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耽美小说>逢场作戏【完结番外】>第94章 番外三

  周君一直不知道雍晋在国外怎么过的,又是如何能够回来找他。雍晋说过他们几次错过,却从没说清楚过,他在国外都经历了什么。既然雍晋不说,周君何苦追问。如今两个人能够重新相聚,足矣。

  这天周君出门,在楼下却意外撞见了一位熟人。辛婉君面色憔悴,右手抱着孩子,拉着行李箱四处张望。周君心里一沉,他走了过去,辛婉君茫然的视线聚焦在他身上后,这才缓慢地笑了一下。她的面部表情是无力的,眼窝深陷。

  而下一秒,眼泪便夺眶而出,接连不停。周君赶紧上前,辛婉君哭得身体颤抖着,孩子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也跟着哭了起来。楼下不乏有饭后出来乘凉的邻居,当然没错过眼前好戏。

  见女人抱着孩子冲一位男人哭,不由纷纷联想。大概不用半天,他们这栋楼的人都会流传周君是当代陈世美。阿云刚将雍晋煮好的鱼端出厨房,就听见门口传来钥进锁孔的声音。阿云往围裙上檫拭双手,刚向笑着迎一声你回来啦,就见周君开门领了一位女人进来。

  那女人长得很有味道,苗条的身子裹着深色旗袍,头发虽然有点乱,却不失优雅。最重要的是,她怀里还搂了个孩子。阿云要吓死了,她赶紧往厨房看,该来的还是要来,雍晋从厨房里走出,和阿云同样看见了那女人和她怀里的孩子。

  雍晋的表情充分能够体现了自己的错愕,他挑眉看了周君,又落到辛婉君身上。周君好像察觉了氛围有些怪,他打破沉默:“这是我朋友。”雍晋将手里的菜搁在桌上,冲辛婉君点了点头:“你好。”

  婉君显然是认识雍晋的,当年周君找的人,不就是眼前男子。没想到如今他们能够相聚,婉君抱着孩子,将他们二人看了又看,真情实感道:“你们终于相聚,太好了。”

  阿云马上就明了,这女人也许真的是指周先生的朋友。她将饭从厨房里端出,刚围着饭桌坐了下来。孩子就哭了,婉君搂着孩子,为难地同周君请求一个地方,她需要喂母乳,得避一避。周君打开卧室门,将这对母女送了进去。

  阿云饭后将碗洗干净就告辞了,周君打开窗子,靠在那处抽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雍晋上前将人搂住,在周君的耳垂肉上晈了一口,沉声道:“她是谁。”

  周君含烟眯眼,回头笑着,略微挑衅道:“你不知道她是谁吗?我以为我身边的所有人,你都摸清楚了呢。”雍晋一点都不心虚,他确实掌控欲极强,当年有能力的时候,周君身边所有的人他都会逐一摸个清楚,现在亦然。

  他知道辛婉君,周君曾经的“女人”。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发难,是因为他足够信任周君。又或者说足够了解,如果辛婉君和她的孩子,和周君有关系,那周君绝对不会大大方方将人带进来,让他发现。

  因为房子不算大,一室一浴一厅。周君打算去酒店给辛婉君开间房, 其实辛婉君住在家里也不是不行,但她带着孩子,总不能让人睡去客厅。但这种时候,奇特的占有欲浮上心头。他不太愿意雍晋躺过的地方被人睡了,这种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因此他敲卧室门,得来辛婉君的回应后,就将还有热过的饭菜端了进去,顺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予她听。辛婉君奶着孩子,都没出来吃晚饭。许是不好意思,又或者有外来者的尴尬。听到周君要送她去酒店,更加坐立不安。

  她搂着孩子,很愧疚地垂下眼睑。她想也不想就来投靠周君,却没想过对方究竟愿不愿意。周君一眼就将她的心思看个分明,忙宽慰道:“别想太多,你和施先生当时这么帮我。如果没有你们,哪有我现在。只是家里太小,你和孩子风尘仆仆,定要睡个好觉。现在酒店将就几天,等我和房东将旁边的屋子谈下,你再搬来也不迟。”

  周君体贴地没有问她为何而来,施先生又为何不在。他将自己的难处摊开来讲,辛婉君会体谅他。果不其然,辛小姐放松了许多,只是在周君提到施先生的时候,面色有些僵硬,其他倒也还好。她抱着孩子不方便吃饭,只好先让周君抱着。

  他之前也抱过孩子,是他的小侄女。也不知道他侄女现在如何,是不是会走会说话了。周君抱着小孩,心里有些怀念。他看着怀里孩子稀疏眉眼,笑道:“还不知是姑娘还是公子呢。”辛婉君显然饿坏了,吃饭的动作稍显急促。

