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情感>江湖洗白录>第五十九章 天一门陈年旧事(一)
  怜怜哭了几回,最后累极,昏昏然睡了过去。

  余鱼替她盖好被子,转身出门,汪小溪也正从隔壁怜怜的房里出来,两人一对视,他冲余鱼轻轻摇头:“青竹不见了,应当是被青云处理掉了。”

  余鱼自打白玉楼送来那个盒子起,心口就跟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听说青竹没了,这种压抑感更甚。

  她坐在石桌边抬头望月亮,轻声道:“不是都说,方圆为人老实敦厚,天一门是所有门派里头最与世无争的一个么。”

  这话现在说起来有些可笑,可要不是青云亲口承认,余鱼根本不敢相信方圆和白敢先骨子里竟是一样的人,甚至行事比他更狠更绝。

  不用细想,但凡方圆是个正常人,此举就绝不会是舍小己为大家的壮义之举,斩月楼尚且知道对外算计,天一门却是发起疯来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为了要对家中计,杀了这么多人,简直比邪门歪道还不如了!

  余鱼不知道陆盟主和李师伯他们知不知情,方圆若也有当盟主的心思,除去了白敢先,下一步岂不就是陆羽峰?他现在下手倒方便得很……正琢磨着,汪小溪忽然问她:“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极乐阁阁主说,是有个男子把怜怜给送进来的?”

  余鱼点头,笃定道:“那个将怜怜送来的人想来就是青云。”

  说什么怕耽误大会将几人先行遣走……应当那时天一门几个师兄弟就全部遭了他的毒手,只有青竹一人侥幸逃脱,后来她还纳闷白玉楼身边怎么一直不见青云的踪影,估计是追杀青竹灭口去了,却没想到青竹会潜入山庄,被怜怜所救。

  可她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方圆他们要是想突出斩月楼的恶行,怜怜是他‘闺女’,一个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把弟子都舍出去?那些可都是他的嫡系弟子!”

  汪小溪笑了笑:“若是一举两得呢?”

  余鱼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既能栽赃斩月楼,又能遮掩自己的罪行。”

  余鱼一愣,“罪行?”

  听汪小溪这话里的意思,方圆难道还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汪小溪看她一眼,叹道:“说来话长,其实青云原本并不是方圆的嫡系弟子。你记不记得咱们在茶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曾说过和天一门的掌门有旧?”

  “第一次见面是在密云山的悬亭。”余鱼纠正。

  “……”汪小溪尴尬地抬手假装揉了下眼睛,当初他是有目的地接近余鱼,小人之心不提也罢。

  好在余鱼也没再提这事:“记得,那时候你易着容,所以青云还以为你是和方圆同辈的一个江湖前辈,对你很是恭敬。”

  “没错,但那个时候我所说的掌门,并不是方圆,而是方丞。”

  余鱼惊讶之余不自觉向前探了下身,想起怜怜方才说的那句“我是方丞的女儿”,怜怜的亲生父亲,就是叫做方丞的这个人,曾经做过天一门的掌门?

  等等——那按照天一门内那一套“尊卑”的门规来看,如果方丞是掌门的话,方圆岂不是……旁系?他应当这辈子都没可能当掌门了,可现在方圆明明就做了掌门!看書溂

  余鱼突然想起暗流说的那些“名不正言不顺”的话来,难道……她心跳如雷,瞪着眼睛等汪小溪接着说。

  汪小溪却把眉毛一挑,“想白听故事啊?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这回余鱼被他吊足了胃口,急于知道内情,见他又开始下道儿,拧眉道:“想喝酒自己去厨房拿不就完了!”

  “你陪我去呗。”

  “不去,你自己是找不到路?”

  汪小溪捂着嘴,小声道:“……怕黑。厨房整天杀生,猪啊羊啊鸡啊的,可血腥呢,黑咕隆咚的我自己去多可怕,万一被游离在附近的猪魂附了体怎么办!”

  余鱼抽着嘴角:“……我看你现在就被附体了吧?”

  要不然怎么一直跟脑子发昏似的?

  好说歹说,汪小溪硬拉着她去了厨房。

  后半夜,后厨早没人了——再隔一两个时辰大家都陆续快要上工了,此时只有一个小学徒在炉子旁边守着,以防有人突然要汤要水。

  余鱼抬脚就想进去,汪小溪却一拉她的胳膊,将她带到房顶上。

  “做什么?”

  余鱼疑惑,汪小溪是不是职业病犯了,要个酒还偷偷摸摸的?

