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计时了。”

  苏可立刻调整了一下姿势,是和陆星时进行大冒险时相同的坐姿,腰背挺直,目视前方,手肘随意地放在牌桌上——不是要学我吗?那我也学学你好了。

  计时器的按键很快被陆星时按下:“计时开始。”

  大殿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苏可似笑非笑地盯着对面的男人,他倒要看看对方打算怎么做,也要从亲吻指尖开始吗?

  但这一次,对方并没有按照苏可预想的剧本走。

  那个人只是镇定地坐在原地,双手抱臂,静静地注视着苏可,俨然一副旁观者的看戏模样。苏可起初还有些疑惑,但当他听到奇怪的声音,并看到桌上出现的东西后,眼瞳瞬间骤缩,差一点就要违反规则从座位上跳起来。

  “你……”苏可的表情完全崩了,再也没法维持之前的淡定,“你这是要干什么?”

  两条深红色的触手正沿着牌桌边缘灵活地游动过来,每条都有手指般粗细,表面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吸盘,它们很快攀附住苏可放在桌面上的两只手,深红色的触手在少年指缝间穿插游动,苏可甚至能感觉到触手上传递来的温度——不是冷冰冰滑腻腻的,而是与人类的体温和皮肤触感极为接近,就好像某个人正在与他十指交握一样。

  “不是你说的吗?”陆星时饶有兴趣地看着少年越来越僵硬的表情,嘴角噙起一抹笑意。

  “让我试出你的敏感点,做不到的话,就要开除我的男籍了。”

  陆星时知道少年在盘算什么,既然血族在求偶时对亲吻有强烈的需求,对方肯定是希望他用亲吻来试出敏感点,自己当然不能遂了对方的愿,否则这就不是教训和惩戒了。

  “呃……”苏可真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同时也无比深刻地领悟到了一个真理——不叫的狗才是最凶的。

  路先生平时看着刻板严肃,冷得像个大冰块,不声不响地任自己调戏,结果真的发起狠来,这恶劣程度就是十个自己都比不过。

  可恶!这次真是自己大意了!

  短短几秒钟,深红色触手已经完全盘缠住苏可的十指,小小的吸盘轻柔地吮/吸着少年细嫩的指尖。

  因为模拟得太过真实,就仿佛是数张嘴在轻轻啄吻一样,苏可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唔,看来这个位置不是。”陆星时若有所思,他伸出手,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滑动,那两根触手立刻像收到指令般,慢条斯理地松开了苏可的手,然后如灵活游移的红蛇般,沿着少年皓白的手腕攀附上他的小臂。

  苏可下意识抖了一下身体,正在游动的触手顿时停了下来,它们款摆着细长的身躯,轻轻摩挲着少年白瓷般光嫩的手臂,见对方把嘴唇都咬得泛白了,陆星时轻笑了一下。

  “原来这里是……”这个位置他倒是没想到。

  “放屁。”苏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恶狠狠道,“我这是痒的,换你被人在这里挠痒痒,你也一样受不了!”

  “哦,这样啊。”陆星时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转头立刻就在观察笔记里刷刷刷记录下来。

  【样本特殊点之一:手臂内侧,越靠近肩膀的位置反应越强烈。】

  触手们很快又继续前进,今天苏可上身穿的是短袖衫,一根触手很绅士地越过了他的袖口,贴在衣服的布料外朝上游动。

  但另一根却钻进了袖口里,苏可瞬间就瞪圆了眼睛——触手的模拟感太真实,这感觉就像是突然被人伸进衣服里摸了一把。

  “不好意思,走错路了。”在苏可要破口大骂之前,陆星时立刻纠错,把那根触手飞快地撤了回来,同时很诚恳地道了个歉。

  “抱歉,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你皮肤太滑,一不小心就滑进去了。”

  “呃……”苏可气得要命,却又不好发作,他看一眼桌上的计时器,艹,居然才过去20秒吗??

