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宇文承安的婚事都定下来了，宇文承敏依旧是孤身一人。
这种事舒望晴是从来不着急的，宇文云策在她的影响下也表现得格外淡定，哪怕身边人一个接一个地问，都不着急。
毕竟宇文承敏是他的女儿，整个大俞唯一的皇室公主，身份极为尊贵，就算是终身不嫁，也有娘家做依靠。
更何况她自己也是文武双全，有自己的追求。再加上有父母兄长的支持，已经在大舅舅那里做了一个小将军，往后余生，估计也不需要他们这两个做父母的担心。看書溂
而这两人也慢慢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偶尔讨论起来，都一致觉得宇文承敏大概是不想成婚，安心追求事业去了。
而现实往往就是这么巧。
谭清安第一次见到舒望晴和宇文云策是在京城的街道上，他陪着宇文承敏逛街，宇文云策在给舒望晴挑簪子。京城那么大，两队人偏偏就这样遇上了。
“父亲，母亲？”
宇文承敏见到一旁站着的父母，手里拿着的糖葫芦顿时便掉在了地上，她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谭清安看了看呆若木鸡的宇文承敏，又看了看同样震惊的宇文云策和舒望晴，想起了宇文承敏刚刚的话，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虽说不知道这对岳父母的性格和爱好，但既然媳妇愣住了，那就只能靠他这个未来女婿来拯救这尴尬的气氛了。
“想必这位就是舒将军吧？”谭清安立马露出了一副阿谀奉承的模样，笑嘻嘻地走上前来对着两人行了一个礼，“小生见过舒将军，见过舒夫人。”
宇文云策和舒望晴又是一愣，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舒望晴那一巴掌便拍在了宇文云策背上。
看样子这东西真能遗传。
儿子用不上，女儿还能用。
“小生谭清安，出身梧州谭家，前些日子进京赶考，不想遇上了拦路的混混，多亏舒小姐相助，救了小生性命。”
舒望晴冷着脸看着这个“准女婿”，一言不吭。
人家都是英雄救美，你们倒好，美救英雄。
“梧州谭家是当地士族，在朝为官的不少，出身倒也不错。”
宇文云策在舒望晴耳畔小声说道。他知道舒望晴的德行，绝对不了解这些世家大族以及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
“舒小姐对小生是再造之恩，小生感激不尽，”谭清安依旧是那傻呵呵的笑容，抬起头来看着两人，“小生愿以身相许，还望两位成全。”
“哦？是吗？”
宇文云策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这个谭清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身相许这种话，这泼皮居然真的说得出口？
“那舒将军是同意呢？”
谭清安见到宇文云策“友好地”拍着他的肩膀，便以为此事已成，乐呵呵地问道。
还没眼力见。
宇文云策心底火冒三丈，手上一用力，谭清安刚到嘴边的话便只剩了一声惨叫。
“啊——”
“父亲。”
宇文承敏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和本事，只要他想，卸下谭清安这个书生的胳膊都不成问题。
“我，我没事，承敏你不需要担心。”
宇文云策松开手后，谭清安便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胳膊，不得不说他下手真重，但既然还能动便说明问题不大。
谭清安再一次恢复了刚刚那副德行，嬉皮笑脸的，完全没有半分世家公子该有的仪态。
“以身相许向来都是女子说的，”舒望晴强忍着想笑的冲动，质问道，“你可是男儿身，怎么好说这种话？”
“小生家里兄弟五人，舒小姐又是人中龙凤，巾帼不让须眉，”谭清安轻声笑道，他低下头，眼神中满是宠溺，“若是舒小姐需要的话，小生愿意做个上门女婿。”
此话一出就连舒望晴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她转头看向宇文云策，似乎是在问他到底有没有记错，谭家真的是世家？
宇文云策也有些疑惑，他眉头微皱，依稀记得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也确实是世家公子。
谭清安却没有察觉到这夫妻俩的一举一动，他先是拱了拱手，然后又十分得意地说道。
“小生虽然武艺不佳，但已经进士及第，也算小有成就，岳丈大人可以放心地把承敏交给我。”
进士及第，宇文云策回忆了一下，应该就是在琼林宴上见过，然后在确定了进士名单之后，了解过的。
那确实是世家出身无疑了。
