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中间迷迷糊糊醒了几次，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却又想不起这里是哪儿。
耳畔传来几声宫人的低语声，很快，他便又睡了过去。
舒望晴以前是熬夜熬习惯了的，但毕竟在这里这二十多年，没手机没电脑，根本没有任何夜生活的存在。就连出去街上，也都得赶在亥时宫门关闭前回去。
所以也是熬不住了。
“雪糕，你去拿个屏风过来。”
舒望晴伸了个懒腰，刚刚她已经趴在桌上眯了一小会儿，看着窗外依旧漆黑的天色，知道时间还早。
“是，娘娘。”
舒望晴站起身来，朝着宇文云辉那边走去，坐到了一旁的罗汉榻上，远远地看着宇文云辉。
未央宫在东西十二宫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宫室，这里又是主殿，比凤仪宫小不了多少。舒望晴坐在最靠近卧榻处的罗汉榻上，依旧隔了宇文云辉五六米的距离。
“云辉现在情况如何？”
雪糕带着两个端着屏风的太监走了进来，舒望晴甚至正眼都没瞧她一下，一直盯着脸色通红的宇文云辉，随口说道。
“太医说小殿下身子骨硬朗着了，”雪糕走上前，小声说道，生怕惊扰到那边正在休息的宇文云辉，“今晚睡上一觉，明日便差不多了。”
舒望晴点了点头，又感慨了一句。
“真是苦了这个孩子了。”
说完她摇了摇头，指挥着小太监们把屏风放好，在两人之间隔开了空间。这样的话，远远只能瞧见一个人影，但当宇文云辉醒过来后，她又能及时过去。
即便她知道宇文云策不会介意，但毕竟这个时代就讲究这些，她可不敢造次。
“娘娘是要休息一会儿吗？”
雪糕贴心地问道，然后又看了看一旁，似乎有些犹豫。
“没事，我只是靠一会儿。”舒望晴说着，又让一旁候着的两个宫女把罗汉榻中间的小桌搬到一旁，自己半躺在上面。
在她眼里，这种事是常事，自己连发髻都没松，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因为毕竟是在古代，所以才叫人搬来了屏风挡着。
“若是一会儿云辉醒了，记得叫我。”
说完，她把一旁放着的抱枕移动到了身体的一边，斜靠在上面，闭目养神了起来。
“是。”
雪糕虽说有些无奈，但还是只能照办。不过这主殿里人来人往，舒望晴又不是直接躺在床上睡觉，这种事最多只能算行事不端，失了皇后该有的礼节而已。
大不了，再被参上几本。
另一旁的宇文云辉依旧沉睡在梦境里，朦胧之间，他似乎记起了一些往事。
“云辉。”
“皇兄。”
宇文云辉喃喃，在梦境里，他瞧见了兄长拿着玩具逗他，然后又把他抱起，而他一直乐呵呵地笑着。
而一旁似乎有一个女子正在看着他们。
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无比熟悉，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熟悉。
在某一瞬间，他怀疑那是他的母后，但明明这宫殿里的布局，和他经常去往的凤仪宫完全不一样。
这时候，那女子朝他们走来，宇文云策便微笑着，把他抱给了那个女人。
而他也没有任何反抗，一直乐呵呵地笑着，还伸手抓起了那人的头发。
而那女子也不恼，任由他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和首饰，偶尔抓疼了，也只让身边伺候的宫女替她弄开。
一切仿佛都是那般美好。
但他实在记不起那女人的相貌了，只觉得她温柔体贴，看着他的眼神，永远的慈眉善目。
彷徨间，他又回到了现在，哦不，应该说是来到了未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临安大长公主府上下一干人等，被禁军押到了刑场上，他的皇兄和皇嫂，正表情严肃地坐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而朱妙怡，也在其中。
他眼睁睁地看着朱妙怡和押着她的禁军从自己身体里穿过，看着她跪在那处专门给贵族准备的刑场上。
她依旧是那清秀的面庞，似乎还消瘦了一些。她双眼失神，怔怔地跟着自己的母亲走着，仿佛一个人偶。
失去了华丽衣饰的装饰，脸上没有了血色，往日那乖巧可爱的模样，也变得僵硬死板。
他实在不愿意见到她这样，可他也知道，接下来的事只会更加难以接受。
顺着一声令下，刽子手们都举起了砍刀。大概也只有谋逆这样的大罪，才让临安大长公主这样的皇室宗亲，连一具全尸都没有。
“皇兄，不要！”
宇文云辉着急地喊着，但高墙上的兄长，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行刑。”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怔怔地看着眼前跪倒的敌人。
“不要。”
宇文云辉转过头去，看向朱妙怡，他想要跑去她的身边，替她挡下这一刀，但却觉得脚上宛如有千斤重，动弹不得。
“不要！”
再次尖叫，他从梦里惊醒，浑身上下满是汗水，喘着粗气。
“怎么了？”
舒望晴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着急地下了床，甚至差点因此摔了一跤，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宇文云辉。
“云辉，你醒了？”
她着急地问道。
宇文云辉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因为在雪地里待久了，发了高热，被带回了附近的未央宫里静养。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梦境罢了。
“皇嫂，我没事。”
宇文云辉有些感激地看向舒望晴，她这么快就能过来，明显是在这里守着他的。
虽说舒望晴是他兄长的妻子，是他的嫂子，在这种没有父母的情况下照顾他，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但她毕竟也是当朝皇后，这阖宫上下这么多人，她实在不需要自己守着。
“没事就好，”雪糕端来了椅子，舒望晴便坐了下去，微笑着看着宇文云辉，“你皇兄明早有事，所以在侧殿休息，不然他肯定也在。”
宇文云辉先是一愣，随即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他实在没想到，他那位日理万机的兄长，居然会这么担心自己的安危，还在侧殿歇着。
可当他环顾四周，表情却凝固在脸上。
这宫里的一切，都和他开始的那场梦，那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