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嫣气急败坏地握紧了拳头，她紧贴着顾玉竹，瞧可怜又无助，但那一双藏在暗处的眼睛却阴冷而忌惮地盯着男人。
“姐姐，有姐姐在的地方，无论是哪里，嫣儿都会觉得很开心。”
声音甜蜜，再配上那副表情，是说不出来的违和，简直就像是一条圈住了自己猎物的毒蛇，防备着再进一步的敌人。
“客房？”顾玉竹摸了摸下巴，回想着有哪些客房能够让人进去住。
“客房还没有专门收拾出来。”宋成业不动声色地糊弄着顾玉竹的记忆，“天色不早了，等收拾出一个满意的房间，夜已经深了，不如先将就着。”
他最了解顾玉竹，也知道现在该怎样说话才能够打动她那颗左右摇摆的心。
果不其然，顾玉竹当场叛变，她拍拍顾嫣的肩膀，“说得没错，那些客房当然不如专门给你准备的房间舒服，床小了一点的问题明日我就差管家换掉。”
顾嫣在顾玉竹面前向来是善解人意的小棉袄，从不会让她产生为难，装都装到这个份上了，她已经在宋成业跟前矮了一头，失了先机，如今只有以退为进。
“好吧，姐姐也……早点休息。”
该死的！该死的宋成业！
果然，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这个小白脸姐夫。
但有顾玉竹一抬头，她又乖巧的不像话。
顾玉竹将她送到房门口，看她小脸儿苍白，也知道她这些日子竟然是吃了不少苦头，安抚道：“早些休息，好好养精蓄锐，白日的事，我必定会查出缘由，给你一个交代。”
顾嫣知道她疼爱自己，便下意识地伸手抓了一把她的衣袖，眼中是浓浓的依恋。
顾玉竹一顿，摸小狗似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怕打扰她休息，离开时也很爽快。
顾嫣等她走后，面色便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她吩咐贴身丫鬟，“明日你去监督着，这床一定要换得宽敞，若是有人胆敢阻挠，你便回来禀报我。”
丫鬟垂头乖乖应了一声，又不解道：“小姐，大小姐对您这么好，为何偏偏这床……”
“谁告诉你这是姐姐做的了。”顾嫣凉飕飕地瞥了她一眼。
她黯色的瞳孔在烛火下显得格外的淡漠，不像在看着活人。
丫鬟心中一凛，慌慌张张地认错：“是奴婢冒犯了。”
顾嫣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明显看得出她不是很高兴，但她也没罚这个忠心护主的丫鬟，只是略带警告地看了对方一眼：“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丫鬟如蒙大赦，看她朝自己打了个手势，也不敢在房间里逗留，收拾好东西，连忙就离开了，出去时正好瞧见顾玉竹在不远处吩咐管家，“床和被褥都相应的换大一些，你弄成那样，莫不是家中没钱了？”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丫鬟想走又想留，悄悄支棱起了耳朵。
因着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大事，管家没刻意压低声音，只是赔着罪：“是小的老糊涂，当初在报尺寸的时候不慎提供了错误尺寸，拿到手时想改已经来不及了，如今正让木匠赶工，估摸着差不多已经快完工了，只是需要上漆，还得再晾上两日。”
丫鬟恍然大悟，重重地用拳头捶了一下掌心，满脸懊恼，她刚才那番怀疑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顾玉竹却没这么好糊弄，那丫鬟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她自个儿心里还能不明白么，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点头哈腰赔罪的老管家，“我看你就是仗着背后有人，肆意妄为。”
老管家大惊失色，扑通一声就给跪了，连改口的称呼都已经忘记了，“大小姐，小的绝对是忠心耿耿，不敢肆意妄为啊，也不敢对大小姐有任何背叛之心。”
没有哪个下人愿意听到自己主子用那种形容词来评价自己，堪称诛心。
顾玉竹没想到自己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惹来他如此激动，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脚步下意识地往后一挪，讪讪道：“行了行了，你赶紧起来吧，我没有怀疑你背主。”
管家却不敢起来，老泪纵横。
顾玉竹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啊，暗中瞪了一眼宋成业，刚才她说的那番话根本就不是指老管家的，偏偏始作俑者像是没脸没皮，反而吓坏了家里面的老管家。
顾玉竹也不摆架子了，可怜他年纪大了，伸手强硬地将他扶起来：“方才是我说话不过脑子，赵管家见谅，可千万不要和我计较。”
赵管家以前也是专程在大户人家做事的，但他就是见识得再多，也没碰见过这种能够亲自弯腰把下人扶起来的主子。
说得不好听的，这都有些奇葩了。
他抬头，尽量用不引人注意的余光打量顾玉竹，实在是没看出什么名堂，等站直了身体时腿都还在发抖。
顾玉竹朝他露出个和善而歉疚的笑容，刚想宽慰他两句，就看见他腿抖得更厉害了。
“……”顾玉竹一阵无言。
她看身旁的人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儿，怒气打胸中涌出，伸手就在对方腰间狠狠地拧了一圈。
还好意思在这看戏呢！
宋成业面色巨变。
他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声音一如往常得平稳：“管家无错……”
老管家看他如此硬气，惊恐抬头，拼命使眼色。
别啊！他都把这个黑锅给背下了，他的老天爷哦，大人这时跑来凑什么热闹，小夫妻两个年纪还不够大，万一吵起架来，家中又无长辈当和事佬给台阶，那时该如何是好。
年迈的管家焦头烂额，已经不敢去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却忽然又听到宋成业用最硬的嘴，说了最怂的话：“错的在我，你要是心头不高兴，我今日就在外面罚跪。”
管家掏了掏耳朵，这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听个话都能听错。
顾玉竹差点儿被口水呛着，看他“一人做事一人担”，嘴角眼皮都跟着直抽抽，良久忍不住说了一句：“她就是个孩子，你何必呢？”
宋成业还是之前那句话：“巨婴？”
眉眼神态间都是对顾嫣的不屑。
那点小手段，实在拙劣。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