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
柳建南已被降职为洗马官，女儿还是第二次出嫁，按理说根本不会有什么宾客来贺喜，偏偏慎王暂住在府中，朝臣们只能堆着伪善的笑容赶来凑热闹。
“柳大人，大小姐虽然被休弃过，但赵家公子毫不介意，这也算是一段注定的姻缘。”
“不错，赵公子虽是庶出，但为人忠厚仁义，等大小姐嫁过去，定会孝顺柳大人，您今后可有福了。”
“借各位吉言，外面风大，诸位大人快请府内坐吧，茶水都已备好了。”柳建南故意装作没听懂这些话里的讥讽，态度恭敬又和善。
宾客们倍感无趣，不再多费口舌，三三两两进了府。
柳凝歌到时恰巧碰见了一群结伴而来的女眷，这些人里从前大部分都和柳迎春有过嫌隙，今日顶着冷风而来，摆明是为了看笑话。
“一下马车就能见到秦王妃，当真是祥云罩顶，地上雪还没化干净，王妃畏寒，还是不要在门口久站了。”
“嗯，一同进去吧。”
一行女眷浩浩荡荡进了府，被安排在了后院叙话闲谈。
柳府清贫，虽然姜氏已将各处细心打扫过，可还是掩不住寒酸。
刘家嫡女坐下身，粗略打量了一眼屋内摆设，“从前去相府做客，架子上摆放的都是价值连城的花瓶，如今却换成了普通的民间瓷器，这落差可真够大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几年前咱们去赴春日宴，柳迎春的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不屑于正眼瞧人，可你看看现在，只能嫁给个庶子为妻。”
“也不知赵家公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否则怎么会不管不顾的娶这种人回去，也不怕被戳着脊梁骨笑话。”
女眷们对这场婚事都是鄙夷的态度，柳凝歌侧耳听了会儿，觉得这个话题过于没意思，随手拿起了桌上一块蜜饯糖含在嘴里。
“王妃，听闻您给柳大小姐送了一匣子珠玉翡翠，从前她那般待您，哪配戴着这么好的首饰出嫁。”众人说着，话题又扯到了秦王妃身上。
“到底是亲姐姐，本宫还是存了几分不忍心，一点首饰而已，值不了多少银子。”
女眷感叹，“到底是王妃心善，还惦记着往日的姐妹情分。”
“可不是么？不过话说回来，慎王侧妃也在柳府，也不知她会送什么贺礼给大小姐。”
“嗤，别开玩笑了，慎王府烧成那样，柳若霜哪还有多余的银子买贺礼，能有个地方遮风避雨就不错了。”
“唉，想想真是痛快，这两人从前做了多少恶事，可算是遭报应了
柳家声名狼藉，除了秦王妃，基本上个个走出去都有人在背后吐唾沫，女眷们难得能凑在一起说笑话吃宴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柳凝歌感觉有点吵，想出去透透气，可屋外实在太冷，她靴子又湿着，出去肯定会冻得直哆嗦。
“奇怪，房内怎么没有点炭盆，柳府里的人难道不知道王妃畏寒么？”王家夫人咋呼了一声。
“对啊，夫人不说我都没发现，姜氏怎么办事的，要是让王妃冻着，秦王殿下定会扒了她的皮！”
柳凝歌咂舌。
扒皮？她家男人有这么可怕么？
“哼，来人，还不快让人添个炭盆来！”王夫人不肯善罢甘休，扬声朝外面吩咐着。
很快，一盆炭被送来，丫鬟点燃后，黑烟弥漫，呛得女眷们眼泪都流了出来。
“咳咳咳，这么差的炭火也敢拿出来，姜淑莫不是疯了！”
府内丫鬟跪地道：“回各位夫人，小姐，老爷俸禄微薄，府内根本用不起好炭，这些还是临时出去买来的，还望各位见谅。”
“快些撤下去，简直呛死人了！”
“是，奴婢这就撤走。”
刚送来不久的炭盆又被抬了下去，王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小心呛出来的泪水，看向了秦王妃，“王妃，都怪我们思虑不周，要是早知如此，就派人带着点银炭来了。”
“王夫人说笑了，这怎么会是你们的错。”柳凝歌淡然站起身，“屋内太闷，本宫去外面走走，各位请自便吧。”
“是。”
白珂搀扶着主子出了院子，脚下积雪掺着淤泥，衣摆都被弄脏了。
“王妃，您要是冷，属下去外头买些炭来。”
“傻阿珂，柳府就算再穷，也不至于连好炭都买不起，姜氏这是故意膈应我。”
“什么？这个毒妇，属下去把她脑袋拧下来！”
“行了，一点小事而已，无需在意，况且我怀里揣着知夏准备的暖袋，冻不着。”
白珂心疼的给主子紧了紧氅衣，“要不是那次被慎王所害关进了牢狱中，您也不至于寒气入体，说到底都是秦竹的错。”
“放心，他欠我的，很快就能偿还了。”
“二姐？你怎么在这站着呢，我正要去看看大姐，要一起么？”长廊内，柳若霜的声音陡然响起。
柳凝歌勾起嘴角，“那再好不过了，四妹妹先请。”
两人一同去了柳迎春的新房，她已梳妆妥当，身上穿着一件绣工略为粗糙的大红色嫁衣。
“这衣裳料子未免太差了，根本配不上大姐的美貌，赵家也真是，怎么连这点银子都要抠唆，也不怕被旁人看到笑话。”柳若霜一进门就开始指指点点。
“嫁衣只能穿一次，买再好又有什么用，赵郎并非抠唆，只是节俭罢了。”柳迎春还在极力为自己挽尊。
“这可未必，算上这回，已经是大姐第二次穿嫁衣了，其实这些衣衫看起来都差不多，大姐不妨把孙家送来的那件拿出来穿上，面子上还好看些。”
“够了！柳若霜，你少在这里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我穿什么嫁衣，轮不到你在这多嘴！”
柳若霜笑意盎然，“妹妹只是随口关心几句，大姐怎么还恼上了？”
“是，你嫁给秦王春风得意，可再得意现在不还得收拾铺盖卷在柳府讨口饭吃？”柳迎春损起人来更加不留余地，“况且这些天我看的清清楚楚，慎王从未在你房里留宿过，你挂着个侧妃的名分，实则比妾室还不如，四妹妹，咱们俩到底谁更可怜？”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