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情感>种玉心田上>第 85 章 第 85 章
  晚间,刘钰盯着若芯母子睡了,才轻手轻脚的从卧室挪出来,他这天极难得的叫孩子跟着他娘睡,见母子二人相互依偎着沉沉睡去,才缓缓放下了帐子。

  夜色深了,钟毓馆门口却还留着好几盏灯,明晃晃的灯下,候着刘钰的心腹小厮和府里的几个管事,众人见二爷从院里出来,便都起身上前,要同二爷回事。

  刘钰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转过头吩咐跟出来的紫嫣:“把阿元身边伺候的人叫到外书房来,主子睡了,别出动静。”看書喇

  紫嫣领命去了。

  刘钰转回来,一面往外书房走,一面问管事爷们卫林:“老爷老太爷那边可说了什么?”

  卫林回道:“回二爷,家里那口子都打听过了,白日老爷被老太爷训斥,原精神不大好,后来哥儿去了,老爷同孩子闹了一会儿,脸色便好多了,还直嚷着要打五爷的板子,老太爷那边却是不大好,一直冷着脸,不过,见了哥儿倒没什么不高兴的。”

  刘钰听罢,皱了皱眉,忍不住腹诽想,府里这些上了年纪的管事,许是同他有代沟,回话总也回不到点子上,他还不知道,老爷和老太爷见了孩子高兴么,倒用你来巴巴的说半天,他只得又问:“可说了若芯姑娘的不是?”

  卫林恍然大悟,怪道他媳妇一直同他说,老爷太太和老太爷没挑若芯姑娘的不是,务必将这话儿回给二爷,他还当他女人多此一举,没成想二爷竟真的问了,他忙道:“爷放心,只字未提若芯姑娘的不是。”

  刘钰心里放了放,又问小厮田七:“叫你查的事如何了?”

  “奴才私下里查问了一下午,府上可有人私下里议论小少爷的事,府里明令禁止,倒没人讨这没趣,二爷放心,明儿奴才再去查一查。”

  刘钰点头,说话间,一群人已到了外书房,他叫管事爷们退去,只留小厮在旁伺候,书房里早掌了灯,刘钰抬手捏了捏眉心,他眼睛发酸,却毫无困意,见紫嫣进来:“二爷,人来了。”

  “嗯,没惊了若芯吧?”

  “二爷放心,姑娘和小哥儿睡得好好的。”

  “先叫奶娘进来。”

  庭娘被紫嫣引了进来,屋里灯光明亮,刘钰抬头见这奶娘面色平静如常,不禁讪讪,心道,他被这事搅得心慌了些,没道理疑心阿元乳母,阿元若是有什么不好,这奶娘更是一点好处也无,忙是客气着:“姐姐坐,想同姐姐问一问阿元的事儿,白天若芯闹的紧,没得空,晚上爷想着孩子,实在睡不着,就劳动姐姐来了一趟,姐姐莫怪。”

  这外书房到底不如内院有人气,少闻的墨香味叫庭娘心里一紧,她想着,方才紫嫣冷着脸叫了她和东厢伺候的丫头来,说爷要问话,她年岁大,见过些场面,自是淡定,那些小丫头却早吓没了魂儿,白天少爷出了事,晚上二爷就叫了她们,又怎能不怕。

  庭娘:“二爷说哪里的话,哥儿是二爷的眼珠子,二爷自是心疼哥儿,今儿出了这样的事,奴才也有话要同二爷说的。”

  “姐姐请讲。”

  “哥儿懂事,这爷知道,原是因着之前跟姑娘在外吃了些苦,奴才说些不该说的话,真计较起来,这是好的,别的不说,就说哥儿用饭不挑食这一项上,就比咱们府里的孩子都强,二爷看府里的孩子哪有不闹病的,只咱们哥儿被姑娘调理的不说十分好,也有八分强,至于别的,奴才见识浅,也想不明白,哥儿为何会提要回清河的话儿,许是哥儿小脑袋记性好,想起了从前的趣事儿。”

  庭娘知道刘钰要问阿元为何想要回清河,便上赶着答,她一面告诉刘钰,她的分内,是管着孩子的吃食,一面说着,她虽不居功,可也从未怠慢过,实话讲,她确实不知道,孩子怎么就突然说了那话。

  刘钰自不敢得罪这奶娘,客气道:“有劳姐姐费心了,阿元平日里玩闹,可曾提及过□□?”

