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丛简的车旁边,秦祝开始娇气了:“天儿这么冷,你先把座椅加热了我再上车。”

  “你确定要吹着冷风等座椅加热?”丛简笑话他,“这娇气得货不对板吧?”

  “也是哈。”秦祝被他说服了,“算了,不要这么教条,待会儿靠细节征服你。”

  “把你能……”丛简话没说完就听秦祝“啊”了一声,忙问,“怎么了又?”

  “好像坐到手机了。”秦祝边拽衣摆边说,“这衣服特别不方便,太长了,兜又大,忘记拽就、就,哎我手机不是放左边兜里了?”

  丛简看着他一通左翻右翻把手机掏了出来,这才发动了车子:“你穿这么大码干什么。”

  “没有大,肩宽是正好的。”秦祝解释了一下,“我妈买的,还挺贵的呢,你懂?”

  丛简半晌没说话,驶出停车场后才回答:“不太懂。”

  “嗯?”秦祝在看班群通知,里面正征集新年活动的意见,反应了一下才说,“呃,我是说挺贵的不能浪费你懂,抱歉啊,是我不严谨了,对不起。”

  丛简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在道边找了个停车位停下,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秦祝被他郑重的态度搞得很莫名,“这很难发现吗?”

  “没有。”丛简追问,“我是问你,怎么确定我妈是……”

  “你钱包里有照片啊。”秦祝无奈解释,“我看过苏冉静老师所有的论文,知道作者长什么样不奇怪吧?啊,曾老师和她是同学,还给我们讲过她的实验轶事呢。”

  丛简继续问:“你为什么要看她的论文?”

  “因为当然要看?她可是在我们这个方向上走得最远的人。”秦祝理所当然地回答完,觉得丛简应该是不懂,“你是没关注相关的吧,所以体会不到,你学什么的?”

  丛简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了什么叫不自信:“声乐。”

  秦祝惊得瞪大眼睛,发现他是认真的不是闹着玩儿,嘀咕:“人活得久就会见到鬼了。”

  丛简没好气:“说什么怪话。”

  “不是,就吃惊了一下。没想到。”秦祝赶快解释,“我没有说你不应该学艺术的意思,就是我没想到,不像啊,你话都懒得多说……”

  “不像?”丛简瞥他一眼,“改天去你宿舍楼下唱唱。”

  “我错了。”秦祝一扭身,双手按在车中间的扶手箱上,诚恳认错,“是我以貌取人了!”

  乖顺得让丛简想伸手揉揉他圆溜溜的脑袋。

  丛简打消了这个过分强烈的想法,不再多看他:“别打岔,再说说她。”

  “哦。”秦祝不会傻得问他难道都不了解母亲吗,每个人都有旁人不该问的问题,“我想想从哪儿讲起……”

  丛简看着他连比划带说地忙活,发现自己是第一回这么热热闹闹地回忆她——也挺好的。

  丛简的祖父是学者创业,一手创办了寰星集团,丛简他们兄妹三人各自的母亲都曾是丛老爷子的实验助手或学生,其中丛简的母亲最受器重,结束了短暂的婚姻后也没有离开丛家。

  丛简他爸动不动打骂他和丛蓁就是因为他们没遗传各自母亲的聪慧,不得老爷子看重。

  只有丛疏不同,被丛老爷子另眼相看,二十出头就接手了丛简母亲过去主导研发的项目。

  研发成功后,丛疏在发布会上披露前任项目主持人研发进度滞后,自称受到生母的启发才能扭转乾坤,说到动情处泪洒现场,台下还有人领掌。

  丛简觉得不对劲,记忆里母亲始终很忙,忙到拖垮了身体,丛疏在她面前也从不敢炸刺,等她不在了倒敢跟人说什么“苏姨还在也会承认那些小失误”,又在他想说话时抢白“丛简不懂这些”。

  可惜他是真的不懂,明白丛疏是什么意思,却没能阻止。

  不懂,他可以问问秦祝:“她很厉害?”

  “不能这么说,每个人在科学面前都应该谦虚。”秦祝深沉了一下才赞美,“她比很多人都厉害了,超厉害的!”

  “是吗。”丛简其实看过她写的东西,外行,看热闹都看不明白,“好了,走吧。”

  “其实我一开始没联系起来。”秦祝讲得口干舌燥,先在宿舍群里问了句谁有热水才继续说,“你哥哥也是我们学校的是吧,我之前没听说过他,没什么成果啊,我舍友好像还挺崇拜他,我搜他照片的时候……”

  丛简并不想提丛疏,听到这忍不住问:“你搜他照片干什么?”

  丛简不信:“好奇?”

