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上神所取，后赐予娘亲。
我看着手中的珠子，内心激动又期待。
我带着它来到知鸢生前去过的地方，知府，神女殿，临渊泽的密林……
然而天人永隔，我如何感应到阿鸢的存在？
我尝试了许多办法，都没有作用。
黯淡无光的凝魄珠，让我有些泄气。踌躇间，我想起阿玥说的话。
“凝魄珠可以聚亡者的三魂七魄，让其复生。”
亡者……
曾听闻，将死之人，可以看到阴间鬼差。
如果我濒临死亡，是不是就会见到她？
鲛人的再生能力很强，一般的流血，并不会致死。
除非，斩首挖心。
我不作犹豫，五指弓起，直接插入自己的胸膛。
“唔。”我瞬间冒出冷汗，咬紧牙关以防痛叫出声。手掌穿过血肉，直探心脏。
我闭了闭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知鸢跪地的样子。
抓住心脏的手，用力一握。致命的疼痛瞬间遍布四肢百骸。我蜷缩起身子，脱力倒下，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而凝魄珠依旧毫无反应。
还不够。手并未从身体抽出，只断断续续地喘息着，浑身不住痉挛。
我再次捏住心脏。
剧烈的疼痛好像让周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耳边响起嗡鸣，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身体开始僵硬，寒冷渐渐将我包围。
我好像，要死了。
我的头重重砸在地上。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
黑暗中出现淡淡光芒。
好温暖。
寒意逐渐褪去，体内的血液开始重新流动。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逐渐清晰。
只见一团白光，像飘起的蒲公英，轻轻摇晃，最终落在我的胸膛。
我呼吸一滞。
是阿鸢。
是她的气息！
我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从我的眼角滑落，化成颗颗珍珠砸向地面。
这团淡淡的光芒温暖着我的身体，就像阿鸢在我怀中一样。
我抽出还插在胸口的手，鲜血喷涌，洒在四处。顾不上疼痛，忙将手上的血在身上胡乱擦掉，而后小心翼翼地捧起光芒，将它送入凝魄珠。
珠子感应后，发出微弱的光，又逐渐变暗。
我意识到，那用来弑魔的箭矢，不仅穿透了阿鸢纤弱的身躯，还击碎了她的三魂七魄……
只有收集全部灵魂，才有望复活阿鸢。
我四处探寻，一次又一次穿透胸膛，报复般抓扯着心脏。在濒死的状态下，我找到阿鸢破碎的魂魄，将它们送回凝魄珠。
“阿渊，不要再做了，你会死的！得病的鲛人越来越多，你再上岸会有生命危险啊！”汘渝哭喊道，“什么四海，什么鲛人，万般皆是命，不是你能管的！”
我侧过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苍白的脸上眼窝凹陷，瞪着无神的蓝眼珠子，玄衣挂在瘦骨嶙峋的身上，鲜血还在胸口蔓延，浸染了衣襟，红色长发披散着，就像来自地狱的厉鬼。
凝魄珠尚未点亮，我怎能放弃。
这点痛，和阿鸢所承受的相比，又算什么。
我命由我，我便逆天改命！
……
即使有再强的再生能力，如此反复重伤，也让我的身体日渐虚弱。我绷着一根弦，就在它要断的时候，凝魄珠终于亮了。
我只觉自己也宛若新生。
一切就绪前，我杀了人族皇帝的女儿。
公主不是失足落水。
那日她在湖边玩耍，我便潜入水下，将她溺死。
阿鸢的肉身我寻遍八荒也未找到，反而青丘的狐王与我打了一场。
原来是被他带走的。
我想起那次回到密林小屋，阿鸢说的“小洛”。
竟是狐王离洛。在我消失的日子，他竟陪在她身边。
我嫉妒，但我不怨恨。至少那段时光，阿鸢并不孤单。
但离洛好像不打算放过我，猩红的狐狸眼中燃烧着杀意。
我无心恋战，并将凝魄珠的事告诉了他。狐狸才离开。
既然阿鸢的本体已被安葬，那我就为她寻得人族最尊贵的肉身，承载她的灵魂。
人族公主便是不错的容器。
人族皇帝一心求和，见一切已成定局，只能同意。
表面上是人族屈服于我的“投海献祭”，实际上让阿鸢顺理成章地嫁给我，又堵住了鲛人族的嘴巴。
我再次掌握全局。
但什么都比上阿鸢能回到我身边。
阿鸢，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能和你并肩前行。
不要原谅我。
我爱你。
…………
……
五条光线分别从遇宁的眼耳口鼻心中流出，源源不断地注入澋渊的身体。
她的五感全部恢复，而他越来越虚弱。
澋渊支撑不住地向后倒去，顺着石柱跌坐在地。他已维持不了人形的双腿，变化回蓝色的鱼尾。
遇宁怔住了。这是她幼时在海底见过的场景……
“就当我，赎罪了……”澋渊哑着嗓子喃喃道。
遇宁回过神来。她意识到他马上要失声了。
实际上比失声还要严重。他的身体机能正在迅速衰退，已处于濒死的状态。
澋渊的脑海中开始浮现这一生的记忆。往事就像走马灯般闪过。
因为“一体同心”，遇宁也看到了。
她才知道他所经历的苦难。
这些伤痛，让她触目惊心。
不知何时，眼泪决堤般倾泻而下。
命运让他们属于不同的世界。她无力评判他的对错，她更没有理由让他替自己承担这一切。
“澋渊！停下来！快停下！——”遇宁声嘶力竭道。
他的嘴唇开合着，但她听不到他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
遇宁眼睁睁地看着澋渊的手无力垂落，她大喊着，光芒却一瞬覆盖住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