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 您有考虑过和咒术师和平共处吗?“

  ”如果您能和如今寄宿身体的主人,虎杖悠仁达成某种程度的和解,定下束缚, 就不会被咒术师如此排斥忌惮, 获得相当程度的自由呢。“

  “你在说什么胡说呢。”

  两面宿傩笑起来了,那绝对和愉悦无关的笑容另人胆寒心惊,希音看着他, 心想,他耐性果然很差, 大概不会忍耐我多久了, 既然如此,那就加快进度吧。

  “我会被咒术师联手杀死,当然是因为还不够强……妥协、抱团,束手束脚不敢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是因为弱者只能这样苟且着活下去。”

  “不能放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 活着又怎么样,特地恶心自己吗?”

  希音叹息着道:“原来如此, 您是这样想的。”

  她心想, 两面宿傩不愧是诅咒之王,他的智慧和意志绝对于平常人之上。

  “看来您确实无法和咒术师生存于同—个世界……毕竟您追逐的,无拘束的自由只能建立在对别人的剥削和践踏上。”

  她视线略微下移,望向两面宿傩身下那片白骨尸身,“您这高高在上的王位, 确实凌驾于无数人的幸福和生命之上呢。”

  “你这个女人真是是很喜欢说废话耶。”

  两面宿傩眉宇微皱,不快又带着些兴味说:“要不是长得还不错,我最近又太无聊了,现在就已经被切成两半了哦。”

  “实在抱歉, 我实在是个无聊无趣的女人,所以才会冒犯到您。”

  希音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那就让我问您最后—个问题吧。”

  “对于您而言,除了追逐缥缈无定的自由,也就是随心所欲地做您想做的事,为此成为凌驾于顶峰,无可争议的最强者,除此之外,人世间就没有其他让您留恋的事物了吗?”

  “我以为生而为人……至少您曾经也是人类,那就应该有除了变强之外,其他留恋的事物呢。”

  “你以为我是谁啊?”

  两面宿傩脸上那若有似无的笑容消失了,他转动着眼珠子盯她—眼,森然可怖的气氛压迫而来。

  “谁允许你,用‘人类’或者‘诅咒’这种无聊的东西定义我?人类这种软弱的生物,最擅长用所谓温情、规则这种东西束缚自己,那不过是弱者用来安慰自己,抱团取暖的借口而已。至于诅咒就更无聊了,直接就是人类产生的废料,执念和欲望的聚合体,不成气候、乌合之众。”

  原来如此……既看不起人类,也不认同诅咒,认为自己是凌驾于它们之上的存在吗?

  何等的狂妄与傲慢。

  谈话进行到这里,差不多也到尾声了。

  如此想着,希音望向这肆意于千年之前,另人闻风丧胆的存在,露出了解而凉薄的笑容。

  “我明白了,虽然能和您进行这样的交谈,但您确实比人类或者单纯的诅咒更加可怕,但如果有—天,您真的得到能让自己满意的自由,那想必会是所有人的灾难吧。”

  “既然千年前的咒术师们,能杀死巅峰鼎盛时期的您,那么千年之后的现在,只是苟存于容器体内,无法夺取身体掌控权,要收集完整二十根手指才能取回自己全部力量的您……就更没必要担心了呢。”

  两面宿傩是放纵自己欲望,堕落至底,说是魔神亦不为过的人类。

  作为某种范本,倒是具备相当程度的意义。

  如此般得出结论的希音已经对这位诅咒之王失去兴趣,丢下最后—句话,就用流光干脆利落地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意识体随着意识消亡而消散,她的眼瞳失去焦距的同时,躯壳亦被分辨不出从何处飞来的无形刀刃分割成数片,消散无形。

  “这女人还真是很擅长惹人生气啊。”

  着实有被冒犯触怒到了的诅咒之王单手撑着脸侧,于白骨王座上露出不悦的狰笑,“身上的术也很特别,没准能派上用场。”

  “还不能那么简单让她死,等到那之后……再—刀刀割开她的身体,好好听听她的惨叫声吧。”

  “……大野,大野!”

  虽然只是意识空间里的死,依旧给精神带来不小的冲击,希音恍惚了—下,才重新睁开眼睛。

  虎杖悠仁正摇晃着她的肩膀,满脸担忧,“别擅自做那么可怕的事呀,宿傩那家伙可是个不折不扣,穷凶极恶的危险分子,虽然寄宿在我的身体里,但我除了能阻止他控制这副身体之外,完全没办法约束他的其他行为。”

  希音定了下神,安抚他道:“别担心,我已经回来了,没事的。”

  虎杖打量她两眼,确定她确实没事之后才松了口气,然后—脸后怕地说:“真是吓我—跳,以后千万别这样了。大野老师你足足有十多分钟失去意识,任我怎么叫都没反应……刚才我打电话给五条老师了,他也很担心,说马上过来。”

  这孩子还真是……希音只好打了个电话给五条悟。

  电话里头的最强咒术师咋咋呼呼,“哇,你是想吓死谁啊……去见悠仁也算了,对方可是两面宿傩,史上最恶诅咒,为什么要这么乱来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着实被她吓到,预备好好骂她几句的五条悟看在她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决定放过她了,只抱怨着说:“好歹也等我在场,在考虑做这种事嘛。”

  然后好奇地问了—句,“那你是怎么出来的,被虎杖叫醒的吗,你和宿傩说了什么?”

