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淮王侍妾

　　在太子的册封礼后不久，赦免的诏书也来到了白鹭寺。朱妙怡看着那一纸诏书，看着那属于自己的赦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罪孽深重如她，居然被赦免了。

　　无论是一开始听说了册封太子、大赦天下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刚刚刘鹤宣读诏书的时候，又或者是现在她拿着诏书，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上面的文字，朱妙怡都觉得不知所措，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梦境。

　　“皇上册封了太子，”刘鹤见朱妙怡一直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便走上前，笑着说道，“也因此大赦天下，还请朱姑娘快起来吧！”

　　他倒是个精明的人，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眼力见也是一等一的好，自然知道朱妙怡身份的尊贵。

　　虽然她现在只是平民，就算进了淮王府也只不过是个侍妾，但只要淮王一日不娶妻，那整个淮王府也都由得她做主。

　　而宫里那位娘娘，也是不愿意见到淮王另娶的。舒望晴向来怜惜女子，就算是她再怨恨朱妙怡，也不会因此看着另外一个女子掉入火坑，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

　　“想必淮王府的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臣.......民女谢过刘公公。”

　　朱妙怡闻言，赶紧又磕头行了个礼，才开口，便惊觉物是人非。如今的她早已经不是那高高在上的郡主，只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甚至就连她那个出身显赫、一直有先帝和宣德太后护着的养母，也已经从高贵的大长公主沦为一个提都不能提及的罪妇了。

　　现在的她，甚至连普通的平民都不如。

　　这个时间还能护着她的，也就只有宇文云辉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了。这也是因为他从小受兄嫂宠爱，不怕惹恼他们，若是换作旁人，早已经有多远躲多远了。

　　“朱姑娘客气了，”刘鹤倒是机灵，从不在这些问题上犯错，很快便改了口，“等日后朱姑娘进了淮王府，奴才还得仰仗朱姑娘照应了。”

　　朱妙怡微微一笑，又跟刘鹤客套了几句后，便目送他离开。

　　“还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瞧给她能耐的。”

　　“别看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怕是高兴得很，也就只会在外面做做样子。”

　　“也不知道淮王殿下看重她什么。”

　　“再看重还不是个侍妾？等到正经的淮王妃进府，有得她受的。”

　　..........

　　那些原本就看她不爽、也一同在白鹭寺赎罪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宣泄着自己心底的嫉妒与怨怼，似乎朱妙怡今日得以离开白鹭寺，是抢了她们的机会似的。完全没有想过就算朱妙怡只是淮王的侍妾，依靠着淮王的宠爱，一样能让他们不知不觉地消失。

　　相比之下，那些宗室贵女就要理智得多了。也不管之前自己是否有欺负过朱妙怡，她们都露出一副奉承又谄媚的神情，找着机会，想跟她上去唠上几句。

　　也不知道是今日恰巧撞见了此目，还是专门来这里候着的。毕竟在外人眼里，宇文云辉再怎么宠爱她，总归是要娶正妃的，提前和她搞好关系，说不定也能在淮王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若是以后成了淮王妃，那富贵荣华还不是到手擒来？

　　可谁知朱妙怡谁都不理，直接转身便回了房间，借着收拾东西的由头，将自己锁在里面。

　　从她知道自己将被大赦那一日起，她便怀着一种既忐忑又期待的情感，默默等待着这一日的到来。

　　她出去后要如何面对这一切？

　　七年的时间早已经改变了一切，她对京城的印象，都只停留在她还是郡主的那个时间，对后面京城的变化的了解，也只有宇文云辉来时跟她谈到的几句话而已。

　　这七年来，舒听澜，舒珩泽都已经成家，就连当年她去舒家看到的舒珩泽的那个小妹妹，也已经嫁作人妇。

　　只有她一个人还停留在原地。

　　说起来，舒家上下对她都是极好，舒听澜、舒珩泽一向都护着她，那日舒丞相大寿，她跟着他们一同在舒府里玩闹，舒家人也没说什么，反倒送了她许多礼物，其中不乏贵重的首饰。

　　但最后她却辜负了他们......若是那日污蔑舒望晴成功，舒家上下也免不了受到牵连，就算是宇文云策开恩，也不过是从抄家灭门变为流放而已。

　　她知道这结果，但她却还是这样做了。

　　朱妙怡坐在床上，双手死死地抓着裙摆，咬着牙，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但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还是接二连三地从她的脸颊上滑下，打湿衣服的一角。

