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霄急匆匆赶到时，便看到顾慎则端坐在客厅里和齐秘书一起聚精会神地看着投影仪，不禁整个人都怔愣住了。看書喇
“愣着干什么，过来看啊。我老眼昏花，瞅久了屏幕直想吐。”
顾慎则鲜少有地戴上了金丝花镜，本就是才貌双绝的男人，因着这副眼镜又平添了一丝雅人深致的气质。
顾董虽年近花甲，可丰神俊朗，乍一看徐霄真想喊他一声“哥”，帅得有其子必有其父。
“是！董事长！”
徐霄抹了把汗，忙凑过来和齐秘书一起查监控。
这时管家神情复杂地走过来，向顾慎则深深鞠躬。
“怎么了？突然这样。”顾慎则诧异地瞥着他。
“顾、顾先生……都怪我，是我的错。”
管家额头泌出冷汗，满目愧疚，“那孩子今晚确实在翊园门口等了好久，我当时也犹豫过要不要放孩子进来，毕竟外面太冷了，可是……又不敢坏了规矩。”
“啧！真是死脑筋！”
顾慎则瞪了瞪眼，怒道，“那孩子来了，你怎么没告诉我一声？！这么冷天他冻出好歹你能负责吗？！”
“您在楼上处理公务我没敢打扰，当时夫人和白小姐在客厅里，所以我就把那孩子的事告诉了夫人……”
徐霄和齐秘书表情大变，而顾慎则眼神在这时黝黯了几分。
“慎则，我给你炖了燕窝汤，你来尝尝怎么样。上了年纪了你得好好保养身体……”
这时舒曼芸正好端着煲好的烫挂着殷勤的笑容走过来，看到屏幕上的监控，她手里的汤碗差点儿掉地。
而此刻，监控画面刚好转到舒曼芸和白懿她们在门口与小慕斯见面的场景。
“你跟那孩子见过面？”顾慎则神色低沉地问，“为什么不让他进来？”
“我怎么没让啊，我过去见他就是让他别在外面等了，可那孩子执意不肯，我总不能把他捆进来吧？再说慕小姐的儿子真的很没礼貌，仗着听潮的喜欢就当面对阿懿和子祺叫嚣，对我也出言不逊，我看在他是个五岁孩子的份儿上也没计较，阿懿说要派车送他回去他也不干，这倔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舒曼芸不忿地皱眉，添油加醋地为自己辩解。
“你说了这么一车话，就已经是在跟个孩子斤斤计较了。”
顾慎则冷嗤着摇了摇头，干脆连责备的视线都不留给她了，“我虽然不同意听潮和那慕小姐交往，可那孩子和听潮感情好，你不是不知道。就算他不肯进咱们家来，你也该第一时间打电话知会听潮一声，就算孩子执意要走，你也该找辆车跟在后面。她白懿能放下心，你是长辈，也有女儿，你就一点儿不担心孩子的安全？你没有同理心？”
“慎则，我、我……”舒曼芸委屈得口舌生烟，男人轻视的眼神像一颗钉子贯穿了她的咽喉。
“那孩子要是出点什么事，你觉得会和咱们顾氏一点关系没有吗？你觉得听潮会不怨恨你？”
顾慎则呼出口浊气，恨铁不成钢地说，“曼芸，我不指望你跟我儿子建立什么母子亲情，可你也不该一再火上焦油，现在搞得和听潮关系越来越僵，连听澜都不跟你亲近了，你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开窍？才能让我少操点儿心？”
客厅里鸦雀无声。
此刻当着齐秘书、徐霄和管家的面，顾慎则真是一丁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慎则……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这么说我？是……我知道你方方面面对我不满意，觉得我不如听涛和听潮的母亲，可她再优秀也已经不在了，现在是我跟你在一起生活！我是你的妻子！”
舒曼芸压抑太久的情绪突然爆发，猛地将碗摔在地上红着眼睛控诉，“这二十年来你夸过我一句吗？哪怕一句？！我就这么不堪这么入不了你的眼？既然如此当年你为什么娶我？！”
顾慎则一辈子都是天选之子，要什么女人没有。
可当年，一场奢华贵族舞会，他却在无数翩翩裙摆中选中她，牵起她的手。