就在宇文云策心底已经对这个准女婿有了一丝好感时，他的脑海里忽然又回响起了他的话语。
岳丈大人？
宇文云策原本火气已经消了大半，想到这句称呼又看到谭清安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火气一下子便又上来了。
“父亲，清安平日里向来是这个样子，但做起事来十分认真负责，考虑周全。”宇文承敏见宇文云策那怒不可遏的模样，赶紧将谭清安拽到身后。
她根本就没有做好带谭清安去见父母的打算，所以什么事都没有来得及叮嘱。现在碰巧撞上了，只能说是硬着头皮上了，也怪不得谭清安会几次三番惹着宇文云策。
“他认真负责考虑周全？他这是认真负责的模样吗？”
宇文云策压着声音怒斥道。
“岳丈大人这句话就不对了，”谭清安再一次开口说道，“小生的进士是皇上给的，说明皇上也是认可了小生的能力的。”
听到谭清安的话，舒望晴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她捂着嘴，看了看对此一无所知的谭清安，又瞧了瞧这父女俩，完全是一副看戏的神情。
宇文云策怒火中烧，恨不得扒了这人的皮，只恨自己当时眼瞎，才让这人中了进士。
“你闭嘴吧！”
宇文承敏看到父亲的表情便知道谭清安又闯了大祸，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又把他往后拽了拽。
“中了进士，那应该是去过琼林宴，见过皇上的吧？”
宇文云策冷笑着说道。
“那是。”
谭清安还没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上前一步，笑呵呵地说道。
“那你看朕眼不眼熟？”
宇文承安和宇文承敏刚满二十那年，宇文云策便选择了退位让贤，美其名曰让他早点适应当皇帝的生活。
而且他这个太上皇还活着，也不怕那些朝臣生出什么狼子野心来，宇文承安可以趁这个机会处理好朝堂上的事务，为以后铺路。
“你们骗人，你们明明就是想安心过好日子，不想管这些朝廷事务。”
宇文承安接过父亲递过来的玉玺后，愤愤地说道。
因为朝臣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整个养心殿里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人，舒望晴也不再端着太后该有的架子，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任由袖子滑下，露出手臂，随口说道：
“你父皇十三岁辅政，十五岁登基，登基那年就打西戎去了，你现在都二十了，该接班了！”
“那什么嘛？儿臣以后还有当班几十年了，不愁这几年，父皇都不体谅一下儿臣，多当几年。”
宇文承安委屈巴巴地说道，而已经有了一子的祝星晚则抱着孩子在一旁安慰他。
“你好好记着，这是你祖父要偷懒，提前把位置给你父亲我的，”宇文承安捏着儿子的小脸蛋，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以后你可不许怪我。”
“等你二十了，我也退位让贤，出去游山玩水。”
宇文云策无奈地笑了笑，好在处理起事务来，宇文承安不像平时这样嬉皮笑脸，不然他真还不敢把位置这么让出去。
“父皇，儿臣记得您说过，南楚是留着给皇兄继位后打的，”宇文承敏严肃地说道，她可忘不了她那位表嫂受过的委屈，“那如今皇兄已经继位，是不是便可以南下攻打南楚呢？”
宇文云策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微微笑了笑。
“那你得问新帝了。”
宇文承敏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兄长。
“你去吧！我可不去。”宇文承安耸了耸肩，随后又严肃了起来，“你是女儿身，在朝堂上难免有人说闲话，有个功绩傍身正好堵了他们的嘴。”
宇文承敏眉头微皱，那些言语都仿佛一根根毒刺一样，深深扎入她的心底。
“一介女流，居然敢出现在朝堂之上。”
“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之前为了皇后不愿纳妃，任由宫中那么多年都没有一个皇嗣，现在居然还同意女儿入朝为官，还是武将。”
.........
每次下朝，闲言碎语总是少不了。正如舒望晴所说，若是她想入朝为官，无论她多么优秀，总会惹来一些闲言碎语。
当然，舒望晴也告诉她这些事不必放在心上，但她怎么能完全不在意？
“哟？你难道不是女人生的？你在这里说三道四，怎么不回去跟令堂说说呢？说你觉得她一介女流，配不上自己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想必令堂宽宏大度，自然是开开心心地说我儿子说得对。”
“你.......”