  听到周君的问话,她眉眼柔软道:“是男孩。”等辛婉君吃过饭后,周君同雍晋说了一声。雍晋拿着咖啡杯,坐在椅子里看一本书。见周君要去送人,眼也不抬,淡然地嗯了一声,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周君帮辛婉君提着行李,走到楼下。因为雍晋腿的缘故,出行不便。周君刚到香港就买了辆车,方便出游。他讲行李塞到后座,替辛婉君打开副驾座的门。他的绅士举止引来辛婉君轻声一笑:“你还是没变。”

  在车上,辛婉君好像终于放松下来,也许是从周君身上找到了熟悉的影子,也就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拘谨。她这次来找周君,是逃出来的。一个逃字让周君心头一紧,只因为他现在和施先生那边合作紧密,倒也是他有求于人,还有层互惠互利的关系罢了。

  辛婉君被安置在施先生名下的一处房产中,请来几位阿妈,好生将她照顾着,亦或着看管。施先生早知她怀孕,而他的态度也是,要将孩子生下来。辛婉君知道对方没有不要孩子的意思,也就不再紧张,放松下来。

  谁知道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施先生的正妻找上门来。其实她一直猜测到施先生是有妻子的,毕竟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从未摘下来过。很多时候辛婉君只是不愿多想,想了又如何。让她将孩子流掉吗,她舍不得。

  但她也不想当施先生的二姨太又或者三姨太,她的性格根本不合适。谁知道施先生也没有要她当姨太的意思,是她自作多情了。本来还摸不清施先生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正妻出现在家中,和她谈了一场,她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原来她连养在外面的玩意儿都算不上,只是撞了大运,有了孩子。施先生为什么要保住这个孩子,是因为正妻的身子不好,不宜有孕。所以养了她,为了生下来,过继到正妻名下罢了。

  都说为母则刚,辛婉君对腹中孩子的重视比任何人都要多,这个孩子是她一个人的,不是施先生,更不是施先生的妻子的。

  如果非要将孩子送出去给正妻,她情愿舍弃掉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家中的大哥和双亲曾托施先生照顾,她当明星后收入更高,还是能供他们抽上几年大烟。从前她不能够舍弃他们,如今她有了更重要的东西。

  离开前辛婉君回了趟家,那里的日子比从前好了许多,有佣人有洋灯,照得明堂堂的。她的父母穿着簇新的衣裳,躺在中堂,点大烟的油灯被熏得黝黑,如同她双亲的脸,黑瘦干瘪,仿若两具裹着华贵衣裳的干尸。

  她没由来地感觉到了一股恶心,反胃的干呕涌上胸腔,半天才勉强忍了下去。

  她拉住了一位佣人,问大哥在哪。那人说她大哥最近迷上的春香楼的胭脂姑娘,早就已经搬去春香楼住着了。

  辛婉君从衣服里取出一方手帕,犹豫了一阵,还是回到了父母的房间。房里的气昧并不好闻,手帕里卷着一大笔现金和几样首饰,她没法给得更多,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要出来,她和孩子都得活。

  母亲支撑起身子,收下了钱,握住了她的手,迷糊的眼睛总算将眼前人认出,她说:“囡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下人怎么都不说一声啊。囡囡吃过了没有,都瘦了。”

  母亲将那叠现钱细细地数过,又锁入了中堂下的大箱子里,钥匙收入小荷包掖入裤腰,再将裙子层层放下,护得牢牢的。

  辛婉君沉默地看着她的系列举动,终究还是垂泪了,她声音沙哑颤抖地交代她要离开一段时间。哽咽许久,最终还是留下一句,你们好好照顾自己。

  母亲露出个奇怪的笑来,浑浊的眼珠子突地绽放出精光来,她说:“施先生是好人,你好好把握,多关心关心施先生,这男人啊,你伺候好他了,还怕他离得了你,我最近得了一个方子,专门能养女人的身子的……”

  辛婉君猛地将手抽了出来,起身匆匆离开。她是先生了孩子,再找的机会离开。等那边给施先生报信她生了儿子后,她通过朋友,躲去了一家小院。更是连月子都没坐够,就匆匆提着行李箱坐上前往香港的轮船。

  最近局势很不稳定,到处都在打仗,四周都是奔逃躲避一座城又一座城的人。施先生去了德国,她只能趁这个机会离开。

  到了香港,住进周君安排的酒店,挨上枕头,她总算休息一场。直到酒店房门被敲响,她隔着猫眼仔细看看,这才安心开门。

  周君仍是送她来酒店的那身衬衫西裤,很学生气,周君进酒店后四处转了圈,才朝她温声道:“可还住得惯?”