  “阿弥陀佛,可不敢提,哥儿没提过。”

  刘钰点了点头,又转头对紫嫣道:“叫小丫头进来。”

  顿了顿又说:“一个一个的进。”

  庭娘心下一惊,又紧张起来,她还以为,二爷问话,她资历深,带头答了也就是了,可瞧这架势,二爷是要紧审问起来了。

  小丫头陆云战战兢兢的从外头进来。

  刘钰哪还客气,冷了脸问:“你管什么?”

  庭娘原要替她说,可看着刘钰变脸比翻书还快,抿了抿唇,没敢说话。

  “太太,太太见奴才识字,便叫奴才给哥儿讲话本子,日常,日常听庭娘姐姐的吩咐,也干些别的。”

  刘钰不容这小丫头多想,厉声责问:“哥儿说过要回清河的话吗?”

  陆云吓得支支吾吾:“没,没,啊,啊,有时候会玩笑着说一些。”

  刘钰眼睛瞥了瞥庭娘,见她紧张,又问陆云:“可有旁人同哥儿说过?”

  那陆云吓得哪敢扯谎:“奴才不敢,庭娘姐姐不叫说,说,谁敢说就把谁卖出去。”

  庭娘心里放了放,这丫头还算是个知事的,刚要松一口气,却听这丫头又说道:“奴才有时听若芯姑娘同哥儿念叨过,听不大真切。”

  庭娘一惊,心道不好,这作死的蹄子竟敢说这个,忙慌乱抢道:“哪有的事,姑娘许是在嘱咐哥儿莫要再说那些话儿!”她说完立时红了脸,这可不就承认了若芯说过这话。

  恼的她守着刘钰就开始教训陆云:“混嚼什么,姑娘何时说过了,没,没说过。”

  这庭娘向着若芯,一是因着若芯实在待她好,几次三番的拿她为数不多的月例给她家添置东西,二是她心里明镜似的,二爷心里着实要紧这姑娘,便是说了若芯说过那话,二爷也不会怎么样,又何必讨那没趣。

  刘钰叹了口气,他想问的大体也都问清了,说阿元没说过回清河的话儿他不信,说若芯没同阿元说过那些,他也不信,明明不信,却还大半夜的叫了人来问,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是他疏忽了,他以前总疑心若芯的心不在这府里,怕她出事,便是一双眼睛都盯在了她身上,她有什么风吹草动,伺候她的大丫头都会一一回禀给他,竟没想到,孩子与他骨血相连,竟也这般想着以前的事,他真想去那清河瞧一瞧,那里有什么值得孩子留恋的地方,却也只能叹气,罢了,提就提吧,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四年,他们娘俩的心总有焐过来的一天。

  刘钰对庭娘恭敬道:“今儿劳动姐姐了,带她们回去吧。”

  庭娘起身,带着小丫头们走了。

  紫嫣将庭娘送了出去,又回来候在了书房里,心想,二爷当真上心,大晚上的折腾,不过是为了震慑院子里的奴才,莫要怠慢了小少爷。

  刘钰见她没走,便道:“没什么事了,你回家吧。”

  紫嫣不动,刘钰便又问:“还有事?”

  紫嫣回道:“奴才也不知该不该说。”

  刘钰正烦着呢,见她这般回话,就要恼,紫嫣忙道:“之前二爷叫奴才同铎大爷院里的姨奶奶讲些道理,叫姨奶奶好生养胎,莫要被秦大奶奶牵着鼻子走,原是大爷和二爷怕她出事,再惹怒了府里的长辈,可姨奶奶似是不知道府里的忌讳,同奴才打听过两回咱们小哥儿的事,奴才也冷着脸应付了她,可奴才不敢不回了爷知道。”

  刘钰冷笑一声:“大嫂子给你上眼药了?还是平儿给你小鞋穿了?”

