远无法被标记。

  因为腺体里有人工纳米芯片,一旦咬碎……

  这些在江宝晨术前签下的风险知情同意书上都有写,知情书上还有一行加粗的字。

  术后一旦出现感染,会有生命危险。

  顾晔到底还是没有走去看江宝晨。

  他转身走下楼。

  车上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航空公司的订票通知。

  那是顾晔白天里吩咐钱元办的事。

  他已经准备离开中国。

  那晚过后。

  顾晔让人把套房里的所有东西撤换。

  他一个人坐在客房想了彻夜,想H市重逢的种种,也想十年前的点点滴滴,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尝试寻找自己以前就在意江宝晨的蛛丝马迹。

  之后的几天里,不管走到哪里,做什么,都会想起江宝晨。

  颓丧,无心正事。

  连开会都集中不了精神。

  焦虑的情绪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威胁感,他想,或许离开就好了。

  失控的事已经做了那么多,江宝晨不止一次明确表态出对自己的厌恶。

  就该让一切停下,回到正轨。

  离开就好了。

  所以就想着去看最后一次。

  去看看,没有自己纠缠,江宝晨会不会过得好。

  所以在看到那样的画面后,不自知的爆发易感期。

  疯了一样的闯进Omega的家,差一点做出永远无法挽回的事。

  原来江宝晨没有骗人。

  他色厉内荏反复提及的那些都是早就释怀和接受的,唯独只把最重要最耿耿于怀的事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

  他还在瞒。

  因为有些事过去了,变成旧年伤疤。

  有些伤口却永远鲜血淋漓,一辈子都不会再好了。

  ——“他妈妈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的时候你在哪?他爸爸跳楼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你在哪?公司被拉横幅、江家房子被闯被砸,他哭着喊你名字的时候你在哪?!”

  那天贺靳林的质问响在耳边。

  可分明还有更多。

  顾晔想,江宝晨躺在手术台上等待移植腺体的时候有多害怕?

  被发情期折磨得疼痛难当的时候,又哭了多少次。

  娇气贵重如江小少爷,有点磕磕碰碰都要喊半天,就是手指头烫出一点红,也哭鼻子,红着眼要人一天三次的帮忙擦药膏。

  十年。

  于自己而言不过是实验室里的几千个相差无几的晨昏。

  对江宝晨来说,却已经过完一个人生。

  “您好,两位的菜都上齐了。”

  侍应生把最后一道菜送上桌。

  Janis笑着跟他道谢,惹得年轻小伙儿红了脸。

  等人走后,在此之前已经费尽口舌的Janis看向好友,无奈又无语的说:“顾,是你找我出来不是我找你,分个手而已,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不说话不吃菜就只喝酒难受的话,也随你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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