  他都觉得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那两根触手还在令人心烦地在他身上游动,苏可强迫自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计时器的读秒上,想借此熬过剩下的一分多钟,可惜身体的反应完全不是他能控制的,书房中的观察笔记里,不断出现了新的记录内容——

  【样本特殊点之二:左肩。虽然他很努力地在忍,不过我听到他喉咙里的声音了。】

  【样本特殊点之四:喉结。唔,这个位置其实他掩饰得挺好——如果他没有突然语调发颤地开始大骂我是变态的话。】

  还剩30秒。

  苏可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他已经没心情去谴责路先生不按常理出牌,毕竟这是大冒险,自己玩脱了翻了车,只能自认倒霉,他现在就是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

  怎么会这样啊!都还不是真正的亲吻呢,就是被、被吸盘嘬了几口,自己就……呜,苏可你能不能争口气!丢死人了!

  苏可欲哭无泪,但越是这样,他越不想认输,哪怕内心已经蔫成了一团,表面他还是坐得笔直,像棵挺拔的小白杨,倔强地在逆风中昂着头。

  静坐2分钟不动弹而已,路先生能做到的事,自己没道理做不到,苏可想。

  再坚持一下下就好,等大冒险结束了,自己一定要给路先生狠狠比个中指,让他知道自己可不是好欺负的,甭管你有什么阴险招数,小爷我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可惜这份雄心壮志只坚持了3秒钟。

  因为那两条灵活的触手已经顺着白皙的脖颈一路向上,蹭上了少年尖耳后那一小片皮肤。

  像是过电一样,苏可的身体猛地一弹,哪怕他竭力抑制,也无法掩饰住身体的轻颤和眼底瞬间弥漫开的水雾。

  对面传来很轻的笑声,苏可咬着牙狠狠瞪了男人一眼,殊不知自己这幅奶凶奶凶的样子,简直像在邀请对方把自己欺负得更狠一点。

  “知道怕了吧?”陆星时勾着唇角,含笑的声线传递出主人显而易见的愉悦。

  “哈!这有什么好怕的!”苏可恶狠狠地,“我什么没见过,区区这点……”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喉咙里拼命压抑的细碎呜/咽。因为那两条触手不仅在蹭着他耳后的皮肤,还抽出了几条分支,轻轻揉起他的两只小尖耳。

  “现在怕了吗?”陆星时慢悠悠道。

  “呃……”

  “怕了吗?”

  苏可嘴巴闭得紧紧的,眼圈已经开始泛红。和之前不同,这次的触手不仅温热,还带了一点湿意,在尖耳上滑过时,就像有人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一样,哪怕看不到,苏可也知道自己的耳朵完全红透了,随着触手的移动,他的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

  “别动。”陆星时瞥了一眼少年抖得越来越厉害的身体,他的目光变得幽深,嗓音里也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喑哑。

  “如果动得太明显,就意味着大冒险失败,我会让你再重来一次。”

  本以为少年又会像之前那样,色厉内荏地说些「我才不会输」之类的话,可对方竟完全没有吱声——那人可怜兮兮地垂着眼,长而浓密的睫毛不停颤动,眼尾也隐隐泛红,委屈得像是随时都能哭出来。

  可他终究没有哭。

  晶莹的泪已经在红眸里打转,但就是强忍着没有掉下来。相处这么久,陆星时对这只小血族的脾气也有些了解。

  如果是装可怜的假哭,对方瞬间就能表演个泪洒现场,不带半点含糊;但若是他真的想哭了,反而会倔强地咬紧牙关,死也不肯掉一颗眼泪。

  就像是狼狈的人其实最怕被人发现自己的狼狈一样,血族显然也是一个颇为自傲的种族,自尊心很强,还很要面子,不肯让人轻易发现自己的软弱。

  陆星时盯着苏可看了几秒,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轻轻勾动手指,那两条被精神力具现化出的触手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可即使这样,少年还是眼底含泪,目光低垂,倔强地不肯看他一眼。

  计时器「滴」的响起,宣告2分钟结束,陆星时轻轻拍了拍手掌。

  “恭喜你完成了本轮的大冒险。”

  坐在对面的少年突然身子一倾,把头埋进臂弯里,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了,自始至终都没看陆星时一眼。

  陆星时:“?”