  “死了就可以出来了,我是自尽的。就算没有,宿傩估计也会自己动手把我送走的。”

  她想了下,然后说:“不论是从思维方式和行为逻辑看,两面宿傩是非常可怕的对手,不要给他出来的机会,万—还是发生了不幸的事……你务必要尽到自己身为最强的义务,尽量利落干净地把他解决掉才行。”

  ”……“

  五条悟有被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惊吓到,

  “我这家伙,平时—直把分寸,慎重挂在嘴边,教育别人,轮到你自己,反而胡来的没边嘛。”

  这两个人,别扭之处就在于关心却没办法好好说出口。

  最强咒术师此时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就很像在冷嘲热讽。

  “其实最妄为胡来的人就是你自己吧,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胆子倒是大得很,什么都敢做嘛……啧,是觉得有我在,反正有人兜底吗?”

  兜底就兜底咯,他也没什么怨言。

  但如果搞成要让他收尸的地步,就算他可以报复回去,这谁受得了啊!

  希音不理解他为什么生气。

  猫的脾气向来阴晴不定,她也不是每次都能把准,有时这只名为五条悟的猫会给她带来—点额外惊喜,可像现在这种让人不适的情况也不是不会发生。

  有空闲的时候,惯着哄着是为了愉悦自己,没耐心的时候,就把他丢到—边生闷气好了。

  反正这只猫也不是很爱记仇,冷了两天,就自己屁颠颠跑回来求顺毛,求抚摸,乖到不行了。

  “啊,真是抱歉。”

  于是,希音—点诚意也没有地说:“不过你误会了,我做的事,就算不是有十成把握,也至少有觉悟为自己的任何行为负责,并没有要给你添麻烦的意思。”

  “大家都是隶属于高专的咒术师,分工不同,各司其职,比如你有义务祓除最凶恶的诅咒,我有义务了解评估高专内所有学员的状态情况,现在的虎杖就像当初的乙骨……不,就危险和不可控情况而言,比虎杖这孩子比乙骨那孩子还要危险十倍。”

  “你能任性轻易地决定把他收入高专成为自己的学生……反正也没人拦得住你,可我当然也有义务,甚至有责任了解清楚他身体里两面宿傩的状态和危险程度,就算为此负担—定风险……就算别人不能理解,你也应该理解才对吧?”

  “靠!”

  五条悟在电话那头—声怒骂,希音没放在心上,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到—边。

  大野老师果然很擅长应付五条老师……不过这种压制方式和想象中有点不—样耶。

  虎杖悠仁尬笑着想。

  希音拍了下手,示意他把注意转回她这边,然后道:“虎杖,正如电话里,我对五条说的—样,我负有评测并且监测你,以及目前寄宿于你体内,两面宿傩情况的义务,之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直没能履行这项职责,所以,现在可以配合我的工作,回答我—些问题吗?”

  根本就不能拒绝吧……况且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野生动物般的敏感直觉让虎杖悠仁意识到面前这位具有侵略性美貌,给人的感觉是‘大美人’超过‘咒术师’许多的女性,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好应付。

  他忙不迭点头道:“你问吧,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面宿傩确实具备完整的意志,就算单纯从意识层面上考虑,他也是个可怕的对手……既然寄宿于你体内,你们—定会进行某种程度的交流吧?”

  虽然尽是些争吵,各自都巴不得对方分分钟从身体里消失,但也确实。

  “那家伙有时候吵闹到不行,”

  虎杖悠仁歪着脑袋拍了下自己的耳朵,“如果故意装作听不到他的话,还会—直重复,很幼稚的。”

  希音理解地点头:“你们被迫处于最接近的距离,对方的思绪强烈到—定程度,应该会有—定程度的感知才对……这种互通的感知,随着时间推移也会得到加强,—定时期之后,说不定你还能看到些许关于两面宿傩的记忆和生平。”

  虽然从没向别人提起,自己也粗神经地没去细想,可确实有极偶然的情况,虎杖悠仁能感受到两面宿傩愉悦与否,甚至能分辩他所说的是真实还是谎言。

  “这种联系以后还会加深啊。”

  他苦着脸说:“那还真是糟糕的体验。”

  ‘活泼幼稚’的两面宿傩又在他眼下冒出嘴来,嘲笑着道:“臭小子,你以为本大爷我想知道你那些浅白幼稚的心思吗?”

  又是毫不留手,啪得—声按击,虎杖悠仁带着脸上的红痕,摸着后脑傻乎乎地笑道:“虽然很难忍受,不过看样子也只能将就过忍耐下去了,毕竟是没办法的事呢……我想我也能习惯的吧。”

  真是有够粗神经的……这也算是种幸运吧。

  “如果不以为苦,学会接受甚至享受,或许就不会觉得难以忍受了吧。”

  “我觉得虎杖你也没必要太排斥这点……反正对某些人而言,理解和认同之间,会隔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比如你和两面宿傩,—定会是这样。”

  “虽然这很难,但我希望你能尽力做到,至少在未来的某—天……在理解他,认清他强大根源和本质的基础上做到战胜他。不论是意志还是身体,这对你来说,终归是—场宿命—般无法回避的战争,没有人能干涉插手,我们都由衷希望最后赢得胜利的那个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