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晴冷着脸听完了朱妙怡的话语，她的眼睛上下动了动，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
朱妙怡说的话都是她已经知道的情况，知道齐安不仅还活着而且直接回到京城里来了；知道陈家一直想要从宇文云辉那里取得突破，以此来对付宇文云策；知道宇文云辉在临走前几天突然变了心思。
只是她不明白对于宇文云辉而言，到底有什么事会比朱妙怡更重要？让他连朱妙怡有孕这件事都不放在心上了。
就算是陈家直接告诉他惠贵妃才是他的亲生母亲也不必如此吧？毕竟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来，宇文云辉根本不知道陈家说的是真是假，不可能会比朱妙怡怀孕这件事更重要。
毕竟这件事没法证明，但朱妙怡怀孕却是实实在在的。
没有证据，无法证明？难不成是当年先帝处理惠贵妃的时候放走了什么人？又或者是遗落了什么证物没有处理？
证物应该是留存在宫里或者刑部的，陈家没本事伸手到这种地方。那唯一的可能便是证人了。
难道惠贵妃家里还有活着的人？
舒望晴眉头紧蹙，心里越发觉得惶恐，不过这种惶恐也没有持续多久，毕竟就算惠贵妃家里有人活着，那宇文云辉也没见过，相比之下他肯定更愿意信任从小陪他长大的兄长。
朱妙怡见舒望晴一直没有吭声，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思索片刻，猛然跪在地上。
舒望晴一惊，她原本就在思索，没心思注意朱妙怡，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的时候，朱妙怡已经跪下了。
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给她跪下了？虽说在这个封建王朝很正常，但舒望晴自己内心的要求却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朱妙怡便强先开了口。
“皇后娘娘，妾身说的都是实话。”朱妙怡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微微隆起的小腹让她的动作不那么灵活，只能直直地跪在那里，“云辉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太过单纯，容易被人挑拨。”
说白了就是傻，别人说什么都信，你们可千万不要因此怪罪于他，他真的没坏心思，真的没有。
“你先起来.......”
“皇后娘娘，妾身一直有劝诫淮王殿下，”朱妙怡心里紧张，根本听不进舒望晴的话语，自顾自地说道说道，“真的，妾身敢发誓。”
“妙怡.......”
“皇后娘娘，淮王殿下一直都很敬重您和皇上的，只要是要伤害您们两位的事，他一定不敢做，真的，真的。”
算了，你就跪着吧！
“皇后娘娘，淮王殿下真的是三句不离皇上的，皇上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就算皇上让他死，他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舒望晴平静地看着朱妙怡，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又或者她本来就什么都没思考，只是在等着朱妙怡把话说完，她才好开口。
殿内沉寂了大概一分钟，朱妙怡双眼含泪，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地看着舒望晴，甚至舒望晴都怀疑再这么下去她指定得崩溃。
“百合，扶妙怡起来吧！”
无论怎么说，她也不能看着一个孕妇一直跪着，而且还是自己坐着人家跪着那种。所以即便被打断了两次，等到轮到她说话的时候，舒望晴还是第一时间让百合扶她起来。
“皇后娘娘......”
朱妙怡抬起头看着舒望晴，见一如既往的面不改色，依旧保持着端庄严肃的神色，还以为她不相信自己。
“皇后娘娘，妾身说的都是实话。”
“朱姑娘。”
朱妙怡从百合身边挣扎着跪下，痛哭流涕地说道，一边说着还一边磕头，完全没有在意自己原本已经有孕这件事。
舒望晴也被她这一动作吓到，直接站起身来就要去扶她，然后才发现似乎这样有失礼数，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眉头微皱，轻声说道：
“你先起来说话吧！”
“朱姑娘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得小心点。”
百合赶紧把朱妙怡扶起来，又替她拍了拍膝上的灰尘，扶她到一旁坐下。而舒望晴则趁着这个功夫，偷摸翻了一个白眼。
这夫妻俩真好玩，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恨不得把他哥气死，一个担惊受怕，生怕说错一句话就被治了罪。
真的是绝了，要是这两能综合一下该多好。
又耽搁了一两分钟，舒望晴见朱妙怡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才缓缓开口，生怕话还没说到半句，朱妙怡又给她跪下了。
这万一有个闪失，她可担当不起。
“你说的这些本宫都信。”
舒望晴长叹一声，再次坐回到凤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顺便想了想该下一句该怎么说。
朱妙怡的眼角还挂着泪，她一边抽泣一边看着舒望晴，时不时拿手绢擦了擦眼泪，眉头紧蹙，完全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其实皇上之前便猜到了陈家来京城里肯定别有用心，”舒望晴放下茶杯，正色道，“并且齐安也还活着。”
朱妙怡有些疑惑地看着舒望晴，想要开口询问一些细节却又无从开口，只能安安静静地坐着。
“皇上也知道云辉的脾气，”舒望晴转头看向朱妙怡，神情十分淡定，“知道他在乎兄弟之情，也知道他容易被人蛊惑。”
“所以这次出征，才带着他一块去的。好让他远离陈家，等心性收一些，再回来。”
朱妙怡一愣，心里有些怅然。
原来他们都知道了。
舒望晴看了看朱妙怡，又看了一眼天空，转头吩咐百合。
“时辰快到了，叫他们起来吧！下午还要练习骑射了。”
“是。”
朱妙怡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认真思考着舒望晴的话语。在最开始的怅然之后，她已经开始根据已有的信息来推测这两位的心思了。
