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哥找我作甚，我和他很熟吗？
怀着诧异的心情，舒望晴跟着公公上了马车，进了那座许久不曾去过的宫禁。
虽说这位皇帝是她那位皇后姐姐相伴几十年的丈夫，是她青梅竹马的小元策的亲姑父，但他们真的一点都不熟。
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第一次是她怼了他那个绿茶外甥女，第二次她和他的皇后背了同一首诗，第三次她带着元策一起掉进了莲花池里。
想到这里，舒望晴头皮发麻，毕竟这三件事，就没一件算是好事。三件事算一块的，指不定这皇帝会想杀了她。
杀，了，她。
想到这里，舒望晴又是一个激灵。
大俞律令严苛，更何况这位皇帝自从登基以来，平定藩王叛乱，诛杀奸臣贼子，干的都不是什么小事，杀起人来那肯定眼都不会眨一下的。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皇后姐姐才走多久，他就要杀人灭口了？
舒望晴抓紧了自己的衣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毕竟杀她这件事还不一定，别来个殿前失仪，那才是彻底完犊子。
自己好歹丞相嫡女，他就算是皇帝，也得找个理由才能杀自己。
况且按照皇后姐姐的说法，两人感情很好，若是现在无缘无故杀了自己，怕是下去了都不好交代的。
所以现在可得千万冷静，不能自己吓自己。
怀着这般忐忑的心情，舒望晴来到了皇帝所在的养心殿前，跟着服侍的宫女，进了殿内。
与舒望晴预想的不同，皇帝并没有坐在外面正殿的龙椅上，而是直接在寝殿接见了她。
帷幔沉沉，偌大的宫殿里散发着檀香的清香气息。里面摆放着各式器物，好几个宫人站在一边等着伺候，舒望晴不敢四下打量，只是低着头，畏畏缩缩地跟着那个太监进来了。
看来皇帝的病情，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
“臣女舒望晴，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起来吧！”
皇帝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回响，听上去便能猜得出来声音主人是多么虚弱无力。
“你们都下去吧！朕有话要问舒小姐。”
“是——”
养心殿里的宫人听到了主子的吩咐，行了一个礼，便都退了下去。
这下这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舒望晴之前担心的杖毙什么的，大概不会发生。
“朕听闻，你和皇后都不是大俞的人。”
舒望晴一惊。
“臣女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在舒望晴的印象里，她从来没有跟皇帝提过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所以皇帝不应该知道。
若是是皇后说的，那皇帝不应该现在才来问才对。
而且若是皇后真的想说，早该说了；若是皇帝真的会信，早就该信了。
“朕听闻，你与皇后都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与大俞截然不同，男子无论多么尊贵，都只会娶一位夫人。”
舒望晴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今日无论你说什么话，朕都恕你无罪。”
“是，但是臣女与皇后娘娘并非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而是来自于一千年后的这个世界。”
“之前臣女和皇后娘娘背的那首诗，也不是我们所写，只是以前老师要求背诵的而已。”
犹豫片刻，舒望晴最终还是决定如实道来，毕竟据她所知，这位皇帝的身体状况是从皇后崩逝后才开始一步步恶化的，想来也是个情种。
只可惜，他到底是这个封建王朝的人，给不了他爱的人想要的一切。
“在我们那个时代，实行一夫一妻制，没有妾室。并且无论男女，都可以平等地接受教育，平等地工作，女性也不需要一直待在屋里。”
“你们那个时代，连同皇室贵族也是这般？”
“我们那个时代，人人平等，没有贵贱之分。”
殿里又归于沉默。
对于皇帝这位从小接受封建君主专制教育的人来说，今日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些。
“所以，在你们那个时代的人眼里，朕这样的人，大概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吧！”
皇帝的言语里充满了叹息，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得起那位结发妻子，却没想到，自己差了那么远。
“若是在我们那个时代，大概是会被骂渣男，”舒望晴最终还是选了比较柔和的语气说了这些，“但是想必皇后娘娘也在这个世界待了许久了，应该会理解皇上的。”
皇帝没有说话，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听进去。
“你说，她会恨朕吗？”
皇帝看着窗外的阳光，那么温暖，又那么模糊，隐约之间，似乎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就在那里等着他。
“或者说，你说她爱过朕吗？”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同为那个时代出生的舒望晴可以回答他了。
“臣女不敢妄加揣测。”
“朕恕你无罪。”
舒望晴眼珠子转了转，或许只有让皇帝更加清楚地知道皇后为他牺牲了多少，他才会更加爱她吧？
若是扩大了皇后的牺牲，那想必若是下一世可以再见，他才会怀着这种愧疚与感动，加倍地对他好。
皇后娘娘学的是化学，但毕竟这个时代的公益不一样，那些化学元素大部分都还没正式命名，所以不一定有用。
那么…….
反正皇后姐姐已经崩逝，死无对证，她便可以乱说了。
“臣女所说，若是触犯天威，还请皇上海涵。”
舒望晴说着，直接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响头。
“你说吧！”
“臣女认为，皇后娘娘一定是深爱着皇上的，”舒望晴依旧没有站起来，甚至没有挺直腰杆，脸颊依旧与地面平行，“若是不爱，那太后便是最好的职业了。”
“特别是下一任皇帝还是自己亲生的。”
舒望晴额上已经泌出了豆大的汗珠，我的皇后姐姐，我可是为你豁出去了，你可得在下面保佑我啊！
皇帝一愣，这意思不就是熬死他，等着儿子继位吗？
“臣女听皇后姐姐说，她是学神经医学的，臣女以前认识过学这门的朋友，她只需要一根绣花针，轻轻松松，便可以把一条活鱼刺死。”
“而这个方法，对所有有脊椎生物都有效，包括人。”
“只可惜臣女没学会，不能给皇上表演一下了。”
大殿内再次沉默。
你还想学会不成？
“所以你的意思，若是皇后她不爱朕，那朕早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对吗？”
“臣女不敢说这种话。”
这不就是认了吗？
皇帝叹息一声。
“朕说恕你无罪，你便什么大不敬的话都敢说了是吗？”
皇帝微微笑了笑，平静地说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听了这种话，非但不觉得生气，反倒还有些欣慰。
“君无戏言，臣女相信皇上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