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忍不住问：“可惜什么？”
妇人张口想阻止，却被顾玉竹一个犀利的眼神吓住，待在原地。
顾玉竹抱着手臂，啧啧感叹：“众所周知，上好的沉香，富有层次感，尤其是这种天气，会带着奶香味儿，微甜，却又如同薄荷般清凉，融合自然，这位夫人衣虽说刻意减少了沉香的用量，但劣质的就是劣质的，味道虽不至于单一，却融合得不够好，让我这鼻子差点都给报废了。”
她说到此时，还特意伸出手在自己的鼻尖挥了挥，态度万分嫌弃。
偏偏她说得条条在理，头头是道，让人不自觉地就会相信。
妇人的几个朋友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微妙，她们这样的身份，就算买不到，用不起上好的沉香，但骨子里的清高在，也不会想着以次充好。
那实在是太拉低身价了。
妇人涨得面红耳赤，可眼神却无比心虚。
因为顾玉竹说的都是对的。
一两沉香百两金，但为了能给儿子未来的夫子留下好印象，她还是下了血本，花大价钱买了少许，奈何这样的好东西还没有用上，就被她失手打翻进了水中，一沉到底，彻底找不到了。
这么昂贵的东西，她当然不舍得再买第二块，而正这时，家中小姑子却给她出了个主意，说只要用少许劣质的沉香染在衣服上，便能以次充好，若旁人问起来，那便说并未特意熏香，只是在家中呆得久了，沾染上了些许，这样，只要不是玩香大家，就无法分辨出来。
谁知今日竟是就这么倒霉。
她咬着唇，心知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色厉内荏道：“一个抛头露面的女流商贾，也识得沉香？只怕是学了几句就在人的身上乱用罢了，我不与你这种粗俗之人计较，免得耽搁了我儿的入学考试，修儿，我们走。”
说罢，她便扯着自己的儿子离开了，只是小孩被拽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因此那背影看起来便有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顾玉竹冷冷地看着那离开的背影，终于明白自己和对方无冤无仇，妇人为何对妞妞有如此偏见，只怕是听了胡三省那番胡言乱语。
她转过身想安慰妞妞，谁知小奶包她一步抱住了她的腰肢，奶声奶气地说：“娘亲不要生气了，生气就不好看了。”
小奶包仰着头，眼睛乌黑发亮，脸蛋更是像个白乎乎的，小包子又软又萌。
顾玉竹见到这一样可爱的妞妞萌得心都要化了，因此越发厌恶刚才的那女人。
“娘亲不生气，妞妞也不要伤心好不好？”她藏好眼底的怒气，温声道。
“娘亲放心吧，妞妞不伤心的。”妞妞摇头晃脑，脑袋上的两个小啾啾也跟着弹动，“妞妞没有做错，怪阿姨是坏的，坏人都是不讲道理的。”
奶呼呼的小脸上毫无阴霾之色。
顾玉竹见她是真的没有受到影响，心头才勉强好受许多，但也微蹙起了眉。
经商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可如今看来，这书院中不乏嘴碎之人，她虽然不会因此而强迫自己退居幕后当一个贤妻良母，但适当的提高社会地位，用来赌那些人的嘴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顾玉竹根据年轻夫子的提示带着三只小奶包到了若水阁。
在那里，她碰到了刚才出言不逊的妇人。
这很正常，对方也是来带孩子入学，必然要参加这场入学考试。
妇人也在同样的时间发现了一家四口，冷嗤一声，不屑地离开了目光。
顾玉竹假装没有看见，将三只小奶包交付给了守在门口的夫子，自己在外等待。
这场入学考试将持续一段时间，她非常清楚家里三小只的逆天智商，因此并不担心，就在廊下寻了个僻静之地坐着，从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翻阅。
这是她从赵老大夫那里得到的稀有药材辨别大全，即便她曾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过不少独特的药材，这里面的东西也给了她很大的收获。
浅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肩头，恬静而美好，却让人眼红。
过于艳丽的容貌会让同性生出反感之心，即便顾玉竹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书。
“抛头露面的商贾而已，如今倒是装腔作势起来了，真是笑掉人的大牙。”有人轻声嘀咕。
“就是，方才这女子在许夫人面前侃侃而谈，可我等又都不是傻子，怎会被她所欺骗。”
“许夫人，还是你大度，她都这么胡搅蛮缠，你都不与她计较。”
她们口中的许夫人正是刚才在前院里和顾玉竹发生了争执的妇人，她面色有些不自然，但看见熟人都站在自己这方，掐着掌心的手指松开，留下两个浅浅的指甲印。
她吐出一口浊气，心头庆幸，这些人都没有分辨出来她身上的味道属于劣质香。
妇人出身书香世家，自诩清贵，受的是圣人教导，遵的是三从四德，之前在大门口看到顾玉竹和一个男人争执，便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个抛头露面的女子，但有了刚才的教训，她也不敢再大张旗鼓地过去找茬，只是压低了声音。
“商贾之流，皆是粗俗野蛮之人，与她计较那么多，倒是显得自个儿斤斤计较了，罢了罢了，今日各家都是为了孩子入学一事而来，又何必去关注那些不重要之人。”
在旁边煽风点火的几个人怔愣片刻后，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更加真诚了，纷纷恭维着：“许夫人言之有理，与这种人计较倒显得我们拉低了身份，商贾之流而已。”
说着她们又扯开了话题：“听许小公子早就已经将《三字经》《龙文鞭影》《千字文》倒背如流，如今已经在学习《幼学琼林》了，还未拜师便已经学了这么多，可见其天赋，这次考试，小公子怕是要拔得头筹，遥遥领先其他人，得到夫子们的青睐了。”
即便流芳书院并不公布孩子们入学考试的评级，但许家孩子的聪慧却是众所周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