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就是宫中开课授学的日子,安家的婚事还没办妥,倒是丞相府答应了可以叫安怀瑞先去宫中,也是因为自知理亏。

  连着两日,大夫人为他这个宝贝大儿子准备了不少东西,安怀瑞一副心安理得的做派,全然不在意安落云因为这事儿在家里发疯。

  “儿子啊,你在宫里一定要和别人打好关系,多认识些人,日后对你、对咱家都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大夫人笑眯眯地朝他道。

  安怀瑞躺在椅子上一脸惬意:“知道了母亲,你儿子聪明着呢。”

  大夫人看他一眼,又低着头说了一句:“也不知道落云怎么样了,我这两天都不敢去看他,待会儿我去找他说说话。”

  安怀瑞点点头,微微眯眼睛:“是啊,母亲,你可得把落云的一颗心收回来,万一他学着安祁那混账东西跑了,到时候遭殃的就是整个安府上下了。”

  大夫人被这一提醒也反应过来了,没错,现在这节骨眼上,万万不可再出什么岔子了,落云也是个不安生的主,还是看紧点好。

  安落云的确存了要跑的心思,可是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就发现自己已经不能随意走动了,然后是大夫人那边传来的消息说让他安心待嫁。

  笑话,他能安心吗?他巴不得安景云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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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等到明日奴婢直接带您过去。”苏白英看着收拾好的明日要用到的笔墨纸砚,朝安祁笑道。

  安祁恹恹地哦了一声,又道了句谢,看着像是精神不好。

  苏白英有些奇怪——明明昨日知道今天云先生给他放了天假还开心的不行,怎么现在就像一朵蔫儿掉的小花了?

  苏白英凑上去问他:“小公子是无聊了吗?要奴婢陪您玩会儿吗?”

  安祁愣了愣,看着她摇摇头,又把头垂下,盯着地上的草不说话。

  苏白英又说:“陛下上完早朝就会过来的,小公子您再等等吧。”

  距离他被玄安帝捡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玄安帝对他那么好,给他吃、给他喝、还让他上学,虽然万般好,却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在安府的那段日子才和做了噩梦一样,可若是没有那些日子,他又哪里会遇到玄安帝呢?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许多,突然听见苏白英说:“起风了小公子,您若闷得慌的话不若奴婢陪您去放纸鸢?”

  纸鸢?

  安祁来了些兴致,问她:“哪里去放纸鸢啊?”

  苏白英笑说:“小公子您整日不是在太和殿就是去兰亭,自然不知道宫里大着呢,御花园那边您还没去过吧,那里有个高处平地,正适合这种放纸鸢的日子。”

  安祁犹犹豫豫:“可是我们没有纸鸢啊……”

  “有,怎么没有?”苏白英叫小宫女去拿风筝,告诉他,“陛下说了,怕您无聊,就让尚衣局的人做了点小玩意儿给您,都在库房里放着呢。”

  安祁看着她们拿来了一堆小玩意儿,有些愣住:“这都是……”

  “都是陛下吩咐给您准备的。”苏白英说,“陛下还说宫里玩乐的东西太少了叫宫人们去宫外准备点呢。”

  安祁拿起一个九连环仔细打量了一下,觉得有些新奇——他从来没玩过这种玩乐的东西,还挺新鲜的。

  接着又看看左手边摆着的纸鸢——是个鹰的模样,竹编和画上的图案都很细致。

  “小公子,要去吗?”苏白英见他很喜欢的模样,忍不住问了句。

  安祁收回手,瞅瞅门外,朝她道:“那我们就去玩一会儿哦,等一下陛下回来了我们就要回来。”

  “是,小公子。”

  苏白英将他带到御花园的小高地上,吹着凉风,他不太会玩儿,所以苏白英教他,不一会儿上手了就自己一个人跑开,一时之间,御花园中尽是欢声笑语。

  李季清是来宫里找玄安帝的,知道他还在上早朝就准备先去御书房外等着他——西戎最近的活动又开始频繁了,像恶心人的老鼠,在边疆骚扰一阵又退下,来往几次虽没打起来,但是总是提着精神防备也吃不消。

  他想着来找陛下商量商量对策,看看是否需要出兵打压一下,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却听见了欢笑声。

  他知道玄安帝没有立妃,在这宫里敢这么玩闹的也只有那位信阳长公主,本来都打算不去理会装看不见,却听见宫女在喊。

  “小公子,您别把线放长了——会断的。”

  小公子是谁?