谭清安的话一出口，便把那个朝臣气得脸都白了。
宇文承敏愣在原地，然后便扭头笑了起来。
“我什么我啊？你先想想你自己吧！你什么德行敢说她？哟？打不赢就在这里说三道四是吗？”
“人家可是堂堂四品将军，你有这个本事说闲话，还不如想想怎么办好差事，升官发财。”
谭清安见这个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便又转头看向另外一个。
“君臣有别四个字你懂不懂啊？你何德何能，居然敢管到皇上头上去？再说了，你这些话敢当面跟皇上说吗？也是宇文将军心善，这些话但凡有半句到了皇上耳朵里，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
想到这些，宇文承敏不由地抿嘴一笑，算是没找错人。
“只是而今你们新婚就这么分别........”
宇文承安的话将宇文承敏拉回到现在，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谭清安打断。
“不分别，不分别，”谭清安赶紧上前，又是给宇文承安捶背，又是给他捏肩，“微臣愿意跟着承敏去前线，还请皇上成全。”
谭清安的话刚说完，养心殿里便变得寂静无声，父子两人对视一眼，算是默许了。
南楚的战役十分顺利，没过多久便取得了大捷，又过了半年，宇文承敏便带着大俞的铁骑，踏入了南楚新都的皇宫，将梁岐和那位已经成为皇后的庄氏，全都扣押了下来，押解回京。
这次战役之后，朝堂上下再没人敢对宇文承敏的位置提出半点质疑，谭清安那些怼人的本事也再没派上用场。
“梁岐是你生父，是南楚以前的皇帝，”宇文承安看着跪在养心殿前的梁岐等人，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表嫂梁倾云，“怎么处置，全凭表嫂意思。”
“倾云啊！我可是你父亲啊！你小时候最喜欢我抱的啊！”
梁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祈求着女儿的原谅。
“给我堵住他的嘴，太吵了。”
宇文承敏毫不客气地说道，转过头去，却发现梁倾云正在看着自己。
或者说，是看着自己身上的那把宝剑。
梁倾云看了一眼宇文承安，在得到他的默许后，便径直走向宇文承敏。
“将军，臣妇可否借宝剑一用？”
宇文承敏没有说话，直接拔剑递给了梁倾云。
梁倾云接过剑，道了谢，转头看向跪在一旁的梁岐。那个害死她母后，害死她外祖一家的凶手。看書喇
她不介意做他的棋子，但在得知母亲死亡的真相以及梁岐对她母亲做的事后，她对这个父亲便只剩下了恨意，深入骨髓的恨意。
梁岐看着提着剑走过来的女儿，看着她满眼的怒气，想要开口求饶，求只能支支吾吾，扭动着往后躲去。
而梁倾云却没有给他逃走的机会，她手起刀落，雪白的长裙沾染了她亲生父亲的鲜血。
血腥味之后是一阵骚味，梁倾云低头看了看，才发现梁岐已经吓破了胆，裆部早已经湿润了。
再看看南楚其他皇族，晕的晕，尖叫的尖叫，但梁倾云已经没有精力再来管这些，她把剑还给了宇文承敏，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元澄身边。
而宇文云策和舒望晴则在一旁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若是梁岐早知道有今日，大概不会那么对待他的原配皇后了。”
舒望晴平淡地说道，摇了摇头，表示出了一丝对着父女相残的悲剧的惋惜。
“不，他只是不会把倾云送过来而已，”宇文云策低下头，语气中也多了一丝悲哀，“他会选择将母女俩一起处死。”
舒望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好了，现在承安已经可以把控朝政，承敏也已经是个合格的将领了，想去哪儿？”
宇文云策伸手握住舒望晴的手，笑着说道。
“什么？”
舒望晴有些诧异地问道。
“之前看云辉他们到处游山玩水我便觉得羡慕，”宇文云策牵着舒望晴的手，缓缓离开了养心殿，“现在好了，我们也可以享享清福了。”
“我想带你走遍大俞的江山，看西戎的雪，滨州的海，攀上南楚的山，走过青州的草原。”
“我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还没带你看过我治下的盛世江山了。”
宇文云策说着，便低头看着身边的舒望晴，这么多年来经历了太多是非，好在他俩的心意从未变过。
“只有和你一起，去哪儿都好。”
舒望晴靠在宇文云策怀里笑了笑，羞红了脸。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