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小乐话音落下后，客厅里骤然响起了赵铁李的声音。
没人想到他会拒绝。
而且拒绝的还是这样干脆。
他那言语铿锵有力，说话间更是大步流星冲向沙发里的牛静。
可就在他从马小乐身边越过时，
马小乐猛的伸手将他抓住。
悄然间，马小乐朝着赵铁李的体内灌输了一缕内力。
操纵着这一道内力，帮着舒缓赵铁李激动的心情。
“铁李哥，你最好还是跟我出去走走。”
微笑着叫了一声，马小乐直勾勾看着赵铁李的眼睛。
赵铁李愣住了。
就在方才，他清晰感知到一股暖流从马小乐的手掌发出钻到了他的身体里快速游动。
只是眨眼的功夫，方才在他心头涌出的激动和惶恐便消失不见。
他整个人冷静了下来，定定看着马小乐。
他在马小乐的眼里看到了千言万语。
那一瞬间，便知道马小乐应该是什么都明白了。
“好，我跟你出去。”
赵铁李突然改了主意，头也不回走出大厅。
他在院子里等着马小乐。
而马小乐却并没有急于离去，到了赵铁树面前，拍拍肩膀。
“铁树哥，你们先在家里坐。”
“我出去和铁李哥说两句话。”
“用不了多久，很快就回来了。”
赵铁树张了张嘴，他想问马小乐想和他哥说什么。
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后，马小乐又对韩蔷儿招了招手，告知她在自己没回来的时候，先招呼着屋里人。
尤其是牛静，如果她醒了，就让方世晨他们代为照看。
交代完了以后，马小乐走出客厅。
院子里早已没有了赵铁李的身影。
不过马小乐并不急，他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赵铁李站在路边等他。
看着赵铁李的背影，马小乐轻轻叹了口气。
“铁李哥，我希望的是你回头是岸。”
喃喃自语说了一声，马小乐吐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气，这才走出院子到了赵铁李身后。
他正准备邀请赵铁李在村里转转。
可赵铁李却突然转身，直勾勾的目光落在了马小乐身上。
“小乐，你看出来了对吗？”
他骤然发问，不过语气倒是平静。
马小乐点了点头，
“铁李哥，我都知道了。”
“我从她的头发丝儿里检测到了一种致幻因子和另外一种类似于会让人上瘾的兴奋剂的生物碱。”
“得到这结果以后，我就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验血了。”
他苦笑连连，看赵铁李的目光有些疲惫。
刚刚在操作间里，他用内力将那根头发丝分解，又将成分和传承里的海量知识一一对比，终于发觉了端倪。
“呼~小乐，这么多年没见，你可真出息了。”
“我记得上次回村儿你还疯疯癫癫，几年不见你正常了，也长能耐了。”
赵铁李感慨万分，那对儿看着马小乐的眸子里尽是复杂之色。
说着，止不住的点头，却突然咧嘴一笑，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瞬息之间，表情的变化让马小乐意识到赵铁李正在做思想斗争，而如今这思想斗争已经有了结果。
果不其然，赵铁李很快又开口继续说了下去，
“小乐，我不哄你，额和你摊牌算了。”
“我把实情告诉你，告诉你我是怎么做的，又是为什么这么做。”
他直勾勾看着马小乐说道。
但马小乐却没听他说下去，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小山坡。
“去那儿吧，到那儿说。”
赵铁李对此并没有意见，点了点头，便跟着马小乐朝那处小山坡走去。
到了小山坡上，两人在一棵杜仲树下坐了下来。
都背靠着树，坐在树的两边。
“铁李哥，你说吧。”
马小乐默默的说了一句。
树那边的赵铁李嗯了一声，但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一直到他的心里组织好语言后，这才苦笑着从怀里掏出来了个镶金玉葫芦，朝马小乐递了过去。
“你搓搓。”
马小乐接住那个只有拇指肚般大小的玉葫芦，当真按照赵铁李说的那样，放在掌心轻轻揉搓。
大概过了十来个呼吸后，赵铁李又让马小乐把那玉葫芦放鼻尖下闻闻。
马小乐照做。
但只是吸了一口气，便猛得身体一震。
他清晰感知到，当那一股子气体沿着鼻腔进入身体后不久，他的脑部神经就陡然间变得兴奋。
这使得他意识微微有些恍惚，瞳孔溃散，面前似乎出现了些许不属于真实世界的画面。
而因为吸入的过少，这种异样感稍纵即逝。
但只此一瞬，就让他确定了这个镶金的玉葫芦就是赵铁李对牛静下手的主要工具。