  李季清看向身边跟着自己的下属,见他也摇摇脑袋,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刚准备不管,又听见那边喊着线断了。

  线的确断了,安祁听见苏白英说的时候刚准备把线收短一点,没想到四周忽起一阵大风,线也就被搅断,纸鸢顺着风落到了高树上。

  安祁站在树下看着,两个小太监去拿杆子了,他和苏白英对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

  站得比较远,可是李季清还是看清了安祁的脸,心里一震,脚步不由自主地就偏了个方向,朝着安祁那边走去。

  安祁一门心思在树上,自然没注意到有人来,可是苏白英却看见了,她站在安祁身边,朝他说了一句:“小公子,李将军在朝咱们这儿来。”

  李将军?什么李将军?

  安祁闻言看过去,见是一位青衫打扮的人,长得英武挺拔,容貌也颇为俊逸,此时正缓步朝他走来——这是李将军?

  李季清走到安祁面前三步远的位置,见安祁迟迟没给自己作礼,心里有些吃惊,他刚刚可是看见那宫女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应该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才是,现在不行礼,莫不是比他身份还高?

  他放下心思,行了个拱手礼:“在下刚刚看见这纸鸢断了线,现如今又在高处,不知可需要帮忙?”

  他一行礼安祁也不好不回应,也就回了个礼,又说:“多谢将军,不过他们已经去找杆子了,不用麻烦您。”

  安祁说话声音有些轻,像是不敢劳烦他。

  李季清却直接说:“不麻烦。”随即脚蹬上树,片刻就将树上的纸鸢拿下来,在安祁惊愕的眼神中递给他。

  安祁愣愣地接住,脑子里还在回想他刚刚的动作——这就是习武之人吗?

  “啊…谢谢……”安祁接过纸鸢道了声谢,却看见那人还有话说。

  “在下李季清,不知公子是哪一家的,姓甚名谁?”

  苏白英何其精明,一眼就瞅出了不对劲,这李将军眼神怪得很啊,像是看上了小公子。

  安祁摆摆手连声道:“没没没、我不是哪家的……”

  苏白英躬身行了个礼,垂着眸道:“李将军,小公子还赶着回太和殿,就不和李公子在这儿多言了。”

  李季清有些没反应过来,等人走远了才扭头看着自己的下属,问了句:“她刚刚说太和殿?”那不是皇帝的寝宫吗?

  下属也听见了,半天反应过来,犹豫道:“属下听说,陛下一个月前从宫外抱回来一个双儿,之后一直住在太和殿的,莫不是……那就是那位小公子?”

  安祁跟着苏白英回了太和殿,玄安帝还没回来,他却有些奇怪,问她:“苏姑娘,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苏白英给他倒了茶水,说:“小公子,那李将军一看就是对您有意思了,奴婢要不直接告诉他您是陛下的人,说不准他还得问到您家里有几口人呢。”

  “啊?”安祁呆呆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我长得这么好看吗?”

  苏白英突然笑了:“小公子您自然是好看,奴婢可没见过其他的像您这般好看的人儿。”

  安祁被说得有些脸热,埋着脑袋嘟囔一句:“谁说的,陛下就好看,比我好看……”

  苏白英没听见他的话,又说:“陛下现今还没过来应是有人耽搁了,小公子您要不先自己玩一会儿?”

  安祁点点头,拿起桌上的九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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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安帝去御书房见到了在门外等着的李季清,却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眉毛一挑,叫他进去。

  “李将军找朕是因何事。”玄安帝看着桌上昨日晚上被安祁写的纸张还在,面上带了笑。

  李季清正经了几分神色,告诉他西戎的事儿。

  玄安帝听完嗤笑了一声,说:“朕当年带兵打仗时西戎签订了协约说十年不犯我朝,没想到如今不过十年之半,西戎竟又有胆子来了。”

  “也罢,既然他不将协约作数,那就打,打到认命为止吧。”

  李季清自然知道玄安帝带兵时是如何杀伐果断,现今听他说完这话还有些心悸,于是答应下来这件事。

  然后又想到刚刚看见的安祁,犹豫着还是问了一句:“听闻陛下从宫外带回来的一位小公子如今正住在太和殿?”

  玄安帝刚刚还和善的眼神瞬间变了,他看向李季清,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