没多久，她就成为了顾氏董事长夫人，众星捧月，万人艳羡。
原本舒曼芸也以为自己是人生赢家了，可二十二年过去，她才明白自己更像一个摆设，一个豪门联姻的牺牲品。
顾慎则锐利的眸子暗了暗，只吩咐管家，“夫人情绪不怎么稳定，扶她回房间。”
“顾慎则！你怎么不回答我？你是不是不敢了？你怕了？！”舒曼芸情绪有些失控，甩开管家的手。
“我敢说，但你敢听我的回答吗？”
顾慎则半阖眼帘，摘下金丝眼镜，“曼芸，如果你觉得在我身边让你很痛苦，我不会强求，顾氏从来不是牢笼，如今孩子们也大了，听澜往后的路我也给她铺好了，你若想离开，随时可以。我会给你余生足够的补偿。”
有件事，他本是一辈子都想烂在肚子里的——
你只是那无数蹁跹的裙摆里，跳舞时灵动轻盈的样子，最像她的那个。
“慎则……”舒曼芸身子颓唐地晃了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要她了？她陪伴了他二十二年，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好狠的心！
“老齐，多派些人手全力帮听潮把那孩子找到。”
提起孩子，顾慎则目光柔软下来，“我见不得孩子受苦，稚子无辜啊。”
*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慕轻棠沿着去往翊园的路逆行，一遍遍喊着儿子的名字。
慕宴斯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打不通的电话令她内心的恐惧达到顶点。
而这条阒然无人的道路，一直蔓延到无边的尽头，也像极了两年前君君自闭症发作，她在冰雨里找孩子的场景。
如出一辙的相似且残酷。
商氏顾氏的人全都四散开，钻进树林里去找孩子的下落。
顾听潮一直跟在慕轻棠身后，他既害怕孩子出事，又怕她会支撑不住倒下去。就像曾经那次她在幼儿园门口一时没有接到小慕斯，那几近崩溃的样子他现在想起仍然无比揪心。
“轻棠，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这条路很僻静，平时除了顾氏的人不会有车来这里！只要我们沿着这条路找一定会找到他的……一定！”
顾听潮心痛到嗓音都是颤栗的，情不自禁伸手去拉她的胳膊。
岂料他指尖才碰到那纤细的手臂，慕轻棠就突然尖叫一声，全身扑扑簌簌地抖着，像失心疯一样双臂挥舞着把他挡在激烈的防御之外。
顾听潮仓皇地往后趔趄了半步，痛楚传遍四肢百骸，指尖发麻地收了收。
“轻棠……你怎么了？”
“别碰我，离我远点儿别碰我！”
慕轻棠眼神含混失神着，惊艳的脸庞在黑夜里惨白凄艳，“我不用你跟我找……你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不，我要陪着你！”顾听潮红着眼睛，心都疼碎了，“轻棠，慕斯走丢我有责任，让我陪你找到他好不好？”
“滚啊！滚啊你！！”
慕轻棠声嘶力竭，握紧双拳冲他大吼大叫，完全不见平日的高雅仪态，“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你快滚去和你的白懿在一起……去啊！别再缠着我的儿子了……放过我们吧别再缠着他了！！”
她又骂、又喊、又求，整张脸被泪水浸透却不自知。
重生一次的慕轻棠，在众人眼中是那样的艳美无双，强悍优雅。
可此刻这些光全都熄灭了，她像一只精致的水晶雕塑，在他面前自我毁灭般摔得粉碎，变成壮丽惨烈的残骸。
顾听潮瞪大星眸，狠狠抽着气，忽地意识到她整个人状态很不对劲。
他想起她手腕处那一道道狰狞的伤痕，难道她、难道她是……
突然，一束汽车大灯冲他们晃来。
慕轻棠仿佛被抽离了灵魂，连躲闪都不顾了，径直就朝车驶来的方向走过去。
“不要！轻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