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挺刺激的。

  阿楚盯着眼前抓紧刘辩的宋典, 一时不知从何吐槽。

  她真是想不到,何进杀宦官逼得他们挟少帝陈留王逃命也就算了,她爹娘和朝中各方联手, 慎之又慎,甚至没想赶尽杀绝, 怎么这些人还想抓个皇子逃?

  刘辩是什么护身符吗?

  阿楚实在不理解, 系统也大受震撼。

  这台对人类脑回路一无所知的人工智能, 瞪着对面钳着刘辩的宦官宋典, 大半天才挤出一句:

  “哪条世界线都要挟一下皇子,这就是十常侍吗?”

  她无话可说。

  宋典看起来的确不太聪明。放火烧了司徒府, 虽然拿了小黄门当挡箭牌, 可是他干儿子宋横的名字一出来, 又在中东门看到了他本人,这件事到底是谁指使的,就尤其清晰了。

  而且,就算要劫持皇子,身边一个帮手都没有, 他也敢下手?也亏得这小皇子不机灵,否则他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了。

  被莫名其妙挟持了的刘辩还在状况之外, 满脸不明所以。

  他看着自己表情阴狠的常侍朋友,又看了看拎着剑面露凶色的伏家姐姐, 实在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被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吓得不敢说话,好半天才找回了声音:

  “宋……宋典,我们不是来郊游的吗?”

  宋典的手还环在他脖颈上, 这是种亲近且充满威胁性的动作。

  他这样的大宦官, 当然不会轻易被吓住。

  眼前的伏家女儿不过一介总角女童, 身后只有幼马一匹,剑都未必提得稳,目光再凶狠也没有什么威慑力。

  他看阿楚身后城门半闭,安静空旷,不似还有追兵,心下稍安,也不和她虚以委蛇了。他抓住刘辩的左肩,紧紧盯着阿楚:

  “是啊。可是今日伏完谋逆,他家女儿已追我们出城,想要杀害殿下,您不用担心,臣会保护您的。”

  阿楚:“……”

  刘辩居然真的信了,他“啊”的一声叫出来,捏紧了自己的赤色衣袍,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阿楚,不敢说话。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雒阳北宫是不是专养傻子啊?

  阿楚无语了。她把剑指向宋典:“你劫持皇子才是要谋反呢。我家勤王救驾,专杀脏心眼扰天听的阉人,怎么就有人吓得胁持皇子跑出城了——你看你是不是?”

  她没忍住骂了一句王八蛋,看见刘辩又往宋典身后缩了一缩,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小白兔,差点又翻出个白眼。

  她懒得和宦官斡旋,调出系统界面,熟门熟路地让它开了变速。

  系统:“呀,直接抢人啦?”

  阿楚:“我要是力气够的话,不光要抢人,还想把这太监踹水沟里。”

  系统:“够意思啊结界,不愧是你。”

  阿楚:“哟,您天津产的呢?”

  系统:“哪儿能啊,我汤臣一品私人系统。”

  她和系统一来一回地插科打诨,现实里不过两秒的事情。

  “行了,开完了吧?我要动了。”

  系统不玩笑了:“可以了,上吧。”

  阿楚微微点头。为免伤到刘辩,她将剑收回到鞘里,系统开始倒计时:

  “十、九、八……”

  她的单体速度被系统改到最高,因此看什么都像是慢动作。阳渠河边黑麦草被风吹得一晃,在阿楚眼里都清晰地像是镜头慢放。就像是旧式电影,这世界变成一帧一帧的模样,这让她的脑中很快闪过在富春李府前接下的那一剑。

  都是一样的。

  阿楚不自觉笑了一下,心里有了想法,身上的气息也微妙地变了一变,眼神锐利,日后的良将风度已初露端倪。

  她冲了出去。

  开了修改器,她的速度就不是寻常人能看清的了。阿楚跨出去时的动作极快,在对面两人眼中简直像道闪电,让人只感觉到她周身带起的劲风。

  几乎就是一呼一吸间,刘辩被她抓到了身后。

  “五、四——漂亮!”

  系统海豹鼓掌。

  宋典脸色大变:“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妖术?!”

  阿楚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却不搭理他。她右手抓住刘辩的手臂,转过身去看已经傻眼的小皇子:

  “殿下还好吗?宋常侍挟持皇子,其心可诛,我解决了他,就送您回宫。”

  其实可能连解决宋典的必要都没有,阿楚心想。

  伏完政变一事捂得严实,为保不泄密,只在两宫十二门前安插了人手,连雒阳城门附近都没有设置太多障碍。

  宋典有本事逃出宫,让人去司徒府纵火,局势本是对他有利的。可这蠢货偏要带了刘辩当筹码,逃也逃不远,布置的障眼法又不怎么高明,现在刘辩又被阿楚抢了过来,他可以说是投无路了。

  阿楚有些恶劣地想,不知宋典这般境地了,是否会和书中一样跳河自尽。如果能亲眼看着这些横征暴敛、为祸百姓的混账结束生命,也不失为件好事。

  她将刘辩拉到身后,避免他乱动,右手始终扣着他。

  “我是忠良女儿,当然要救皇子、除奸佞了。宋典,刘司徒乃汉室宗亲,他兄长当年对陛下有扶立之功,忠心日月可鉴,你劫持天家血脉不够,还让手下烧忠臣府府邸,草菅人命,司徒府近百人都要因你命葬火海,究竟是什么意思?!”

