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成脑袋宕机了。
傅箐箐是谁？
或许大多数的平民百姓都以为她只是一个抛头露面，行走在外的女商人，但行内人却知道，她和傅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对方是傅家的钱袋子，要对付她，就无异于和傅家作对。
“我……我想想。”潘大成觉得自己此刻脑袋一定是坏了，否则他为什么想着的不是拒绝，而是该怎么去对付，才不会把自己和家人拖下水。
可即便有了这种清楚的认知，他也没产生过一丝一毫想退后的念头。
顾玉竹笑着嗯了一声，并不催促他。
她知道这对于潘大成来说是一个很难的抉择，胡三省已经很难对付了，傅箐箐只有更难。
台阶走到了底。
小孩子们不知道大人们在打什么哑谜，玩闹成一团，欢声笑语，两家的马车分别停在两边，将奔往不同的目的地。
潘大成咽了口唾沫，激动到手指颤抖，几乎是硬着头皮说：“我同您合作。”
呼！
他如释重负的吐出了一口气，遵循了自己心底最本真的想法。
合作吧。
他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待的够久了，小小一个胡三省就差点逼得他家破人亡，背井离乡，他不想再来一次，他打算赌一把，趁着自己还没有迈入年迈。
顾玉竹得到了一个并不算是意料之外的答复，她笑道：“潘老板爽快，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先拟定个合约出来。”
商人之间可不讲究口头上的约定，合约在手，那才是最好的伙伴。
潘大成苦笑：“您做主。”
他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断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二人都不是拖拖拉拉的性子，便去了翠玉阁，专门拟定的两份合约出来，确认无误之后，摁了手印签了字。
拿到合约的潘大成心头还有些恍恍惚惚，犹豫道：“如今胡三省落到大理寺的手里，估计是出不来了，但我后头回去左右寻思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行内人皆知宜山矿脉是胡三省命根子，他怎么着也没必要犯糊涂将那东西拿出来做赌注，就算他愿意，也不应该说动明三娘才是，顾老板，您和他是有什么深仇大怨？还是说您身上，有什么他必须得到的东西？”
要是搁在以前，潘大成是绝对不会问出这种已经算是“冒犯”的话，但今时不同往日。
两人好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得问个清楚个中缘由才是。
“这事我也不太清楚，我同他之间虽有仇怨，但也没到那个地步。”顾玉竹虽然作为当事人，可是心头的疑惑并不比他少上分毫。
“或许还是要去大理寺走上一遭，找他问个清楚才是。”顾玉竹摸着下巴小声嘀咕。
潘大成没听清楚，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却换来顾玉竹神秘一笑，他这是知道了，这件事儿又不需要他管，便顺势将那份契约折叠拆好在袖中，拉着同三只小奶包打的火热的儿子告辞：“您心里有个底儿，有所防备，我也就放心了，如今天色不早，我就先告辞了。”
顾玉竹将他送至门口，道：“潘老板慢着些，路途上注意安全。”
这个可是自己难得挑选出来的合作者，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儿。
这要是出了事，以后那些大担子由谁来扛。
已经顺势坐进了马车里的潘大成不免觉得后脖子一寒，小声嘀咕：“怎么总感觉有人在算计我？”
顾玉竹笑眯眯地送走了潘大成，转头和三只小奶包打商量。
“我要去大理寺走一遭，让车夫先送你们回去如何？”
妞妞好奇道：“娘亲，我们可以去吗？”
小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地方了，但也只是听说，并没有亲自进去，娘亲和爹爹似乎都很规避他们去到那里，可以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好奇。
而这一份好奇心不仅是妞妞有的，大宝和二宝也有。
三人就像是伸出小爪子，想要探究外界的小奶猫。
顾玉竹失笑，伸手抱起了妞妞，“这一次倒也不是不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在外面溜达一圈，应该没有什么的吧？
反正作为受害者，她也本应该去做个口供。
大理寺。
阴森幽暗的牢房里，两个狱卒拖着犹如死尸的胖子扔进了牢房中，口中骂骂咧咧：“死胖子，你嘴巴倒是硬，可进了这大理寺，就没有一个能够带着秘密出去的，我劝你还是乖乖说了，你的同伙到底是谁，免得还要受皮肉之苦。”
“嗤。”像滩烂泥倒在地上的胡三省嘴巴里吐出一口血水，“要杀要剐，随便你们，有本事的现在就杀了老子。”
“你……”被激怒的狱卒想一脚踹上去，却被旁边的同僚拉住。
“你和这种人计较什么？咱们大理寺向来啃的就是硬骨头，他现在不说，不代表他以后也不说。”同僚宽慰道，“走吧走吧。”
脚步声渐行渐远，胡三省眼睛扯开了一条缝，紧绷的内心松懈了些许。
扛过去了。
他手掌紧握成拳，暗长着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却陡然听到了一阵渐行渐近的脚步声，那脚不是很轻，仿佛稍不注意就会消散在风中，但他却犹如惊弓之鸟，立刻将警惕提到了最高。
咔哒。
牢房的小门被打开，一碗粗糠饭扔了进来。
这是大理寺阶下囚的待遇。
“吃饭吧，每天给你们这种人送饭都觉得是浪费粮食。”外面的人依照惯例抱怨。
胡三省颤抖着伸出手要去端饭碗，并没有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想法。
他在逃亡奔波的这几天全是往犄角旮旯躲，别说是吃饭了，就是连一口干净的水也喝不上，这一碗以前他不屑一顾的饭，现在却觉得格外珍惜。
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他哆嗦又狼狈的将饭菜塞进嘴里咽下，却没有再听到脚步声。
一缕光从天窗打进来，不偏不倚的照在他的眼睛上。
胡三省呆愣愣的抬起头，又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咔咔……
他看见了那个站在牢房外面发饭的“狱卒”。
对方漆黑的双眼像是寒冰一样淡漠，看他就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