  辛婉君垂下眼,走去抱起孩子,直直朝周君跪下。周君大惊,连忙要扶她们母子二人,辛婉君是不管不顾了:“求求你了周先生,千万别给施先生说我在这里。”

  周君为难蹙眉,仍是坚持要她起来,不然话也说不下去,他立刻就走,等她能冷静下来再谈。

  辛婉君叹气起身,哀愁地把周君望着,周君简直招架不住,只好道:“请不要这样看我,你知道我向来很感谢你,但是施先生也帮过我不少的忙,我与他现在更是有生意上的来往……”

  施先生透过他进入了德国的市场,军火生意也是生意,利润可大着呢。他替施先生赚了这样多的钱,想来就是帮了辛婉君,事后也未必会被怎么样对待。

  眼见辛婉君神色愈发难受,周君又道:“不过你还请放心,你在这里的事情,我会守口如瓶,只是……”

  辛婉君心头吊起,周君又劝:“施夫人的意思未必是施先生的意思,你有同他谈过吗?”

  辛婉君黯淡地垂下眼眸,她去哪谈,施先生甚至都不愿见她一面,只吩咐人来照顾她,也是为了腹中孩子,她知道他嫌她了,曾经她也有过心思,如今也不指望太多,只想自己好好生下孩子。

  周君见她不言,又问她今后有何打算。她一个弱女子,现下世道这样乱,很危险。辛婉君何曾不知道,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她曾经有过来自美国的客人,那人愿意帮助她去美国,她洋文也学得还可以,想来在那边生活也不是太难。

  再过半个月,美国客人就会抵达香港,前来接她走。遇见周君只是意外,只需周君守口如瓶,她在香港待上半个月,就可以离开了。

  辛婉君在酒店没住几天,就搬进了一栋居民楼中。

  日子过得很快,孩子也很乖,不怎么哭闹。一双眼睛黑黝黝的,冷静得像个大人,这沉闷性子,总不会像她。辛婉君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心儿,无事的时候,心儿也在睡,她便会同邻居一起给心儿做点小衣裳。

  她休息好了,身上的风华便显现出来,这天周君前来看望辛婉君,正好撞见有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给辛婉君送猪肉。

  辛婉君柔顺的黑发束成长辫,垂到胸前,温婉雅致。一旁的阿姨还要起哄,眼镜男在大学教书,很有文化,虽然没有多少钱,但性格好,又不介意她带着孩子,是个好人家。

  周君走了过去,阿姨住了嘴,拿着洗好的豆角回家了,辛婉君提着那猪肉,对他说:“你怎么来了,要一起吃饭吗?”

  周君将买好的甜品递给辛婉君:“他在找你。”

  辛婉君面色大变,很是害怕。周君心想这施先生真不会与自己女人相处,看这好好的美人给吓的,避他猛于虎。

  简单看望过辛婉君,周君便告辞了。驱车回到家中时,远远看到楼下,飞虫撞着路灯,灯下靠着一人,站得笔直,手边执着手杖。

  周君草率地将车停下,本还是大步走的,后来便成了小跑,他跑到雍晋面前,声音软得不可思议,似埋怨更似撒娇:“怎么到楼下等我。等多久了?”

  雍晋伸手来牵他,仍是淡淡的:“没多久。”

  周君忍不住冲他笑,手指头在人掌心里一勾一勾的:“又吃醋了?是不是数着我离开的时间来等的,明知道我会心疼,还故意下来等我,这不是逼着我不敢出门吗?”

  雍晋收拢掌心,捏住了他几根不安分的手指头:“所以你心疼了吗?”

  周君上前,搂着人的背心,紧紧拥着,心疼,怎么不心疼,心疼他醋劲大,心疼他站这么久,心疼他的腿,这人真的能逮着他的软处,使劲得来一下,他说:“下次我不去看她了,施先生明天抵港,我们后天走。”

  他不告诉施先生辛婉君的下落,同样的,他也不会告诉辛婉君施先生要来,这两个人,他都帮了,也都没帮。

  周君又说:“你怎么这么能吃醋啊。”嘴上埋怨着,心里却很受用,要比起醋意,周君只大不小。那日带着雍晋出门,他可没少看见姑娘家,甚至男人都在冲雍晋抛眼神,使媚眼,气得他牙痒痒的,晚上回去还将雍晋捆在床头,用他的吊带袜扣子,慢慢地上下吞吐,磨得雍晋面露青筋。

  最后还是被雍晋粗暴地挣开了束缚,翻身将他压倒在床,粗暴地几乎要将床头摇散,动静堪比地震。

  后来周君是跟雍晋还有施先生一同走得,施先生有着自己的飞机,在飞机上,他还看见了辛婉君。

  不同的是,辛婉君神色看起来倒没有被强迫的意思,只是瞧着还是不太高兴。周君偶然还听见辛婉君蹲在

  施先生腿边说,让他放过瑞森。她没有要跟他走,也没有要结婚,只是想去美国。

  施先生只需来句,你去美国做什么,带着我儿子想去哪,辛婉君便被堵得无话可说。

  他们一同前往了德国,再过了一段时间,周君受邀出席了心儿的百岁宴,施先生身旁站着辛婉君,瞧着不再憔悴,倒像个被浇灌滋润的花儿样,鲜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