  宋典明显慌了神:

  “这、我——

  女公子,臣有错,可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

  宦官的势力强盛起来,最大的原因就是借了皇帝的势,另外则是他们素来习惯抱团行动。

  现在皇帝被长公主找藉口强留在宫中,伏完刘郃带着朝中清流们请杀宦官以清君侧,又有陈逸等人带兵守在宫门,自然护不了他们。

  宋典以为自己得了皇子信赖,就可以带他出城作为倚仗,翻转局势,实在想得太简单了。

  刘辩可以成为他的筹码,为什么不可以成为其他人的呢?

  阿楚护着刘辩登殿时,注意到周边投来的朝臣的目光。

  现在已擒杀了好几个大宦官,朝臣们沉默地列在堂上,各有思绪。亲宦的那些自然又急又怕,参与讨逆的则满面春风。还有些摇摆不定、状况外的边缘小官,此时只能眼观鼻鼻观心,捂紧了嘴少说话。

  刘宏脸黑得不行。他本就是靠十常侍才弄倒外戚、夺回大权的,前几个月刚开始填充私库,身边唯一可以信赖的宦官却被这些人打得四散。

  恶行深重、与清流有仇的王甫蹇硕等人,竟被刘郃让人杀害后再抬过来,称是自杀;张让的下场更是编得离谱,只找了具焦尸过来我,说是潜入司徒府放火,结果把自己也烧死了。

  剩下几个逃出去的,宋典郭胜等人,竟还把皇子刘辩也带出去了!

  所幸伏家的女儿有些本事,好歹把皇子和宋典追了回来,勉强算是福祸相依吧。

  刘宏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虽然常侍们死了几个,但还有宋典郭胜等人被抓还回来,刘辩也还好好活着,带头的伏完还是皇室姻亲,事情还没到最坏。

  不过,在他重新扶持起自己的心腹前,还得先安抚下这些朝臣。

  阳安大长公主是先帝长女,他名义上的长姐,今晨与他对谈时表现出了对皇室的极度支持,是值得信赖的;

  伏完虽也参与了政变,但既没有表现出激烈情绪、斩杀宦官泄愤,又劝阻了刘郃赶尽杀绝,事毕退回原位,对他恭敬如初,表现也可以接受。

  更何况他家女儿还带回了皇子。

  至于剩下的那些清流……党锢罪人赦免一番,再赏些官职爵位,问题也不算大。

  显然刘宏是个乐观主义者,万事万物只要可以推到“日后再说”,那必然是“问题不大”的。

  他让刘辩坐到殿上,抬手招呼阿楚上前,反复打量着她:

  “伏家女郎保护皇子有功……咦,相貌倒是够好。

  可惜比起皇子辩,年龄略大了些,不太合适。”

  阿楚眼皮一跳,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对皇帝做什么,只好垂着脑袋磨了磨牙,在心里对着系统痛骂:

  “刘宏眼睛里除了好不好看、能不能结婚以外,还有别的吗?**,***?”

  她难得这么激动,一连喷出好几个违禁词,把系统吓得不敢吭声。

  刘辩反倒是两眼一亮,坐在宽榻上的屁股动了一动,张嘴欲语。

  伏家姐姐长得漂亮,在城外提剑拉他的样子很潇洒,绿色的眼睛也和别人不同,就算是年长他一些,也……

  “咳!”

  刘华从天子招手喊女儿时,心就提了起来,听到他那一番话,更觉不妙。此时一看刘辩表情,哪里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她轻咳了一声,将刘辩欲说的话打断。

  刘宏瞥了眼她,顿了一顿:“……既然追护皇子回宫,又是长公主之女,便封作舞阳亭公主吧。”

  东汉诸王之女皆封为乡、亭公主,仪服与乡侯亭侯相同,而长公主之仪服又同藩王,因此阿楚受封亭主,细说来也不算逾分。

  然而自推恩令以后,侯国封地越来越小,亭主亭侯到现在,已经只是虚衔了。

  阿楚对这件事心里也有数,不过对于她来说,虚衔也是比金银财帛要好的。对于男性来说,“亭侯”之名不过是锦上添花,但对于她而言——

  至少这虚衔能推着她向上,直到与男子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给她足够的资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会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