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百合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里回响，让她难以思考，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混乱的宁静大概只持续五秒，便又被打破。
“怎么回事？”
宇文云策坐起身来，厉声质问道。
“奴婢不知道，听伺候公主的嬷嬷说，刚刚她听到殿下的哭泣，只以为是殿下醒了，想要过去哄殿下继续睡觉，一摸才发现殿下浑身滚烫，烧得厉害。”
浑身滚烫，烧得厉害。这四个字就像钢针一般刺入舒望晴的心里。
舒望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随即便站起身来，抓起亵衣急冲冲地套上便向殿外冲去，甚至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承敏。”
舒望晴的语气里带着哭腔，此刻的她早已经顾不上什么仪态和衣着，也没有心思理会其他的事，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要过去看看孩子的念头。
她只想在最短的时间里冲到孩子身边，抱着她，安抚她。
“望晴——”
宇文云策见舒望晴如此着急，害怕她会摔着磕着，想要伸手去拉却没拽住，便也赶紧套上亵衣，顾不上许多，跟着去到了宇文承敏所在的西侧殿。
他进去的时候，舒望晴已经从嬷嬷手里接过了孩子，抱在怀中，一边哭着，一边轻声安抚。
“承敏乖，别怕别怕，母后在了，母后在这里，别怕。”
原本昏暗的西侧殿此刻早已经是灯火通明，那些嬷嬷和宫女们手忙脚乱的，甚是吵闹，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让人看着就心烦。
“去请太医了吗？”
宇文云策比舒望晴冷静，他回头看向刘鹤，冷冷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当时发现殿下发了高热，便已经派了脚步快的小德子去了，奴才寻思着也快到了。”
宇文云策没有回答，只是扭过头去看着自己的妻女，看着宇文承敏因为难受而痛哭，看着舒望晴又是着急又是担心，却只能拍着孩子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即便是整个大俞最至高无上的存在，但在此刻，却也只能等候着太医的到来，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办法。
“母后，儿臣好冷，好冷。”
宇文承敏的哭喊声在西侧殿里回荡，她声音沙哑，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哭喊太久已经哭哑了，听着便让人揪心。舒望晴心疼地抱着女儿，却也只能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哭得厉害。
“承敏没事的，太医一会儿就到了，没事的，没事。”
舒望晴的声音里也带着哭腔，她伸手触摸孩子的额头，就在触碰到的一刹那，她的心里又是一紧。
宇文承敏的额头滚烫，甚至比舒望晴上一世烧到39度时还要烫上许多。
怎么办？怎么办？太医了？太医了？
舒望晴脑子里一阵嗡嗡，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怀里的宇文承敏并不知道母亲的想法，又是发烧又是头疼的她，只是一个劲地哭。
“母后，儿臣好难受，好难受。”
“承敏乖，承敏不哭，”舒望晴死死地抱着孩子，自己却忍不住哭了起来，“太医马上就到了，马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去看着宇文云策，不用开口宇文云策便知道，那是在询问太医到底到哪儿了。
宇文云策看着心里也是着急，却又没有别的法子，转过头去看着刘鹤：
“太医呢？还有多久？若是，若是.......”
宇文云策一脚踹在旁边跪着的刘鹤身上，狠话还没说出口，心里便是一阵绞痛。他转过头去看着哭哭啼啼的女儿，不能想象要是她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她还那么小，那么懂事，从来都是乖乖地跟在他们身后，没得到许可什么也不会做。
他的十指死死握紧，指甲嵌入到了肉里，叹息一声，心里发酸。
“回皇上，太医相比在路上了，应该很快就到了。”
刘鹤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就算是宇文云策的话没说完，他也能猜到要是宇文承敏出事后他们这些人的下场，指不定会杖毙多少人给公主陪葬。
“还不快差人过去催。”
因为担心惊扰到一旁的舒望晴和宇文承敏，宇文云策有意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怒气，就连刘鹤都被吓得不行。
“是，是，奴才现在便去催。”
“还有，派几个强壮的嬷嬷去把承安盯着，别让他小子捣蛋。”
宇文云策再次吩咐道，现在宇文承敏病情危重，他们可没闲工夫去管那个混小子。
“是，是。”
说完，刘鹤便连滚带爬地跑出凤仪宫去。
“留两个嬷嬷，两个宫女，其他人都出去。”宇文云策看着殿内那些人忙碌的身影，真正在做事的倒没几个，这么多人也只是添乱，“候在外面，若是有事自会叫你们进来。”
“百合，去打些凉水来，还有布条，”舒望晴回过神来，便想起上一世发烧时的事，抱着孩子，对着宫人吩咐道，“还有酒，高度的酒......”
