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姐确实聪慧，并且深受太子殿下的宠爱，在跟着他们的这段时日里，仿佛没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到的。
她可以成功说服太子殿下，让他饶恕瑶山那些侍卫们，将杖毙改成了杖责六十，保全了这些人的性命。
她可以在偷袭了太子殿下之后全身而退，她一次次地捉弄太子殿下，但每一次，太子都不曾与她计较。
她可以在太子殿下被困在冰面上的时候临危不乱，三言两语安抚下太子殿下的情绪，再给了我指令，成功地转危为安。
..........
这天底下的一切，仿佛就没有这位舒小姐做不到的。
甚至我隐隐有种感觉，太子殿下在舒小姐的教育下，也开始慢慢变好，不再像以往那样看不起我们这些宫人，也不再如同往常那样，动不动就把犯错的人杖毙。
“我们小姐可好了，从她出生后，舒家就没杖毙过下人。”
雪花酥的声音回响在我的耳畔。舒小姐有太子的喜爱，又被皇后所看重，大概她也会成为下一位皇后吧？
皇后娘娘.........
想到皇后娘娘的时候，我再一次转头看向了舒小姐。舒小姐温柔善良，平易近人，虽说性子上大大咧咧，可她的一举一动多多少少让我想起了皇后娘娘。
“祁嵩，你在想什么呢？”
雪花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索。
“没，没什么。”
我转过头看向她，大概是因为被看破的羞愧，让我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绯红。
毕竟在这个年代，作为下人的我去想着主子们的事，实在是有些不守规矩了。
“怎么？你也很喜欢我们小姐吗？”
雪花酥笑着说道，她拍了拍我的后背，看上去十分高兴。
“喜欢就对了，我们小姐人可好了。”
“她甚至在做小吃的时候，还不忘给我们留一份了。”
“什么？”
“之前她帮元公子做竹筒饭啊！”雪花酥笑着说道，“当时皇后娘娘不开心，元公子想要皇后娘娘开心，就让我们小姐去做了竹筒饭。”
“她还给我们也吃了一些了。”
我有些震惊地看着雪花酥，这一切都让我觉得难以置信。
“可是，你们，舒小姐......”
我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一时间已经说不清楚话了。
“我早说了我们小姐人很好的啊！”
雪花酥笑着说道，仿佛完全没有把我的震惊当一回事，想必她跟别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看到了相似的神情吧？
毕竟我们是下人，是比不上这些金枝玉叶的，甚至我们的性命，都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我们小姐真的很好很好了，”雪花酥抬头看着天空，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静谧的神圣，“她还跟我说，我们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分工不同。”
“虽然我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她是打心底把我们当成一样的人的。”
我转头看向一旁舒小姐在的位置，此刻她和太子殿下正在草地上走着，完全没有理会我们两人。
“祁嵩，你会堆雪人吗？”
雪花酥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
我转头看向雪花酥的时候，她已经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朝着一旁的空地走去。
“堆雪人啊！”雪花酥找了一块大一点的地，跪坐在地上，双手一使劲便捏出来一个雪球。
“就像这样，把雪做成雪球，然后开始滚。”
雪花酥一边说着，一边向前滚着她手里那个小小的雪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地上的雪居然黏在了雪球上面，小小的雪球越变越大。
“一点点滚，然后就可以滚成一个大雪球了。”
雪花酥依旧是满脸的笑容，哪怕小手冻得通红都不觉得有什么。
因为雪球还小，她只能跪在地上，一点点往前挪动，看着小雪球越变越大，最后形成了一个脸盆那么大的大雪球。
我看得一愣一愣地，第一次发现这东西还能这么玩。
然后，她的目光便转向了我。
“你看什么看呢？还不快来帮忙！”
雪花酥的声音里带着一些嗔怪的意味，她看着我，嘴角依然忍不住地上扬。
“哦，哦，来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只见他和舒小姐正你追我赶，玩得高兴，也不像需要我的样子，便放心地走了过去。
“你再弄一个大雪球，这个小的做脑袋，”雪花酥说着，轻轻拍了拍自己滚出来的那个雪球，然后慢慢起身，“你那个做身子。”
“大一点，越大越好。”
“你先做着，我去捡点石子和树枝给它做手和五官。”
雪花酥说完便站起身来，朝着一旁的灌木丛走去。
我时不时会回头看她一眼，看着她慢慢弯下腰，捡起几颗石子，仔细看过后不满意，又扔了出去。
看着她抬头看一旁的树枝，挑选哪根更好，然后过去一把折断，弄了一身的雪。
“哈哈哈。”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笑。”
雪花酥回过头来，眉头微蹙，她气呼呼地看着我，可我却觉得她那个样子更加可爱。
“没，没什么。”
我笑着说道。
“你还笑，你还笑。”
雪花酥说着，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捏成一团，对着我扔了过来。
“好，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继续滚着雪球。
远处传来了太子殿下和舒小姐的声音，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舒望晴，你偷袭！”
我猛地一抬头，只瞧见太子殿下正在后面追着舒小姐，一边追，还一边在地上抓雪捏成一团扔出去。
舒小姐就在前面一直躲，时不时扔回去一个，总能精准命中太子殿下的脸颊。
太子殿下一个踉跄，跌倒在雪地里。
“殿.......公子。”
我惊得一下站起身来，正准备朝着太子殿下跑去，却看见太子殿下再一次站起身来，继续朝着舒小姐追去。
是我多虑了。