  “有人来了。”

  汪小溪熟练地揭开一片房瓦,厨房里,那学徒正支着脑袋靠在灶边昏昏欲睡,外边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一看却是王五。

  王五四处望了一圈,轻轻翻找着什么东西,睡着了的学徒突然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王五顿时被吓了一跳,背着手站好。

  学徒站起身揉揉眼睛一看:“小五啊?还真是你,李大厨说你把宝贝菜谱落在厨房了,肯定会回来取,怎么大半夜的才来啊?喏,我都给你收好了。”

  学徒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本厚厚的本子递了过去。

  王五慌忙接过翻了翻,松了口气,如获至宝地捧在怀里。

  余鱼不经意瞥见那菜谱上勾勾抹抹,新痕旧迹交错,心下微动。

  王五道了谢,转身想走。

  “等等。”学徒忽然叫住他。

  王五脚下一顿,学徒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看,飞快地打开柜子,从一堆碗盘后掏出一根红纸包的参来,递给他。

  王五一愣,不知他是何意,不接。

  学徒催促道,“快拿着吧!是给你弟弟的,你弟弟不是先天不足总爱生病嘛,给他补身子的。”

  “小九,这怎么行!不能偷庄里的东西!”王五一听慌忙推拒。

  “哎呀,我哪有那个胆子!”小九把人参往王五怀里一塞:“是今天有人来给库里头送参,李大厨看这批人参品相好,价格也合适,自己掏腰包给你买的。”

  王五一听,一时抱着参不知所措:“师父他、他……”

  小九转身又从笼屉里拿出几个包子麻利包好,一并塞给王五:“他什么他,你本来就是破格入庄的,李大厨怕对你太好,你会遭别人闲话,这才嘱咐我偷偷交给你的,用心良苦,你可别叫别人给看见了。”

  见王五呆愣地看着他,小九一拍胸脯,嘿嘿一笑:“当然了,你放心,我是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咱们都是受过李大厨恩惠的人,互相帮助呗!”

  王五抿唇,局促地盯着鞋尖不吭声,小九以为他又在自责,安慰道,“你也别老灰心丧气的,甭管别人说什么,李大厨看人最准,他说你行,你肯定行!”

  王五抬头,眼睛里包着两泡泪,“嗯,我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的……”话是充满斗志的话,他说的却有气无力,还有几分迟疑和畏缩。

  “好,我等着你成为王大厨那一天!”小九嘿嘿一乐。

  看着王五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余鱼忍不住感叹:“李大厨可真是个好人啊。”

  汪小溪瞥她一眼,“有我好?”

  “跟你比什么?”余鱼无语,跳下去跟小九要酒。

  小九认得余鱼,知道她和李大厨关系要好,不仅给她拿了酒,还给装了两碟下酒的花生和果脯。

  两人满载而归,回去的路上,汪小溪话里透着酸气:“行啊,看来赶明儿我也得多跟李大厨套套近乎,好处不少。”

  余鱼心说你在厨房顺的水果还少么?

  “怎么套,你要学做饭?”

  汪小溪皱眉站住脚:“我看你隔三差五就往厨房跑,会做饭的男人真那么有魅力?”

  “当然了,会做饭的人热爱生活!”

  “我也热爱生活啊!”汪小溪闻言有些泄气道:“你这什么逻辑,热不热爱生活跟会不会做饭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整天吃难吃的饭菜,肯定吃不饱,吃不饱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哪来的热情热爱生活?”

  汪小溪嘎巴嘎巴嘴:“……你怎么也学会牵强附会了?”

  “跟你学的!”

  两人拌着嘴回到院里,把东西放在石桌上,余鱼刚要坐,汪小溪不知抽什么风,忽然一伸手:“哎!”

  幸亏余鱼马步基本功扎实,及时停住,要不然就坐他手上了!

  汪小溪见她没好气地瞪着自己,嘴都瓢了:“我我我不是要占你便宜啊,石凳子上凉。”

  说着颠颠跑回房间取了个垫子出来。

  余鱼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大夏天的……”

  “不识好人心!”汪小溪亦后悔自己脑子抽筋突然来这么一出儿,什么时候轮到他巴着姑娘讨好了?个没出息的劲儿!

  暗叹了一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她倒杯酸梅汁。

  余鱼一愣,“哪儿来的酸梅汁?”

  “厨房拿的啊!”看書喇

  “什么时候?”

  “你跟小九要酒的时候。”

  余鱼:“……”

  汪小溪摸了摸鼻子,“时间长不练习就手生,师父传下来的技艺也不能丢不是……”

  余鱼端起酸梅汁喝了一口,酸得直皱眉,这厮拿回来的八成是原汁,还未加糖的。

  于是伸手就去摸酒壶,汪小溪忙挡住她,一脸受惊吓的表情:“做什么?”

  余鱼理直气壮:“太酸了,我要喝酒!”

  “不行不行!”汪小溪回想起春香楼那个晚上,心有余悸:“我怕你喝完把我阉了,我这大好的年华,可不想进宫做总管。”

  余鱼闻言泄气。

  “不过,你的酒量怎么会那么差啊?”汪小溪一直没搞明白。

  “我也不知道。”余鱼无奈摇头:“从小就这样,有一次我们宫里摆宴,我只喝了点葡萄酒,就浑身起疹子还撒酒疯,打那以后师父就再也不叫我碰酒了。”

  “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体质,”汪小溪一脸遗憾地摇头:“唉,看来这辈子你是与酒无缘了,少了多少乐趣啊!”

  “也不是。”余鱼拈了个李子脯吃:“现在大了不起疹子了,顶多喝完撒酒疯,有缘无缘纯粹取决于跟我喝酒的人扛不扛揍。”

  “……”汪小溪抽了抽嘴角:“那等我先养养身体的,然后再找你大喝一顿。”

  余鱼喝酒不成,只好去剥花生吃,“你说你见过的掌门是方丞,那是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