宇文云策和舒望晴都知道？他们让云辉去南楚是为了锻炼他？
朱妙怡思索着这些，虽说表面上看着依旧是那一副担忧的样子，但心底早已经开始揣测起舒望晴和宇文云策的心思来了。
他们知道，但一直没有提起，莫非是为了等她开口？
想到这里朱妙怡不免有些后怕，之前污蔑皇后的案子这两位是一清二楚的，然后不动声色地在背后安排好了一切。而今他们知道而不提，大概也是已经有了对策，并且或许还在等着他们自己说出来。
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还好她开口了。
朱妙怡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殿外，因为舒望晴的特许，让她每日拜见的时候只需要行礼一次，所以哪怕舒望晴已经到了殿外，她还能安安静静地坐着。
除了萧圆圆因为是女生又不喜欢骑射，便留在殿内背书画画，其余三个孩子都已经出来，那个最闹腾的，一看见就知道是宇文承安。
这些孩子正围着舒望晴，似乎在说着些什么，又似乎是在撒娇玩闹。
一切都仿若当年，只不过当初他们才是围着舒望晴的那些孩子。
可如果他们什么都知道，带着宇文云辉去滨州也是为了让他远离陈家，那么为什么宇文云辉到现在一封信都没有？
他不可能一封信都不给自己写，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没有机会写信或者寄信。
朱妙怡心底一沉，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里再次泛起了一丝波澜。
他们知道了这些事，做好了对策，并不代表着他们一定要原谅宇文云辉的所作所为。天家富贵不是那么好享的，自古以来为了这个皇位而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太多了。
朱妙怡又看了一眼殿外，孩子们的嬉闹声音小了许多，已经准备离开去习武堂了，而舒望晴则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
雪花纷飞，衬托着几人的声音，再加上太阳光的照耀，让一切沾染了一丝梦幻。朱妙怡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她是多么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这样看着自己的孩子去学习。
她的心里猛地一颤，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衣服。
“既然皇上都知道这些，那........”
舒望晴才进来，便听到了朱妙怡着急又悲哀的声音，胳膊也被突然站起来的朱妙怡抓住。这让她原本带着欢笑的脸上再度有了一丝阴霾。
朱妙怡这又是怎么了？难不成又想起了什么事？可别又给她跪下了。
舒望晴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高兴，又似乎有些担心。朱妙怡看着她的神色，到嘴的话便又说不出口了。
“怎么？你说。”
舒望晴缓缓开口，她转过头看着朱妙怡，扶着她的身子，看着她坐稳在椅子上，随后才回到凤椅上坐下。
“皇后娘娘，妾身......”朱妙怡有些迟疑，她生怕自己的某句话语一不小心开罪了舒望晴。就连她看着舒望晴的眼神里，都带着些许谦卑和担心，还有着明显的躲闪。
“你直说便是。”
舒望晴轻叹一声，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看着里面漂动的茶叶。一想到今下午还得和朱妙怡尴尬对视好几个时辰她就心烦。
最烦的还是她会突然下跪，舒望晴可不想一个没留神就听到一声巨响，然后抬头一看，只见朱妙怡又跪下了。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皇后娘娘，既然皇上是因为担心云辉.......淮王殿下被陈家所蛊惑才带他南下的，那为何这么多日，都不见他的来信。”
朱妙怡说完，心里再次忐忑起来，她既期盼着舒望晴的答复，又害怕着这个答案，生怕到时候得来一个让自己绝望的答复。
舒望晴看了一眼着急的朱妙怡，继续低头看着茶杯里的水纹。
“很简单，皇上不让他写信回来。”
“什么？”
朱妙怡听完心里十分着急，若不是被百合拦着，怕是已经站起身来再次跪下了。
这下轮到舒望晴愣住了，她咽了咽口水，再次组织了一下话语。
“你不用着急，皇上不让他写信回来，倒也不是想要把他怎么样。”
舒望晴平静地说道，她实在没想到一向稳如泰山的朱妙怡听到这件事后会如此着急，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便打断了她。
之前是因为不知道情况，现在她几乎都明说了宇文云策舍不得弟弟，知道陈家有问题才带他南下历练的，就差给她打包票了。
“是妾身失礼，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朱妙怡也明白了自己的过错，低声说道。她忍不住地颤抖，并不是担心接下来的责罚，而是担心远在天边的丈夫。
这么多年来他为自己求了那么多次情让自己得以出来，自己却什么都帮不上忙。
“皇上不让他寄信确实是为了惩罚他，不过倒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只不过是在战场上除了错。”
说起这件事，舒望晴就忍不住想笑，可朱妙怡在那里看着，她又不好直接笑出来。就只能强忍着，继续摇晃着手里的茶杯，祈祷自己能强行忍住。
就这样，茶洒了。
朱妙怡看着舒望晴洒在腿上的热茶，又看了看她那有些尴尬的神情，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舒望晴有些尴尬，毕竟这么多年她都没出现过这种帅不过三秒的情况。不过既然已经人设已经崩了，那就索性崩得彻底一点。看書喇
“至于云辉犯的事........”舒望晴一想到宇文云策一张信纸大半页都在骂宇文云辉，便再次忍不住笑了出来，毕竟认识宇文云策这么多年，舒望晴还没见过宇文云策如此贬低一个人。
原本他会的骂人的词就不多，翻来覆去都是一句句傻子，光是那一封信里的傻子一类的词，她都数出来二十几个。
这大概是能想象到他当时的愤怒了，舒望晴只惋惜自己不在场。
“算了，你问他吧！别到时他回来了又说我说他坏话。”
“反正你也明白他的性格，就那样，单纯得像个傻子。”
朱妙怡愣了片刻也跟着笑了起来，虽说她不知道宇文云辉到底做了什么，但总归不会是件多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