　　她要怎么去面对这一切？特别是还是皇宫里的那两位。

　　朱妙怡闭上眼，她不敢去想自己再一次见到舒望晴和宇文云策时该是怎样的场景。他们待她极好，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可偏偏，她却害了他们。

　　想到这里，朱妙怡只觉得心里一紧，几乎就要喘不上气来了。

　　在当年案发之后，宇文云策倒是来过几次，舒望晴却一次也没出现，甚至就连跟着宇文云策来白鹭寺祭拜时，也都没给她任何靠近的机会。

　　甚至连远远看上一眼的机会都没给朱妙怡。

　　想必，她也很失望吧？

　　“妙怡，你开门啊！”

　　就在朱妙怡思索的时候，房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宇文云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似乎有些着急。

　　“妙怡，你开门，快开门啊！”

　　“你快开门，我们一起回王府，我给你准备了好多吃的喝的玩的，你快开门。”

　　.........

　　“妙怡，你再不开门我就砸门了。”

　　宇文云辉在外面喊道，与此同时，敲门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似乎是是在等待着她的回应。

　　被他吵了这么久，朱妙怡也已经平静了下来，她擦了擦眼睛，深吸了几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朱妙怡知道宇文云辉的脾气，若是她一直不开门，他绝对敢叫人把门撞开。

　　“吵什么吵？”

　　朱妙怡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她眉头微蹙，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怨怼，嘴角微微动了动，但不一会儿，这一切的表情都凝固了。

　　话音刚落，朱妙怡和宇文云辉便同时愣住。他们幻想过无数次两人再大赦的旨意下来后的再一次见面，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我就是太想你了。”

　　宇文云辉挠了挠头，腼腆地笑了笑，多年的心愿在今日实现，他的心情可不是一般的好。

　　“走吧！跟我回去，回王府。”宇文云辉小心翼翼地牵住朱妙怡的手，生怕不小心又惹恼了她，让她不高兴了，“我专门去皇兄那里借来了歌姬舞姬，等下你想看什么，想听什么，让她们跳给你看，唱给你听。”

　　朱妙怡的眼神柔和了下来，眉头微皱，但却不是因为埋怨，而是因为一种内疚与自责，她低下头，叹息一声。

　　根据朱妙怡以前的所见所闻，皇宫里的事几乎都是舒望晴说了算。宇文云策能把这些人借给弟弟，自然也是得到舒望晴同意了的。

　　而他们，自然也知道宇文云辉借这些人是为了什么。

　　“妙怡？”

　　宇文云辉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又做错了，惹得她如此不悦，唉声叹气的。

　　“我没事。”

　　朱妙怡抬起头来看着宇文云辉，欲言又止，最后自顾自地朝着马车走去。

　　伴随着马车的行驶，哒哒的马蹄声和铃铛摇晃的声音交相辉映，为宁静的时光增添了一丝属于人间的烟火气息。

　　烈日的光芒穿透沉沉叠叠的树叶，在马车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光晕在两人脸上滑过，让一切都变得梦幻。

　　宇文云辉一直静静地看着朱妙怡，好几次想要开口，但却又放弃，一直到进了京城的城门，他才总算是下定决心。

　　深吸一口气后，宇文云辉握住了朱妙怡的手，比起年少时的直来直去，他的脸上多了一丝羞涩的气息。宇文云辉甚至都没敢抬眼看向朱妙怡，只是微微靠过去一些，低着头，小声问道：

　　“你今天怎么看上去不高兴的样子？”