我叹息一声，再次回到刚刚的位置上，而雪花酥也已经挑选好了树枝和石子，走了回来。
“还不错，挺大的。”
雪花酥说完便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一边，然后把自己做的那个小雪球放在了我的大雪球上面。
“这哪里像人啊？”
我有些不屑一顾的问道，转过头去看向太子殿下和舒小姐，只见他们两人玩得正高兴，完全没有搭理我们的意思。
“这是脑袋，这是身子，”雪花酥愤愤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把两个树枝插到大雪球上，“这是它的两只手，这哪里不像个人呢？”
我走到雪花酥的身后看了一眼，确实挺像。
“然后就是它的眼睛，鼻子和嘴。”
雪花酥一边说着，一边从手心中拿起石子挨个比划，却迟迟不肯放进去。
“怎么？”
“我在看哪个更好看。”
雪花酥的神情依旧是那样的天真无邪，她试了一个又一个，总算是挑好了五官。
我并不能理解她挑来挑去的意图，在我的眼里，这些石子都长一个样，完全没有可以挑选的余地。
在她挑选石子的这个过程里，我时刻关注着太子殿下和舒小姐的行动，不忘自己的使命。
很明显，太子殿下完全不是舒小姐的对手。
“好了，祁嵩你看。”
正看着的时候，雪花酥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角，我低下头，只见她正满眼期待地看着我，等着我夸她的雪人好看。
“好看，”我先是一愣，很快便回过神来，“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确实像张人脸。”
“这都是说的什么？”
雪花酥眉头紧蹙，显然她对我的说法很不满。
“我之前想的，以后我也是要嫁给你的，然后你是爹爹，我是娘亲，这个雪人就可以当我们的孩子。”
“我可喜欢孩子了。”
雪花酥的脸上露出了少女独有的羞涩，她双颊绯红，低着头，眼神迷离而陶醉。
我在心底嗤笑一声，但见她这个神情，却始终没好意思说什么。
然后，太子殿下便追着舒小姐过来了。
从小就养尊处优的他哪里受过被人压制的气？气急败坏的他，完全没有注意身边的东西，随便拿起一个雪球就朝着舒小姐砸过去找。
自然而然，他就挑中了雪人的脑袋。还没等雪花酥回过神来，那雪球便被砸了出去。
雪花酥一阵惊呼。
“元策，你干嘛？那是他们做的雪人！”
舒小姐明显也很震惊，但太子殿下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个劲地追着她，两人越跑越远。
“你别伤心了。”
终于，还是只剩下我们两人了。
雪花酥看着无头雪人，双眼含泪，但她也知道我们的身份，什么都没说。
“等以后，我们多生几个孩子不就好了。”
我有些无奈，蹲下身，轻声安慰道。
“真的？”
“真的。”
后来，舒小姐不知是怎样说服了太子殿下，又或是皇后娘娘。总之那晚我和雪花酥都得到了恩准，进了御花园，又堆了一个雪人。
只是这一次我们学聪明了，堆在灌木里，怕被别人发现。看書溂
再后来，太后驾崩，舒小姐便离开了皇宫。但即便是这样，太子殿下依旧是缠着她不放。
“走，我们去舒府找她。”
每一次太子殿下都会带着我一块去，然后带着舒小姐一起在街上玩闹，完全不管我们二人，给足了我们谈情说爱的时间。
“你看，这个是小姐给我的，她说这簪子适合我。”
雪花酥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发簪，那簪子无论是从做工还是材料来看，都价值不菲。
“这是你们小姐给你的？”
我有些惊讶地问道。
“是，”雪花酥笑着点了点头，“她之前给老爷出主意，得了老爷和夫人的奖赏，专门从里面给我们都挑了首饰。”
“不止我有，雪糕和雪媚娘也有。”
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又转头看向舒小姐。在我的印象里，这些贵族小姐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首饰，她居然会随手送给侍女。
“小姐说了，这是给我们的嫁妆了。”
雪花酥笑得高兴，那一刻我才明白舒小姐许下的一切都不止是空口白话。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正好路过了一个银铺，虽说这里的东西肯定比不上丞相府的好，但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说干就干。
“走，我们进去看看。”
“这样不太好吧？”
雪花酥眉头微皱，明显有些迟疑。
“没事，我送你的，”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看着她胆怯的小眼神，更加下定决心，“买不起贵的，我们可以挑一个小的。”
我拉着雪花酥的手，第一次走进了银铺，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首饰，心底还是有些吃惊。
“两位客官想要选些什么？”
“你有簪子了，我就给你买个镯子。”
我环顾四周，掂量了一下自己带出来的银子。
“你喜欢哪个？”
“这个。”
雪花酥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担心，她的目光从一个青丝镯上转移到了一个系着红绳的素圈镯子上。那镯子不粗，但却是一对。
“你带够银子了吗？”雪花酥小声问道，“带够了的话我们就一人一个，没带够我就换一个。”
“够了的。”
我微微笑道，拿起其中一个银镯给她戴了上去。
而后又由着她，把镯子戴到了我的手上。
“好看吗？”
我笑着问道。
“好看，很好看。”
雪花酥的眼神里满是喜悦，她的脸羞得绯红，低着头，又忍不住抬眼看着我。
我也跟着笑了笑，一样羞红了脸。
离开银铺的时候，我再一次看向了那个青丝镯，仔细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月钱。
回到东宫后，我找其他人借了几两银子，趁着一次外出办事的机会，把那青丝镯买了下来。
确实比我之前买的那个重了不少。
我看着上面的花纹，顺着纹路摸了一遍，越看越喜欢。我迫不及待地想去舒府，在外面等着雪花酥出来，把镯子送给她。
可我想着，若是被别人发现，我是宫里的侍卫，没人敢说三道四，但雪花酥不一样，指不定会惹来多少闲言碎语。
而这，却成了我这一生最遗憾的事。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