舒望晴看着怀里双颊通红的女儿，听着她越发小下去的哭喊声，又是心疼又是心急，恨不得这病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高度的酒？”
百合有些诧异，不知道主子是什么意思。
“烈酒，”宇文云策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前走去，“小厨房里应该有，快去。”
“是。”
“我来抱一会儿吧！”
舒望晴抬起头看着宇文云策的双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惧和不安，但在两人眼神接触后不就，她的这份不安便慢慢消失。
她咬着嘴唇，眼泪从脸颊上滑下，然后把承敏递到了宇文云策怀里。
“我去准备毛巾和酒。”
舒望晴轻声说道，说完便赶紧跑了出去。
“父皇，承敏好难受，头好疼。”
宇文承敏靠在父亲怀里，小声说道，她死死地抓着宇文云策的衣领，甚至还抓到了一缕发丝，扯得紧紧的，但宇文云策却完全没有注意。
“承敏乖，再坚持一会儿，太医马上就来了。”
面对这种事情，宇文云策和舒望晴一样束手无策，他只能搂着女儿，哄着她。
“承敏乖，没事的，马上便是你们兄妹俩七岁的生日了，承敏想要什么礼物？”
宇文承敏没有说话，她小小的手死死地抓着父亲的领口，咳嗽了两声，一直在抽泣着，难受到说不出话来。
“承敏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宇文云策的声音很小，他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说给女儿听的还是自己听的，只是一个劲地喃喃，一个劲地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一直到舒望晴回到殿内。
她看着丈夫怀里的女儿，先是用凉水将布条打湿后拧干，放在宇文承敏的额头上，叮嘱身旁跟来的两个小宫女，重复这样的动作，只要布条稍微有点温度了立马换新的。
然后，她便拿着手帕沾着烈酒，一遍又一遍地替女儿擦拭着身子，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
没过多久，太医院院正凌恒便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被宇文云策叫了过来，给宇文承安把脉。
“皇上，皇后娘娘，殿下并无大碍.......”
凌太医刚跪下去，话才说了两句，便被心急如焚的舒望晴打断。
“这些客套话凌太医无需多说，”舒望晴的语速飞快，脸上还有泪痕，“还请凌太医赶快开药，让承敏的烧尽快退下来。”
“是，微臣现在就写药方，让他们去煎药。”
“父皇，母后，儿臣好困，好困。”
凌太医刚把药方写好递给刘鹤，正准备跟着出去煎药，宇文承敏便小声地说道，就算是抱着她的宇文云策和站在身边的舒望晴，也听不清楚她的喃喃。
她依旧拽着宇文云策的衣服，只是力气小了许多。
“怎么呢？”
舒望晴见状，俯身在女儿面前，轻声问道。
“儿臣好累，好想睡觉。”
这下舒望晴算是听清了，也一下慌了起来。
“承敏，你可千万不能睡，”舒望晴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以前看了太多小说电视剧里的生离死别，生怕承敏一睡过去，便再也醒不来了，“千万不能睡。”
“可儿臣好困好困。”
宇文云策听着母女两人的对话，虽然不明白舒望晴在担心什么，但还是能猜到肯定是她觉得情况不对，便再次叫来了凌恒。
“皇上，皇后娘娘，公主本来年纪就小，精力自然不如大人，”凌太医跪在地上，平静地说道，“再加上下午又玩闹了许久，现在累了，也很正常。”
“可她会不会睡着了，就，就........”