  陆星时:“这就受不了了?我只是把你做过的事又做了一遍。”

  没回应。对方只是更努力地把头埋进臂弯,毛绒绒的小脑袋往下拱着,像是一只想拼命钻到地里的小鼹鼠。

  不会是生气了吧?

  陆星时沉默片刻,伸手碰了碰对方的胳膊,立刻就被对方狠狠甩开。

  “别碰我!”

  语气凶极了,还很冷,陆星时从没听过少年这样冷的声音。

  真的生气了?

  陆星时突然想起来,某些种族的特殊部位是绝对的禁区,比如恶魔族的角,人鱼族的尾巴尖,这些位置对他们来说是十分特殊和敏感的,只有结为伴侣的配偶才可以触碰,难道血族的尖耳也属于这一类吗?

  啊这……

  陆星时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很清楚不同种族之间的认知差距,如果血族的尖耳是不容外人随便触碰的,那自己的行为,的确非常恶劣和冒犯,甚至可以瞬间抹杀掉对方的所有好感,并招来强烈的厌恶和反感。

  可自己又不是「外人」,而是他的求偶对象……这样也不能碰吗?

  等等。

  他不会因为太过生气,打算放弃求偶吧?

  “呃……”突然就有点坐不住了,陆星时立刻站起身,走到少年身边。

  趴在桌子上的人慢吞吞地扭过脸,他的头还枕在臂弯上,从下往上地瞄他,眼圈红红的。

  “你还知道自己做得很过分啊?”少年的声音没有那么冷了,但有轻微的鼻音,应该是刚才偷偷哭过了。

  “对不起。”陆星时又说了一遍。他是真心十分懊悔,也打算认真道歉,可目光落到少年脸上时,又忍不住有些走神。

  少年的脸颊被胳膊压出了红印,衬得冷白的皮肤粉绒绒的,宛如饱满的水蜜桃;那双漂亮的红眸像是覆了一层盈盈的水波,轻薄透亮,澄澈得令人心颤。

  但最醒目的还是黑发中露出的两只小尖耳。大概是热度还未消退,它们现在还是粉红色的,尖耳表面有一层薄薄的小绒毛,很可爱,想起之前触手传递过来的感知,陆星时的眸光幽深了几分。

  又有点想摸了。

  “以后还敢这样吗?”苏可绷着脸,凶巴巴地问。

  “敢。”

  “蛤??”

  “不敢了。”回过神的陆星时连忙改口,“以后不敢了,对不起。”

  “哼,光嘴上的道歉有什么用,”少年嘀嘀咕咕着,“你得补偿我。”

  这对话似曾相识,不,完全是一模一样——陆星时记得之前对方指责自己「毁了他的清白」时,也说了要求补偿他的话,至于补偿的内容,自然是要吸他的血了。

  还真是时刻不忘惦记自己的血啊。

  心里觉得好笑,陆星时表面仍是老实认错的模样,明知故问道:“你要什么补偿?”

  “你把头低下来。”

  陆星时顺从地低下头,接着感觉肩头一沉——少年伸手箍住了他的肩膀,仰着头朝他凑过来。

  毫不意外地展开。陆星时想。只是,自己要怎么告诉他,在这座幻境宫殿里,他根本咬不破自己的脖子,也吸不到自己的血呢?

  还未来得及细想,陆星时突然眼瞳骤缩,整个人僵住,脑中也像是炸开了一样——

  少年竟然吻住了他的嘴。

  有那么几秒,陆星时完全呆住了,脑中一片空白,他下意识想直起身,对方却根本不允许,一双手死死搂着他,身体也贴靠过来,像是铁了心不让他往后逃。

  苏可此时真的紧张极了。

  他可不想二次进修,只想一击必胜,胜败在此一举,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也得上了!

