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舒丞相还是退了一步，把舒桃羽嫁给了我。
但是在那件事情之后，舒丞相对舒桃羽这个女儿也彻底失望了。那天他盯着舒桃羽和我看了许久，最终还说了一句：
“以后你的路便自己走，是好是坏，你都自己受着。”
甚至就包括我和桃羽的婚宴，都只是按照礼仪准备的，他和舒夫人除了在婚宴上露了一面外，再没出现过。
当然，舒桃羽的嫁妆还是丰厚的，我靠着她的嫁妆在京中有了产业，甚至托她的福，还给母亲和哥哥修了新房子，置办了田地。
舒桃羽是孝顺的孩子，但她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想等以后舒丞相老了，把她的姨娘接过来一起住。
我自然是答应的，甚至可以说，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舒家上下对我们的婚事都尤为冷漠，大红的灯笼挂着，却没有一点喜乐的感觉。
这场面不仅比不上舒望晴嫁入宫中，甚至都比不上当初舒沐云出嫁，唯一好的，便是舒望晴回来了。
她回来送了这个妹妹一程。
出乎我意料的事，皇上居然没来，原本他们夫妻恩爱，几乎走到哪里都是一起的，这一次皇上居然没来。
大概皇上也是知道实情了。
婚礼结束后一个月，皇上便给了我一个在京中的五品的闲职，看样子既对我不满，又不觉得我俩毕竟是连襟，不帮衬一下过意不去。
总之，我一下从一个小吏到了五品官员，在京中也算是融入了那些达官显贵的圈子，一时间风头无几。
甚至，我还借此查办了当年的县丞，给了父兄以清白，彻底解决了困扰我多年的事。
我是该知足的，只是......
跟风光来的，自然便是嘲讽。
“这个裴昀说起来一下升官发财，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娶了舒家的女儿，皇上心疼皇后随便给的一个官。”
“就是，他那个官职又没多少实权，以后再想升迁便难咯！”
“靠女人发家还想升迁？痴人说梦！”
我知道，这些高傲的权贵们依旧看不起我。
我知道，我知道。
我拼尽全力去做好每一份工作，虚心学习，整日挑灯夜战，力求追上这些人的脚步，让他们对我放下偏见。
甚至，我的工作也一直是做得最好的。
但是我一直期待的升官发财依旧没有到来，随之而来的不过是那些权贵们进一步的嘲讽。
“也不知道他在忙个什么，都到了这个位置上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说什么想要证明自己，说白了不过是贪心而已，这么年轻就到了五品，够了。”
“听说他之前还想过求娶皇后娘娘。”
“这可不兴说啊！”
“呵，不然舒丞相把他接进府里做甚？当时皇后娘娘也没有婚约，自然是先紧着这个年长的了。”
“魏兄，少说两句。”
“我认识之前和他一起工作的人，他们也不否认这件事。”
“说不定皇上也知道，所以才这么讨厌他的。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得外放出去了。”
.........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可事实却真的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皇上的半点嘉奖，我仿佛就这样被遗忘了一般。
因为我是舒家的女婿，皇上也不好看我太过落寞，给了我一个虽说品阶不错，但却没有任何实权的官职。
舒家长子是将军，又有攻下西戎的功劳自然不必多说，但舒瑜和舒瑾明明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劳，却依然是一个正四品，一个从四品，并且都身居要位，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明明我不比他们差什么，就是因为我出身卑微，又被皇上和皇后所不喜，就遭受了这样的对待。
我不甘心啊！
我知道皇上的意思就是让我永永远远待在这个位置上，算个小官，不至于丢脸，但却永远只能当一个被排挤在外的人。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若是这样下去，我那些年的勤奋刻苦，又有什么意义？
我后面才明白，从那一刻起，嫉妒心将我层层包裹，让我逐渐迷失了自己。
明明我当初想要的只是让母亲兄长过上好日子，不再被人欺负；明明我当初想的，只是能够让自己成为姐姐们的依靠，让她们不被刁难。
仅此而已。
当初杀害我父兄的人已经得到了惩罚；我的母亲和哥哥都住上了新房子，置办了田地；甚至我的长姐和二姐也因为我的身份得到了夫家的重视，其中一个还在正妻病逝后被抬了正室.......
明明我当初想要的一切我都得到了。
是我不知足了。
“阿昀，大姐夫至今也只是从四品的官职，也一样没有实权，而今你年纪轻轻，已经到了五品，足够了。”
桃羽一遍又一遍地宽慰我，她总是那么温柔，脸上带着笑意，对我没有半句抱怨。
“阿昀，现在我们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我还记得她当时替我打来了洗脚水，坐在一边安抚我，伸手握住我的手，轻声说道。
“等到过上几年，凭你的才华，肯定是能升上去。”
“若是升不上去又怎样？”
我反问道，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厌恶。
在我看来，就是因为娶了她，我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或者说，就是因为舒望晴拿我出来挡枪，害我惹怒了皇上，惹恼了舒丞相，被他们所厌弃，因此才会久久不能升官。
就是她们姐妹两人害了我。
“若是升不上去，我们一样和和美美的，日子也不错。”
舒桃羽没有意识到我的怨恨，只觉得我是心有不甘，便顺着我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啪——”
我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那是我第一次对桃羽动手。
我和舒桃羽同时愣在原地，都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一幕。
“你打我？”
舒桃羽跪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对不起。”
我当时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起身扶起她来，双手捧着她的脸，既心疼又害怕。
我隐隐记得之前舒望晴喝多后说过的话。
“你要敢打我，我打死你。”
而且这句话还是对皇上说的。当时皇上也没有发怒，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地笑了笑。
“若是朕敢动手打你，你就杀了朕，朕恕你无罪。”
我的地位绝对不会高过皇上，若是舒望晴知道了，指不定我会是什么下场.......