舒望晴的话还没说完便再次哭了起来，她眉头紧皱，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望晴，别太担心，”宇文云策叹息一声，在她身后轻声劝慰，“凌太医是太医院院正，医术高超，他说没事，自然没事。”
“皇后娘娘，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殿下会没事的，还请您宽心。”凌太医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然后毕恭毕敬地说道，“现在既然还在煎药，那不如便让殿下睡上一会儿。”
“好，好。”
见凌恒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舒望晴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便用手帕擦干了泪水，跟着宇文云策一起哄孩子睡觉。
“元策，我真的好怕。”
舒望晴一边继续利用烈酒为女儿降温，一边看着面前熟睡的闺女，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宇文承敏的小拳头依然握着，眉头也皱着一起，看上去便知道她不好受。
她靠在父亲怀里，时不时发出几声呻吟，偶尔又乱动一下，抽泣几声。
她还这么小，这么小。
“不会的，望晴，你放心，”宇文云策紧紧地抱着女儿，目光落在了舒望晴身上，“你不是刚刚听到凌太医说的了吗？”
“可是看她这么小，就这般，我真的好怕。”
舒望晴虽然已经哭了出来，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过，她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女儿的身体，又盯着那些换手帕的宫女，生怕换得慢了，又或者手帕没拧干，打湿了孩子的头发或衣服，让她的病情更加严重。
“没事的，会没事的。”宇文云策叹息一声，“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大俞最好的医师，内务府里还放着上好的药材，我们承敏一定会没事的。”
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宇文承敏难受得哭醒了好多次，哭累了之后又沉沉地睡去，看着舒望晴只觉得揪心。
“皇后娘娘，药好了。”
百合端着一小碗汤药推门而入，然后把汤药放在了一旁的茶案上。
“凌太医说要趁热喝，娘娘小心烫。”
“好。”
舒望晴端过汤药，用里面的汤勺一点点地喂给女儿，每一次都小心地吹凉，生怕会烫着孩子，全然不顾自己的手还一直端着。
“望晴，你的手。”
最后还是宇文云策看不下去，提醒了一声，只是他抱着孩子，没法腾出手去端药。
“咳，咳。”
宇文云策的话音刚落，宇文承敏便咳嗽了起来，小小的身子也跟着颤抖，刚才喝的药吐了宇文云策一身。
“承敏，你没事吧？”
这一举动吓得舒望晴赶紧放下药碗，先是擦拭了女儿的嘴角和身体，然后又替宇文云策擦了擦衣服。
“父皇会不会怪儿臣。”
宇文承敏看着宇文云策衣服上的药污，有气无力地说道，眼神飘忽，大概神志也有些迷糊了。
“父皇没事，承敏不要怕，”宇文云策明白了女儿的意思，柔声说道，然后他把女儿递给了舒望晴，自己拿起滚烫的药碗，“承敏乖，喝药奥，等承敏好了，父皇带承敏去京城里逛街，去猎场射鹿。”
宇文承敏轻轻点了点头，一口一口地喝着汤药，中间也有好几次胃里难受，吐了出来，但总归是全都喝完了。
然后便又沉沉地睡去，这一次，便再没怎么折腾。
“皇上，今日还要早朝吗？”
临近五更时，刘鹤才进来小声问道。
宇文云策正抱着孩子，转过身看着刘鹤，犹豫了片刻，便听到舒望晴开口。
“你不用担心承敏，这里有我。”
舒望晴说着，小心地从宇文云策手里抱过女儿，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她吵醒。凌太医的药确实有效，只喝了一副，烧已经退了大半。
“好，我去去就回来。”
“你待会儿要不就在养心殿休息一下，我倒是后面无事了随时可以休息，但你就得上朝，还要批奏折。”
宇文云策沉思了片刻，轻声叹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