树另一边的赵铁李看马小乐许久都没有动静，他呵呵一笑，歪头回去看了一眼。
“明白了吧？”
马小乐点了点头，又将那镶金的玉葫芦还给了他。
“铁李哥，村里的大人们说的果真没错。”
“你打小就聪明，就算现在岁数不小了，身体各项机能退化，也还是聪明。”
“不过……这次真是聪明过头了。”
马小乐叹了口气，仰起头来呆呆看着树顶。
“没有鬼，也没有神，有的只是一个丧心病狂，一心想她死的枕边人。”
就在他出神时，那边的赵铁李感慨着说了一声。
他拿着玉葫芦的吊坠，在眼前晃了晃，神色莫名看着，却又突然将玉葫芦一把抓住，砸在了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
砰的一声响，玉葫芦在石头上摔得稀碎。
落在地上的一堆玉屑中间，散落着一种青白相间的晶体。
赵铁李站了起来，踱步走到了马小乐的面前。
他伸手向着那块石头指去。
“那是见手青和一种新型兴奋剂的混合物，被我藏在了这小小的玉葫芦里。”
“她揉搓玉葫芦，里边的晶体就会受热，受热以后快速挥发变成气体，从留下来的针尖般的小孔里边散发出来。”
“刚才你闻了，效果你肯定知道。”
“长此以往总能把一个正常人搞疯掉的。”
赵铁李平静说着，说话时，却难掩眼底的一抹得意。
马小乐没说话，依旧直勾勾看着树顶。
而他的视线却并非在树冠上，而是早已透过枝叶间的细缝，看到了之后的天空。
天空瓦蓝瓦蓝的。
而他在上学时听过一句很文艺的话。
蓝色代表忧郁，代表哀伤……
“小乐，我的计划相当完美。”
“在对她下手之前，老牛已经被我害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完成对老牛的复仇的吗？”
“我用的是姜黄素。”
“对，就是从发了芽的生姜里提炼出来的萃取物。”
“为他做的每顿饭里，我都要滴上三五滴。”
“过程持续了两年半，这个老不死的终于得了肠癌，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晚期。”
站在马小乐的面前，赵铁李一脸平静的叙述。
仿佛他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向别人讲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这让马小乐觉得有些冷。
收回视线，从树荫处走出站在了阳光下。
“铁李哥，我现在想问你个问题。”
“当然，聪明如你，很有可能知道我会问什么了。”
马小乐静静说着，眼神逐渐变得柔和。
赵铁李点了点头，“你问吧，我心里大概有底，却怕猜错。”
马小乐嗯了一声，“报复完了牛家以后呢？”
“你打算过什么样的生活？”
赵铁李半天没说话，沉思许久，终于惨然一笑。
“牛静死了以后，我的仇也就报完了。”
“这代表着支撑我活着的执念烟消云散，当然，我也因此能够成为牛家家产的顺位继承人。”
“我想想啊……从来没仔细想过这些呢。”
“兴许……兴许我会把牛家千万的资产捐给红十字会，以我的名义做一桩天大的善事，然后，自杀去找她。”
赵铁李原本是在用低沉的嗓音在说，可说到最后声音陡然变得柔和。
马小乐当然知道赵铁李说的她是谁。
当年那场事情，在村里边闹得沸沸扬扬的，一直过了几年，村民们依旧不曾把老赵在村口把儿子吊起来打的画面忘记。
“死？”
“在你看来死是一种解脱？”
马小乐摇了摇头。
“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逃避。”
“铁李哥，我说几句不该说的，你不要急着生气，揣摩揣摩我说的话，兴许你会改变主意。”
他直勾勾看着赵铁李，一脸的严肃。
而不等赵铁李回应，马小乐就说他有病。
当然，这病不在身体，而在于心。
“心病还需心药治。”
“铁李哥，再回到刚才我说那话上。”
“去死只是你逃避现实的一种借口罢了。”
“你清楚就算完成了复仇，周洁姐也回不来了。”
“这事实让你恐慌，你知道自己依旧要愧疚难安，在责难逃。”
“甚至还要怀疑你做的对不对，去想那个你而今根本就不会去想的问题！”
看着赵铁李，马小乐说了许多。
而他的言语，像是重锤一样狠狠地敲打在赵铁李的心上。
赵铁李接连颤抖几下，突然间崩溃，跪倒在地手死死抓着头发。
“别说了，别说了，停下吧！”
他如哀求般请求马小乐。
可是马小乐却并未停止，反倒是吐出一口气，走到了赵铁李面前，手按在了他头上，轻声问道：
“仔细想想，老牛父女真该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