我越想越怕，手掌也忍不住微微颤抖，我甚至都觉得，我这一生也就到此为止了。
“阿昀。”
桃羽看到我声泪俱下的模样，看着我颤抖的身躯，似乎有了一丝恻隐之心。她眉头微皱，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这正是给了我机会。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跪在地上，紧紧握住桃羽的手，双眼含泪，逼迫自己哭出声来。
“还疼吗？”
我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眼神里尽是柔情。
舒桃羽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我一下把舒桃羽搂在怀里，死死地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桃羽对不起，我，我只是觉得太难过了。”
“我答应了要让你好日子的，我甚至，我甚至暗暗下定决心，要让你过得比你二姐姐还风光。”
舒桃羽的身子明显震了一下，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神情，但想必她已经心软了。
“我当初是这样想过的，”我放开她，双手握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只是后来你姐姐嫁去了宫里，做了皇后，我自知比不上皇上，也就没再想这件事了。”
“可我如今，连你大姐夫都比不上。”
我说罢便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扭过头去，擦拭自己的眼泪。
“阿昀........”
桃羽心软了，她静静地看着我，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
“没事，没事的，我没事的。”
舒桃羽擦了擦泪水，强挤出一个微笑，她抬起头来，叹息一声。
“没事的，我从小也都比不过姐姐........”
她的声音渐弱。
“不，你才是你们家里最优秀的那个，”我紧紧地握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了好几下，“你才是。”
“你聪慧又知晓礼节，才华横溢，貌美如花，你才是你们姐妹中最优秀那个。”
“只可惜，唉，是我对不住你。”
我一声叹息，缓缓低下了头。
“阿昀。”
舒桃羽小声说道，她一下扑到我的怀里，死死地搂着我。
“阿昀，有你在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感受着她的怀抱，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可算糊弄过去了。
最开始，因为这件事的缘故，我对桃羽的态度非常要好，为她端茶倒水，为她洗脚，每日一有空便陪着她。
而桃羽也总是微笑着看着我，跟我一起出去游玩，为我绣荷包，为我做点心。
我知道，她那几日肯定过得无比幸福。
但好景不长，跟我同职位的另一个官员突然便得到了晋升。
说起来说晋升，但实际上却是外派到了地方上去，山高路远，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说不定皇上也知道，所以才这么讨厌他的。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得外放出去了。”
那人的话在我脑海里回响，那一刻，我只觉得惶恐不安，隐约觉得是皇上在敲打我，在警告我。
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那几日里我寝食难安，也顾不上和舒桃羽卿卿我我，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若是被外放出去了，我又该如何是好？
我可是当朝丞相的女婿，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夫，就这样被外放出去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背后嚼舌根子，看不起我。
我不能被流放出去，绝对不能。
“阿昀.......啊——”
舒桃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猛地起身，两人撞在一起，顿时她便被撞到在地，热粥从我的脖颈处一直流到后背。
“你干什么呢？”
我气急，怒斥道，然后也不管摔倒在地的舒桃羽，夺门而出。
等我冷静下来后，我又觉得背脊发凉，现在既然皇上已经厌弃我了，要是我再惹出什么事来，会不会直接贬官外迁？
那一刻我真的怀疑我这一生就这样完了。
好在我回去的时候，桃羽并没有责怪我，她只是温柔地站在那里，有些担心又有些紧张，过了许久才说出一句“对不起。”。
“阿昀，我不该打扰你的。”br>
我看着她脸上被烫伤的痕迹，看着她后腰处的淤青，那几日我是真的心疼的。
但慢慢的，这心疼就再也没有了。
舒桃羽的步步退让让我变得更加嚣张，但凡我有什么烦心事，都会朝着她发火。
“你一天天的有什么用？我就是娶了你这个丧门星！才落得如此地步！”看書喇
“哭，你就知道哭，你除了哭还会做什么？”
“要不是你得罪了你姐姐，得罪了你父亲，我现在至于这样吗？”
.........
一开始只是骂，慢慢的，便开始动手。
“阿昀，你不要这样生气，我明日就进宫去见见姐姐，求求姐姐，你不要这样。”
舒桃羽跪坐在地上，声泪俱下。
“啪——”
我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去求你姐姐？呵，我明明有才华，在你这里反到成了我需要依靠你姐姐了！”
“不是的，不是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离开你就活不下去呢？谁会娶你啊？你不过就是舒家的一个庶出女儿，奴婢生的，能有多尊贵？”
“更何况你还把你父兄姐姐得罪了个遍！”
“不，不是的，不是的。”
舒桃羽一遍又一遍地哭诉道，哭得我心烦意乱。
我抽起一旁的一根竹条，直接打在了她的身上。
“啊——”
她哭哭啼啼，一下抱住了我的脚。
“阿昀，我已经有孩子了，你看在我们的孩子的份上，就停下来好不好？”
“等过段时间父亲生日，我就去找姐姐，求她在皇上面前替你多说说好话，给你升个官。”
“姐姐向来大方，这一次看在孩子的面上，她会同意的。”
舒桃羽怀孕了？
我看着她，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竹条，一个计谋在我心中成型。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