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过后。

  堂屋内的长桌上,被人端上了一个小圆簸箕,里面装满了炸开的板栗。

  闻起来又香又甜。

  长桌旁,经历了舟车劳顿的许军医、王虎子,以及三个孩子。

  他们一边剥着手里的板栗壳,一边耷拉着自个的眼皮,脑袋一点一点的。

  紧接着,就看见他们几个不约而同的打起了哈欠,像是犯困了。

  最明显的是三个孩子之中的林暖暖。

  小丫头的小手还在剥着板栗壳呢,可小身子已经一歪一歪的就要倒下去了似的。

  “暖暖?”江晚晚放下手里的板栗,轻拍落手上的尘,唤道:“来,娘亲抱抱,咱们回房间睡。

  乖。”

  说完江晚晚扭过头,对着一样在犯困的林长青和林长安轻声道:“娘抱着暖暖,你们跟在娘后面,可以吗?”

  “嗯~”林长青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他不在意娘亲抱暖暖了,反正爹爹回来了之后,又能和阿娘亲近了~

  因为孩子们的房间,要留给许军医等人。

  所以孩子们,就又跟着江晚晚一道休息了。

  林长安也点了点头,这会儿正犯困的林长安倒是显得有几分乖巧。

  “真乖。”江晚晚轻轻抱起已经睡的迷迷糊糊,但小嘴还在轻声嘟囔着的林暖暖。

  “睡吧。”

  “…”

  江晚晚一路将昏昏欲睡的孩子们,给送回了屋里,放在了床上。

  路上,江晚晚还瞥见了往屋后面那条小道上的两个身影。

  那是,林盛夏,和…林冬至?

  不过因着孩子们困觉了,所以江晚晚看到之后,也没来得及深思,便抱着孩子回屋了。

  “…”

  小道上。

  林盛夏看着一声不吭的林冬至,鼻尖的气息微重,“我回来了。”

  好一会儿过去后。

  林冬至才慢吞吞的‘嗯’了一声。

  “约定,有做到吗。”林盛夏说完,盯着林冬至的脸,似乎是在观察着他的表情。

  这小子,打小就不爱讲话。

  可林冬至,也不是不说话。

  只是他吧,要么不说话,要么说出的话,让人难以置信,或者是难以…接受。

  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那种人。

  林盛夏看着偷偷握紧放大镜的某只小手,“失信了?”

  这话虽听起来像疑问,但其中肯定的语气更为强烈。

  林冬至当机了一会,才像卡bug了一样,缓缓蹲在地上。

  他选择不搭理他的三哥。

  这样或许就不会被教训了。

  “小五。”林盛夏直着上半身,也跟着单膝缓缓蹲下,只是他的动作,因着身上的上,所以看起来有点不自然。

  林盛夏伸出了他长期训练和作战,以至于有些粗糙的掌心,动作算是温柔的摸向了小孩黑黑的头顶。

  他知道林冬至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这是你的选择。”林盛夏低声道:“只要你能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一定是值得你信任的人,再去说。

  明白吗?”

  林盛夏的声音向来是一板一眼,却又简言意骇的。

  “嗯。”林冬至抬起小脸,露出了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安全。”

  三嫂很好。

  三嫂很安全。

  三嫂也是特别的。

  “嗯。”林盛夏缓缓挪开手,看着眼前这个跟地里种的大头蘑菇,一样安安静静的弟弟,就忍不住多问说了一句。

  “我走之前,是跟你约定了,不能随便说…你的不同之处所感受到的内容,

  不是让你不说话。”

  “累。”林冬至拿着放大镜,慢吞吞的对着地面看了好半晌,才又不紧不慢的吐出两个字,“不想。”

  除了提醒的话,别的他也没话想说。

  累。

  林盛夏锁紧了眉头。

  老林家,最寡言的,从来不是他这个老三。

  只是家里人都忽略了,本就因为心理问题有些与众不同的小五。

  -

  不知不觉,晌午的休息时间过去了,

  林父等人,收拾好准备上工。

  今天的上工内容,还是去抢种和开荒。

  在林父等人走后。

  整个老林家,还清醒的,也就只有江晚晚和院里那个坐的板板正正的男人了。

  “…”

  “来了。”男人头也不回,便听到了女人十米外穿来的细微动静。

  他打小感官敏锐。

  不然林父等人,也不会放他去山上打野鸡什么的,回来打牙祭。

  解馋重要,但是命更重要。

  山里头,打野物并不是最难的。

  最棘手的,是当遇到大型的猛禽,怎么才能安全脱身。

  而林盛夏那时候,年纪还不大,却每次都能无伤归来。

  所以渐渐的林家人,也就由着他了。

  再后来,参军后,熬过新兵营之后,在战场上磨练过的他,更是能次次从危险中脱身。

  虽说不是每次毫发无伤,但到底是没有受过致命伤的。

  除了替王虎子挡的这一次。

  这也是他能进入保密部门的最大原因之一。

  只是…

  他后来,无论如何,也对这个天赋,喜欢不起来了。

  林盛夏曾想,或许,如果没有这个天赋,就能…早点回家呢。

  但人生,没有或许。

  只是他不愿去深想。

  如果不是他自己本心就想救人…想拼命完成重要的任务,那他也不会在任务过程中逐渐挑战自我,暴露了自己的天赋。

  只是当他在做那件事的时候。

  他那时并没有重点考虑后果,而是优先考虑这件事能为这片土地带来怎样的益处。

  “嗯。”江晚晚屈身,随手捞起了一个小板凳,在男人一米外左右的距离,坐下了。

  林盛夏侧过脸,看了跟自己保持着距离,且周身气息很警惕着自己的女人。

  他再次出声道:“江晚晚…”

  “嗯。”

  林盛夏看向江晚晚,单刀直入道:“你是江晚晚吗。”

  江晚晚被这一拳直球打的微愣,接着就见她面不改色的对着男人道,“我是江晚晚。”

  不是这个星球的江晚晚而已。

  不算撒谎吧。

  “是吗。”林盛夏沉声说了一句,“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林盛夏说完这话,顿了顿,深邃的眼里盛满了探究和冷静,“可你,只用了一个月。”

  林盛夏来找江晚晚谈话之前,已经和林父以及林家大哥,都聊过了。

  也大概知道了,江晚晚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家人是因为一直跟变化之后的江晚晚朝夕相处。

  所以他们一时间感觉不到太大的变化。

  但林盛夏就不一样了,他比谁都更加能感受到…这个女人身上的巨大变化。

  “不可以吗。”江晚晚对上男人探究的视线,嗓音逐渐冷了下来,“派出所立案子,都要讲证据。

  我,是江晚晚。

  如果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先去准备拯证据吧。”

  “或者你也可以直接告诉他们。”江晚晚目光淡然的看向男人,“如果你想那么做的话,就去做吧。”

  林盛夏听完沉默了。

  如果眼前女人的表现是,惊慌失措,或者原形毕露,

  那他可以判定这个女人如今变成这个模样,是别有居心的。

  可这女人这么淡然的,却反而让他有几分难以捉摸。

  江晚晚,到底想要什么。

  院子里,女人的身影已经走向了她的房间。

  此时他距离男人大约有七八米。

  “江晚晚,你到底想要什么。”林盛夏低声自语了一遍。

  没想到却让女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平静的生活,仅此而已。”江晚晚说完,迈起步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来,得早作打算了。

  这个男人看起来,不找到原因是不会罢休的。

  原地男人听完这句话以后,在院里坐了很久。

  也思考了很久。

  最终两人都各自做出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