  好在第一步进展得极为顺利,预想中激烈的抵抗或恼羞成怒的搏斗根本没有发生,感觉对方只微弱地抵抗了一下就不再推拒,苏可心底大大松了口气。

  还是洛先生厉害,果然如他所说,突破了路先生的「边界领域」后,亲亲时就不会遭到剧烈反抗了。

  可惜这离成功依旧差得远。嘴唇相触之后,苏可就知道路先生并没有说谎——他的确没什么经验,动作比自己还要青涩和笨拙,毫无章法只会莽的结果,就是弄得苏可有点疼,这让苏可几乎有种错觉,好像对方比自己还急切的样子……

  忍着这轻微的不适,苏可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顶开了对方的牙齿。

  那个瞬间,苏可感觉对方身体猛烈一震,动作也有明显的停顿。生怕对方反应过来后把自己推开,苏可立刻将人搂得更紧,同时心急火燎地继续推进——这个程度应该算是深吻了吧?还需要更深一点吗?是不是可以开始计时了?

  突然间,地转天旋。

  苏可闷哼一声,后背一痛,发现自己竟然被狠狠按到了牌桌上,而后发生的一切更是完全超乎了他的掌控——

  胸腔里的空气完全被夺走,压倒性的气场带着强烈的侵占和掠夺感,那人凶狠得像是发了狂的野兽,苏可感觉自己仿佛要被吃拆入腹,连骨头渣都不剩。

  好、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不行,不能再进行下去了,自己抗不住了,必须要立刻停下来!

  虽然无论如何都想完成这个交换仪式,可求生的本能让苏可不得不开始退缩——男人发了疯般的攫取让他根本没有换气的时间,再不放开他,他就要窒息了!

  苏可开始挣扎起来,他拼命地想要推开身上的人,甚至是用腿去踢去踹,可惜无济于事。他完全被对方困住了,手腕被交叠着按到头顶,腰也被用力箍住,唯一能用的腿很快也被对方压住,动弹不得。

  “你……你放开我!混蛋!”

  忍无可忍,苏可伸出尖牙,发狠地用力一咬。虽然没能咬破对方的皮肤,但谢天谢地,男人身体猛烈一震,终于停了下来。

  那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又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瓢冷水,完全僵住了。苏可趁机用力一挣,一个翻身就滚下了牌桌。

  一时间,寂静的宫殿里只剩两人剧烈的呼吸声,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苏可庆幸得差点哭出来。刚才真的太吓人了,路先生发起疯来简直不是人,苏可觉得自己的嘴唇应该是快被咬破了,嘶口气都疼——那家伙是属狗的吗!

  抹去眼角沁出的生理眼泪,苏可抬头望向牌桌前的男人,然后狠狠打了寒战。

  男人也正在望着他。

  苏可从未见对方露出如此可怕的眼神——像是一头濒临爆发的野兽,滚烫炽热的视线紧紧锁定住这里,仿佛随时都会冲过来咬住猎物的咽喉,将他重新叼上牌桌,肆意啃咬吞噬。

  好在熟悉的传送光芒适时亮起,苏可一怔,等回过神时,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小床上。

  骤然脱离了让令人窒息的危险环境,苏可浑身一松,软绵绵地仰躺到了床铺上。

  他达成了深吻的标准,但并没有坚持到3分钟,今晚的任务自然是失败了。

  虽然首战失利,但不知为何,苏可竟有些庆幸。

  就好像……自己侥幸逃过了什么灾难般的后续发展一样。

  他慢慢平复了呼吸,静静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脑海中萦绕不散的,仍是自己离开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他从未见路先生露出过那样可怕的表情,就好像……完全换了个人一样。

  又或者,是什么东西无意中被自己撕破,终于坦露出了内里最真实的面貌。

  明明亲吻刚开始的时候,还那么正常,怎么突然像被按错了哪个开关,蓦地就失控了?那时的路先生,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可惜这个问题苏可是得不到解答了。

  ——因为自那晚之后,来自路先生的午夜召唤,再也没有到来。

  作者有话说:

  想象中的陆甜甜:洁身自好,清心寡欲,男德班优秀毕业生。

  实际上的陆甜甜:自我压抑过狠且毫无逼数,初吻时太激动差点把老婆给亲死。

  #差点就全剧终了,好险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