  “听说我舍友崇拜他,我就随手搜了搜,都是说他在学校里成绩怎么出众的,还有就是帅帅帅。”秦祝想起自己评价的是他哥哥,描补了一下,“我不是相貌歧视啊,是确实没找到他的成果。”

  “而且你不比他帅多了?”秦祝尬夸了两句,找补一下自己听说对方学声乐时的不礼貌表现,“可能你学艺术气质好吧。”

  这话说的,真虚伪,他说的时候都想捂上自己的耳朵——不过内容是符合事实的,丛简就是比他哥哥帅得多。

  丛简自小听多了丛疏天才论,没听人夸过自己在某方面比大哥强,没想到这么大了被人闭着眼瞎夸,从皮相上争了回气。

  他不用琢磨都知道,秦祝肯定是随便夸的,绝对没走心。

  呵,就没心没肺的吧。

  .

  两人到秦祝学校时离吃饭还早,秦祝正琢磨干点什么打发时间,发现丛简没下车。

  “下来啊,不是说晚上体验一下我们这儿的烧烤?”秦祝从窗缝喊他,“你下来啊。”

  丛简看着他嘚嘚瑟瑟的样,绷住了表情:“有事儿,走了。”

  “你演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有事儿?”秦祝不高兴了,“走吧,再见。”

  “真有事儿。”丛简确实在等红灯时收到了别人求助的消息,“就刚才,朋友喊我帮个忙。”

  秦祝站在车旁没出声,见他不走、瞅着自己,纳闷地问:“我不是说过‘再见’了?”

  丛简笑问:“我怎么听的是‘别来了’,我听错了?”

  “你听错了。”秦祝不搭理他的逗弄,大声重复了一遍,“再见!”

  怎么还生真气了?丛简犹豫了一下,那边催得急,自己不去不太合适,先去看看情况,待会儿再过来一趟:“走了,回头联系。”

  秦祝摇摇手算是礼貌道别,不再等他离开,自己先走了。

  他是真信了丛简要跟自己去吃烧烤的,路上都计划好点什么菜了,很期待,结果对方没时间,那岂不是点单内容得砍半了。

  好难受啊!

  唉,找别人吧。

  姚春和方想都不在,找谁好。

  找隔壁?牺牲自己的段位?

  找师哥?耳朵容易受折磨。

  找高中校友?最近好像恋爱了,别找为妙。

  秦祝琢磨着,走到宿舍门口一摸口袋,没摸到钥匙,习惯了,接着摸,摸……嗯?

  他明明记得今天下午还感觉钥匙碰到腿了,怎么现在不见了?

  哪去了?

  秦祝开始回忆,回忆到在丛简车上疯狂掏兜……回忆中断。

  不能吧?

  回头问问。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过道那头的窗户关上,然后蹲门口在群里求救。

  不关不行,他们六楼这邪风经常吹倒考前借楼道灯复习的猛士们,万一把他吹感冒了呢,吃饭不就没味儿了。

  偏偏他想哥今天去参加游戏的什么线下活动了,不然肯定在屋——先问问,要都不回来就去楼下找宿管借。

  能不重新爬六楼就不爬。

  秦祝:“同学们,都啥时候回来啊?”

  方想:“我九点左右。”

  姚春:“吃完晚饭就回。”

  许以纳:“正在往宿舍区走。”

  甚好甚好。

  秦祝保险起见又发了条:“好的,我没带钥匙,幸好你正要回来。”

  许以纳:“嗯。”

  秦祝蹲在门口玩了会儿手机,听见许以纳来了,抬头看去,被映入眼帘的惨象吓得战术后仰,仰到了门上,还挺响。

  许以纳蹙眉盯着他:“怎么了?”

  “没,没蹲稳。”秦祝扶着门站起来,揉揉后脑勺,“没什么。”

  许以纳这个标签,闪起来怎么这么吓人!

  上回微微一闪血赤糊拉,这回直接闪出了喷溅效果,呲出来了,这谁受得了啊!

  怎么回事啊突然就这样了!

  丛简是没走吗,他们碰上了?

  发生什么事了?

  秦祝留意到许以纳戴着耳机,不知道他是没摘还是在听东西,假模假式地清了清嗓子,等他看过来,问:“你从北门回来的?”

  许以纳“嗯”了一声。

  “有没有遇上什么事儿啊?”秦祝旁敲侧击了一下,见许以纳不接话,问得直接了些,“是不是碰上丛简了,他还没走?”

  直接问很古怪,像千里眼,但他真的很想知道丛简是不是还在附近。

  他给丛简发消息问了,对方没回。

  如果钥匙在丛简那,秦祝不好意思让人家送来,得自己去拿,明天课还特多,今天能拿回来最好。

  要是不在就麻烦了,里面有实验室的钥匙。他刚给曾老师发消息汇报了,曾老师让他不要紧张先找找。

  许以纳皱着眉头,在血光笼罩下严肃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就问问,我钥匙可能落他车上了。”秦祝总不能说根据标签推理你们可能十年后有一段缘?不过看这扇乎劲儿可能用不了十年,“我今天陪小春出去,搭丛简的车回来的。”

  至于丛简为什么车停那不走?

  估计是为了命运的相逢。

  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把他的车逼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