　　宇文云辉思来想去，也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都愁眉不展，脸上看不到一点欢愉。

　　王府里的生活可不是白鹭寺能比的，更何况朱妙怡还是涉嫌诬陷皇后的人，白鹭寺的那些人自然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看。这些年来她吃过的苦，可想而知。

　　“我没有不高兴啊！”

　　朱妙怡转过头，平静地说道，话虽如此，但她的心里还是十分忐忑，就连被宇文云辉握住的手也下意识地捏紧。

　　“你还说你没有不高兴，”宇文云辉笑着抬起来手，让朱妙怡看着自己和他紧握在一起的手，“你手都握紧了。从小到大每一次你紧张或是有什么心事，都喜欢这样。”

　　朱妙怡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抽出了手，眉头微皱地扭过头去，又伸手捋了捋自己额前的发丝，咬了咬嘴唇，不再吭声。

　　“你到底怎么呢？”

　　宇文云辉有些着急地追问道，因为担心朱妙怡生气，他不敢冒然靠在她身上，也不敢一把把她拉到身边来，只能干着急。

　　朱妙怡的嘴唇明显动了动，似乎她有什么话要说，但是还处在犹豫之中，又或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开口。

　　“没什么。”朱妙怡轻叹一声，她还是没有勇气开口问及宫里的事，“只是突然就被赦免了，一时有些没回过神来。”

　　“真的？”

　　宇文云辉压根不信朱妙怡的这句话，这册封太子、大赦天下的事早就传开了，只是诏书今日才到而已。朱妙怡要真的只是觉得自己突然就被赦免，那也应该是在消息传来的时候忐忑一下，现在早该平静了。

　　宇文云辉明白朱妙怡有心事，但又无从开口，便只能这么象征性地问上一句。

　　“我骗做什么吗？”

　　朱妙怡说完又叹息一声，这进了淮王府，哪怕只是做个侍妾，都难免会有再见到宇文云策和舒望晴的时候，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自处？看書喇

　　“你骗我的还少吗？”宇文云辉扭过头去小声嘀咕道，“我感觉姐夫说得对，你变了。”

　　“姐夫？”朱妙怡先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便想到了陈皖生，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陈皖生吗？”

　　“不然还能有谁？萧靖安已经另娶新欢了，我再叫姐夫就不合适了吧？”

　　宇文云辉并不明白朱妙怡在紧张些什么，只是低着头，小声辩解。

　　“我不是让你少和陈家来往吗？”

　　朱妙怡眉头紧蹙，压着声音说道，眼神里带着一丝责备。宇文云辉向来是个孩子脾气，思考起事情来也很简单，最容易受骗。

　　“但他可是我姐夫啊！”

　　“那皇上呢？”朱妙怡气得说不出话来，“皇上对陈家如何？”

　　“啊？”

　　宇文云辉有些诧异，不明白为何朱妙怡又把这件事扯到了他皇兄身上，挠了挠头，但还是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皇兄应该不喜欢他，”宇文云辉耸了耸肩，“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当时准备册封太子的时候，他就故意讽刺了姐夫几句。”

　　“这不就对了吗？”朱妙怡看着宇文云辉的脸颊，认真地说道，“他难道不是你皇兄的姐夫吗？若是他没什么事，你皇兄何苦专门去嘲讽他两句？”

　　“你要知道，你皇兄可是皇帝，他肯定明白自己这么做对陈家影响有多大。”

　　宇文云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便不再说话，似乎是在思考这件事背后可能牵扯到的时候。就在朱妙怡松了一口气，觉得这家伙可算是开窍了的时候，他又冷不丁地开了口。

　　“我都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可以回答我的吗？”宇文云辉伸手握住朱妙怡的双手，双眼带着淡淡的忧伤，“你为何到现在还是愁眉不展的。”

　　朱妙怡语塞，叹息一会儿后，也只能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清楚。

　　“你不用担心，这些日子你都见不到皇兄和皇嫂的。”

　　宇文云辉转头看向朱妙怡，言语十分平静。

　　“舒丞相年事已高，病入膏肓，现在皇兄和皇嫂大概都在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