  紫嫣瞬间委屈了起来:“二爷分明知道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还叫奴才几次三番的去劝那姨奶奶,大奶奶是二爷的亲表姐,奴才总不能叫二爷替我去大奶奶跟前儿寻场子吧。”

  刘钰哼了一声,不由感慨,这紫嫣真真是个人精,若不是托生成奴才,只怕比秦穆菲都要强上一些,她早不说晚不说,偏挑着他忌讳阿元这事的当口说,他虽知那个外头来的姨娘,打听议论阿元的事没什么歪心思,不过是紫嫣想借机摆脱了她罢了,可真知道了有人不知死活的瞎打听,又怎不觉着恶心。

  刘钰冷冷道:“知道了,她既不知好歹,那以后别管她了,下去吧。”

  紫嫣退了下去,出了外书房才是松了口气,她也不想惹主子不高兴,虽拿捏不准主子会不会因她推卸差事,发落了她,可若不赶在这当口提出来,就怕二爷还叫她去,她若再去,真就将秦穆菲和平儿得罪了个干净,日后在这府里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这天夜里,刘钰就没再回钟毓馆睡,次日一早才匆匆赶回去,他被若芯的话激的,心内有愧,殷勤的陪着孩子用饭,又说着要带孩子去这儿玩去哪儿玩的话儿,阿元小人儿听得心花怒放,搂着爹爹的脖子直撒欢儿。

  若芯实在听不下去,起身就要走,刘钰讨好似的拉住了她:“你放心,爷都替你问过了,太太没生你的气。”他想,若芯自来惧怕康氏,才上赶着说了这话,好叫她安心。看書溂

  不想这女人不但不知情儿,反而挑衅道:“太太为何要生我的气?因我昨儿抱走了孩子?还是因孩子说了那些话?二爷这是怎么了,二爷向来行事果决,说话爽直痛快,从不肯藏着掖着,怎么不直说出来,说是我这个当娘的不教孩子好,才叫孩子当众忤逆了长辈,听闻二爷昨夜还查问了庭娘?二爷直接来问我就是了,何必连累旁人!”

  刘钰咬着后槽牙,用尽全身力气劝他自己,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她如今这样刻薄,不过也是为了孩子,老子大人大量,不同这死女人计较。

  忍了好半天,才轻笑道:“若芯,孩子在呢,阿元心里你可一直是个温柔娴静的母亲,莫要为了同爷赌气,就变成个夜叉,得不偿失。”

  刘钰不要脸起来,谁拿他也没辙,他这般调笑,倒叫若芯心里没了主意,她原是忍不下这口气,想说些戳心窝子的话来气这男人,不想他镇定自若,竟还有心情同她玩笑,气的她小脸皱成一团,抬手便要打他,刘钰抓住她捶上来的手,将她带到怀里,搂住她的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若芯,赌气伤身,咱都省省力气,昨儿闹了那一张,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可奴才报说,老太爷那儿不大好,还不知怎么个说头,你别再费心思跟爷闹事了,这当口,你就是把爷气死了,爷也不会叫你闹出来。”

  府上人人都说,若芯姑娘被太太□□的如何如何,被二爷逼迫的如何如何,却无一人发觉,变得最多的人不是这姑娘,是他们府上的钰二爷。

  若芯再是变,内里还是倔,不肯屈让一步,刘钰再是没变,心却越发软弱。

  从前,若芯但凡同齐家的那位太医有一点点瓜葛,刘钰恨不能将他二人生剐了,可那天在林湘院的客室里,他见齐宏毅和若芯又碰上了,硬是忍着气,内伤都要憋出来了,也没敢发作起来恼她,如今更甚,她刻薄成这样,句句往他心上扎刀子,他也没敢骂她半句,就怕闹出来,叫他母亲知道了,再借机将她挪出去,他闹怕了,大约连他自己都不知,他竟不知不觉的变成了他最不齿的窝囊样儿。

  若芯听了他的话竟没立刻推开他,愣愣的看他两眼,才从他怀里出来,道:“二爷说给孩子的都要做到才是,莫要叫孩子失望。”

  “那是自然,爷说给你的,也绝不食言一句。”

  若芯到底不是真的刻薄之人,没再拿话堵他,刘钰见她神情恢复如初,便就松了口气,又同她开了两句不好笑的玩笑,才抱着孩子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