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该落的叶子早就年碾成了泥，四季常青的树这会儿也没了什么精神，在灰蒙蒙的雨雾之中默然伫立。
“她们家的人答应了。”
一旁的小茶馆里，何麦香捧着一碗热茶，满足地笑着，浑身舒服的连细胞都舒展开了。
“不过，她外婆还是没有答应。”
她歪着头，一只手靠在桌上，撑着下巴，有些不解，“可能是她外婆年纪大了，不肯做这些活儿吧。”
“不过，她们家条件不是很好，我还以为她们都会答应来着。”
“要不，我再去帮你劝劝她？”
“不用了。”
杨洪昌摆摆手，“旗袍的价格高，自然不会像我们平时穿的衣服那样需求那么多，而且广城那边的情况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两个人做，足够了。”
“旗袍已经做好了，晚会儿我亲自把图样和旗袍都交给她们，等过几天做好了，送到广城那边看看齐老板怎么说。”
“到时候再看要不要多找人吧。”
“行。”
两人各自聊了会儿学校发生的事情，何麦香手握着茶杯，忽然有些罕见的紧张。
“那个，洪昌，昨天我妈跟我打电话了。”
“嗯？说什么了？”
杨洪昌凑上前，嘴角上扬，“是不是……说婚礼的事儿呢？”
“嗯。”
见杨洪昌一下子就想到这事儿，何麦香心里忍不住涌出几分欢喜，语气也雀跃了许多。
“我妈说，家里该准备的事儿都准备地差不多了，亲戚朋友什么的，也都通知了，还有大厨啊，要租用的地方啊，宴请宾客的酒楼也差不多都定了。”
“不过我俩到时候穿的衣服啊，家里的一些布置之类的，说是还得我们自己做决定，还有，我妈问你有没有别的要邀请的客人，最好是提前说一下。”
“说是酒楼跟自己办席不一样，怕是到时候位置不够。”
“好。”
杨洪昌一口答应，“晚会儿我写好东西，到时候再打个电话回去，详细跟岳母说说。”
“这一次，真是辛苦岳父岳母了。”
他略微有些惭愧，“我妈不在家，什么都得他们张罗，等咱们回去了，一定要好好孝敬他们。”
“什么岳母岳母。”
何麦香忍着笑意，无奈地道：“你这改口改的有点早啊。”
“不早，早就应该改了。”
“还有，彩礼，三金的事儿。”
杨洪昌主动提起了这事儿。
闻言，何麦香想了想，说：“上次我们订婚，你就给家里买了不少东西，我妈说，这次不用给太多了。”
“多少都是我的心意。”
杨洪昌道：“三金，我们放假之前，自己去选吧。”
“还买吗？”
迟疑了下，何麦香道：“不用了吧，你上次不是——”
“该有的，都得有！”
他认真地盯着她，“既然说了按照传统婚礼办，那一个环节都不能少，何况我也不缺钱，也不需要你帮我省钱。”
说着，一把握住何麦香的手，道：“只要一直陪着我就好，其他的，不用想太多。”
看着他的目光，何麦香心里暖呼呼的，像是冬天的时候，外面在下雪，她在温暖的小房子烤着火，窝在毛绒绒的毯子里，那种幸福的感觉，让她莫名有种做梦的错觉。
“嗯。”
她笑了笑，像一直小兔子一样歪在杨洪昌的肩膀上。
看着这个温柔的女人，杨洪昌已经想不起来最开始对她的印象了。
好像是，挺大大咧咧的？
之后，杨洪昌便亲自将上好的蚕丝旗袍送到了穆婷的家中。
她家就在上海，也在河东区，倒是离王翠兰他们不是很远。
不过那地方要破多了，是在一个小村子里，户户挤着，房子都很小，村里大多数都是渔民。
这环境让杨洪昌有些不妥。
倒不是看不起，只是整个村子都弥漫着鱼腥味儿，怕是旗袍会受影响。
本想帮她们换一个地方，不过现在事情没定下来，杨洪昌便也没说什么，约定好了三天之后来拿旗袍。
此时，复旦大学的一间办公室内，钟教授放下笔，神色激动的拿起手上厚厚的一沓稿纸，半天没说话。
“终于，终于全部都弄好了。”
他喃喃着，眼底闪烁着光亮，整个人情绪异常的亢奋。
“准备了十多年了，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终于，终于要出成果了！”
他低下头，看着摆在桌面上得到几个精美的瓷器，拿起一个，细细的抚摸着，仿佛在抚摸着自己的情人一样，眼神异常的炽热。
“哈哈哈，是我，是我让这种美丽的瓷器真正重现于世！”
他一直克制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整个房间全是他哈哈的大笑声音。
“不枉我一个月不眠不吃，拼了老命来做这一篇论文。”
笑了一会儿，他慢慢冷静下来，将稿纸握着，然后拿起电话，拨通了。
“喂，是我啊，老钟。”
“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发现了一个足以震撼整个历史界的东西吗？”
……
“呵呵，别急，很快给你送过去。”
说完，钟教授满面红光地挂掉了电话，拿起一个瓷器欣赏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
“晚会儿还得把她还回去，真是有点舍不得啊。”
“不过，那小杨同志，也确实是个人才，看他那面相，倒是有点贵人样，但能有这种好运，还真是难得。”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情，多亏他了。”
不舍的摩挲了许久后，杨洪昌又拿起一个茶碗，一个青色的小水壶，小心翼翼地用棉装好，然后都放在一个大盒子里，仔细的抱在怀里，出了门。
刚回宿舍的杨洪昌屁股还没坐热，宿管蹬蹬蹬跑上来，气喘吁吁地通知他。
“有教授找你，说有东西要还给你。”
一边说，一边好奇地打量他，眼底带着惊奇和羡慕。
这个年代，任何人对于有文化的人都十分尊重敬重，以及艳羡，所以宿管这次特别的热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