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
后院莲花池内果漂浮着数盏花灯，夜色笼罩下宛若星河坠落，美不胜收。
秦禹寒这两日每晚都回来的很迟，像是刻意躲避，柳凝歌心知肚明，却没有对此多言。
寒风拂面，她裹着厚厚的氅衣坐在池边的凉亭里，看着天际朦胧的月光，神色晦暗不明。
知夏在一旁安静的陪着，“王妃，奴婢还记得您刚嫁进王府的时候，那时您与王爷如同冤家似的，见面就得吵架。”
柳凝歌浅笑，“其实也没过去多久，可回想起来却恍如隔世。”
“是啊，当年满京都的人都等着看笑话，一半在等王爷病逝，另一半则等着您被休弃，只可惜他们的希望落空了。”br>
“我从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与王爷走到今天这一步，只能说是缘分使然。”
“王妃是有福气的人，现在京中女眷死不羡慕您和王爷如此恩爱。”
恩爱么？
柳凝歌想了想，在皇帝告知夏国公主要来和亲之前，的确算得上是恩爱的。
“王妃，您从前总是告诫奴婢，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费心，如今这句话对您而言也是受用的。”秦王即将要迎娶侧妃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就连知夏也有所耳闻，“无论有多少人逼着王爷娶侧妃，只要王爷不同意，谁也强迫不了。”
“你不懂。”这件事不单纯是另娶旁人这么简单。
那日皇帝说他和柔妃也曾柔情蜜意，许下永不辜负的承诺，可转眼间全都化为了尘土。
她嘴上说着无所谓，心里怎么可能半点不在乎。
“知夏，我曾做过一个梦。”
“怎样的梦？”
“梦到王爷坐上了皇位。”
知夏笑道：“这是好事啊，王爷要是当了皇上，您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柳凝歌摇头，“不，在梦境中，王爷斩下了沈将军四肢，另娶了旁人，最后杀了我。”
“梦都是反的，王爷这样喜欢您，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我向来自信，从不曾为了感情里的琐事自怨自艾。无论孟潇潇也好，贾诗灵也罢，从不曾放在眼里过。”她缓缓抬起眼帘，眸底染了一丝迷茫，“可大局将定，我竟然感到了强烈的不安，似乎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夺走。”
“您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知夏走到她身后，轻轻按捏着肩，“王妃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女子，就算真的有一天王爷背叛您，凭您的本事，也一定能寻到另一条路，重新站在巅峰处。”
柳凝歌笑了一声，“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安慰人？”
“因为王妃从来不需要奴婢安慰。”
是啊，在旁人面前，她一直是咬碎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何曾展现过这么脆弱的一面。
“王妃，奴婢跟你说些高兴的事吧。”
“嗯？”
“今天早上奴婢去街市上采买，看到了大小姐带着丫鬟出门，她走路一瘸一拐，面色萎靡，一定被折磨的很惨。”
柳凝歌挑眉。
这消息的确很值得人高兴。
风愈发大了，池中水泛起了波澜，花灯随波浮动，有几盏不慎淹没在了水下。
知夏：“太晚了，奴婢陪王妃回去吧。”
“好。”
柳凝歌回了院子，洗漱后便歇下了。
约莫两个时辰后，房门被推开，秦禹寒带着满身寒意进了内室。
桌上蜡烛还未吹灭，他走至床榻边，看着女人沉静的睡颜，伫立片刻后，忽的俯身落下了一个吻。
明明是自己的王妃，每晚却要像做贼一样偷偷前来，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正要起身，脖颈却被一双手缠住。
本该睡着的女人睁开了眼，眸底掠过一抹狡黠：“阁下胆子真够大的，采花都采到秦王府来了。”
秦禹寒低笑，“王妃倾城绝色，能一亲芳泽，在下死而无憾。”
“这就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
“正是。”
柳凝歌仰起头，故意将唇凑到他耳边呵了一口气，“仅仅一亲芳泽有什么趣味，夜色正浓，小郎君不如陪本宫番云复雨一番，那才叫愉悦。”
“王妃这是在邀请在下么？”
“本宫暗示的还不够明显么？”
“好，那便遂了王妃的意。”
秦禹寒拂袖，纱帘被打落，掩去了一室春光。
临近凌晨，柳凝歌有气无力的翻了个身，四仰八叉的趴在了榻上，“果然不该引狼入室，当真累得慌。”
“我去给你倒杯茶来。”
“不想喝，一会儿你该去上朝了吧？”
“嗯。”
“你这精神可真够好的。”折腾了一夜还能在朝堂中与臣子们议论政务，若换做她，站着都能打瞌睡。
秦禹寒轻柔的替她整理着散乱的发丝，“从前在军中，连着几日不睡是常态，习惯了就好了。”
柳凝歌含糊应了一声，“晚上就是除夕夜，记得早点回来，我等你一起用膳。”
“好。”
这一场鱼水之欢，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消融了许多，秦禹寒替她盖好被褥，起身更衣洗漱。
东方刚吐露出鱼白色，政务殿外已有不少臣子等候着上朝。
高思安与萧池连站在一处，正在探讨着政务，远远见秦王走来，立即上前相迎。
“参见秦王。”
“二位不必多礼。”
萧池连：“王爷，下官这半个月来一直在核对各地账目，发现很多地方的账都混乱不清，今年天气冷，肯定会有不少地方出现屋舍坍塌，除此之外，冬日一过就得春耕，这又是一大笔支出。”
说来说去，就是两个字，没钱。
朝廷穷，百姓更穷，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高思安道：“接济灾民的事不用发愁，有王妃和卫氏在，定不会出现饿殍遍野的情况，至于边境将士们的军粮和物资，供应也足够，唯一受些委屈的，就是朝中官员。”
萧池连点头，“这个月文武百官的俸禄估计又要拖欠了。”
秦禹寒拧眉，“明天就是除夕，不少官员等着这笔银子用，户部得想法子把这笔俸禄发下去。”
“王爷，实在没有多余的银两了，过了年夏国公主还得进京，处处都要花银子，为了不丢大梁朝的脸面，只能从官员们的俸禄里扣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