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晴和舒瑾每一句玩闹话，都仿佛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
“三哥，这里有鱼竿吗？”
“三哥，那里是不是有只螃蟹？”
“三哥你又欺负我！等大哥回来我让他揍你。”
………
同样是舒家的女儿，舒望晴有嫡亲的兄长护着，但她却什么都没有。
这种悲伤，甚至比一直间隔在她和舒望晴之间的嫡庶之别，都还可怕。
舒望晴身为舒家嫡女，又深得父兄宠爱，她心情不好，可以直接待在院子里不见人，还会因此被母亲和两位嫂嫂所担忧。
但哪怕舒桃羽再难受，也只能窝在被褥里，哭上一场，还不能哭个痛快，生怕第二日眼睛红肿了，或是起晚了，被嫡母训责。
“你就是应该放宽心些，有什么跟姨娘说说，不要自己总是自己闷着不开心。”
舒桃羽的生母秦姨娘察觉到了女儿的不对，便找了个由头，来到了舒桃羽的院子里。
“姨娘，我没事。”
“我都没说话了，你便抢着答了，还说没事。”
秦姨娘在屋子里找了一个椅子坐下，瞧着那些下人们都出去了，才缓缓开口。
“是我没本事，就你一个闺女，以后什么都得靠你自己了。”
秦姨娘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苦笑，眼神里有些许悲哀。
虽说大俞女子的地位在封建王朝里算是很高的了，但毕竟这里是封建王朝，女人的地位，全靠她的父兄、丈夫和儿孙。
甚至哪怕高贵如舒望晴，她最大的资本，也只是‘丞相府嫡女’这个名头。而她未来最大的保障，也只是她有三个得力的嫡亲兄长。
这何尝不是这个时代女性最大的悲哀，但在这个背景下成长的秦姨娘和舒桃羽，却都不会察觉到这个时代对女性的剥削，只会觉得命运悲惨，自己没有儿子或是兄弟。
“姨娘，你说什么了？桃羽没有听懂。”
“你呀！在姨娘面前就别装了，自从那日你和三少爷一起陪二小姐出去，回来后便闷闷不乐的，想必是羡慕起他们兄妹来了。”
舒桃羽低着头，不再言语。
“唉……”秦姨娘长叹一声，这么多年来，她早已经接受了没有儿子的这个事实。毕竟只是一个变卖来舒家的妾室，主母宽厚，虽说晚年寂寥了些，但也不愁没有保障。
但若是没有亲兄弟，以后舒桃羽的日子，或许便没那么好过了。
之前已经嫁出去的舒家庶出的长女舒沐云，虽说也是寻了好人家，也有舒家撑着，但毕竟没有亲生兄弟，姨娘又于前几年病逝，在婆家也受了不少委屈，甚至连这种委屈都没处说。
“不过也好，你是养在主母膝下的，跟二小姐年纪相仿，感情又好，若是以后有了委屈，想必还能求二小姐帮帮忙。”
“姨娘，你又何必提到这些来？”
舒桃羽也叹了一声，她也知道，她姨娘这么久才吭声，肯定是想起沐云姐姐的事来。
但毕竟也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事，舒沐云甚至都没好当面说起，还是黎文隽问着，才说了一二，得到的答复也只是一句‘当儿媳的给婆母站规矩也是应该的，过些年就好了’。
“姨娘只是心疼你，这人生还那么长。”
“这八字还没一撇了，前面肯定是先给姐姐订婚才轮到我，姨娘就不必多担心了。”
“也是。”
秦姨娘摇了摇头，看向窗外，外面的桂花已经开过，这院子里，再无别的景致。
“对了，你可是喜欢那裴公子。”
舒桃羽一下羞红了脸。
“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别瞒着了，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了。”
秦姨娘说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坐到了舒桃羽床前，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
“不是姨娘说你，裴公子你就不需要多想了，听说他是个进士，才华也好，办事也强，若是得到提携，以后熬到你父亲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舒桃羽一惊，没想到这个裴公子有这般能力，若是嫁了他，自己以后说不定也能当上丞相夫人，再不济也是某部尚书的夫人，也算是给自己和姨娘脸上争了光。
“你是在想着，以后若是嫁了他，好做一个官夫人吗？”秦姨娘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桃羽，姨娘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虽说你自幼养在舒夫人房里，舒夫人待你也极好，几乎是和二小姐一样的待遇，但你毕竟不是她亲生，有什么好的，她自然是先紧着自己闺女了。”
“前些日子我已经问过你院子里的丫鬟了，也知道了宇文公子的事，若是那位庆王府二公子没有婚嫁，或许你还有些机会。”
“而今他已经订婚，你们姐妹的年纪都不小了，你倒还好，整个大俞四五六品的官员多得是，又或者其他大家族的庶子，也是可以的，但你觉得，这硕大的京城里，又有多少人配得上你姐姐？”
“况且你那姐姐还是舒夫人的心头肉，只要她能选，那是断然不会送进宫里受罪的。”
舒桃羽低着头，没有说话，她也明白，秦姨娘说的话虽然刺耳，但句句属实。
裴昀要才学有才学，要容貌有容貌，虽说出身不高，但毕竟人家能力放在那里，升官发财是迟早的事。怎么看，都是个难得的佳婿。
而且因为他根基不深，舒家控制得住，黎文隽也不需要担心自己的独女嫁过去受委屈。看書溂
再退一步说，他自己也更愿意娶舒望晴这个嫡女，而非自己这个庶女吧？毕竟娶了舒望晴，不仅能得到舒家的支持，还能得到黎家的帮助。
只是，这要让她一下接受起来，实在有些为难。
“桃羽，知足常乐，你早应该明白的，虽说都是亲姐妹，但你和二小姐，毕竟嫡庶有别。”
舒桃羽低着头，一声不吭。
秦姨娘看见女儿这个神色，也知道她心里难过，便不愿再继续多说，又闲扯了两句，便离开了。
秦姨娘前脚刚走，舒桃羽便拿起桌上的香炉狠狠地朝着地上砸去。哐当的声响引来了外面的奴婢。
“小姐，怎么了？”
“无事，刚刚我没注意，不小心把它碰倒了。”
舒桃羽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