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柳凝歌入了一趟宫。
一走数日，皇帝的‘丹药’快要没有了，她打算去太医院再炼制一些，刚到门口，却被温太医拦住。
“王妃，您往后不必再炼丹了。”
“为何？”难不成皇帝把那药给戒除了？
温太医踌躇片刻才开口，“皇上寻来了一位名扬九州的神医，往后炼丹师的职位会由他来顶替。”
柳凝歌愕然，“名扬九州的神医？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
“王妃听说过的，此人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鬼医。”
“什么？！”鬼医这么多年来不问世事，一心沉迷于医术，怎么可能来京都任职，“温大人，确定不是心怀不轨之人假扮的么？”
“皇上再三确认过了，的确是鬼医无误。”
秦王妃的医术的确精湛，但再精湛也不可能越过鬼医，皇帝临时更换炼丹师也是情理之中。
“王妃，您刚从幽州回来，不如先回去歇息吧。”
柳凝歌：“温大人，我敬仰鬼医已久，可否与他见一面？”
“这……”
“王妃，让属下去吧。”白珂笑道，“属下与师父已有许久未见，既然他老人家来了京都，做徒弟的当然得去拜见一番。”
“好。”她怎么忘了阿珂是鬼医的亲传徒弟，只要这小丫头去见一面，肯定能探出虚实。
“温大人，劳烦给阿珂带个路。”
“行，随我来。”
柳凝歌盯着太医院大门，目送两人走向炼丹房，细眉微微蹙着。
这地方她从前可以自由出入，没想到去了一趟幽州，回来后什么都变了。
约莫等了一炷香时间，一位太医走了出来。
“秦王妃，鬼医请您前去叙话。”
柳凝歌颔首，片刻便到了炼丹房门口。
这里的摆设依旧很熟悉，只是坐在炉鼎前的人已经变了。
白珂朝着主子挥了挥手：“王妃，外面冷，您快进来吧。”
小丫头满脸堆着笑，可见心情不错，想来这位鬼医确实不是假冒的。
柳凝歌径直上前，朝着仙风道骨的老者行了一礼，“早就听闻前辈大名，今日终于有机会得见，若以后有机会，还望前辈多多指点。”
老者摸了把胡须，笑容和蔼，“秦王妃客气了，老朽也听过不少关于你的传闻，身为女子，能有悬壶济世之心，委实令人敬佩。”
“前辈谬赞，晚辈只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
“王妃请坐吧。”
“多谢。”
柳凝歌俯身坐在了蒲团上，不卑不亢的与老者对视着。
鬼医瞧着已年近花甲，两鬓染上了霜白，他身形很瘦，又穿了件松松垮垮的衣袍，莫名像山野间修炼的道士。
这样一位人物，实在让人想不通为何要掺和进京都这潭浑水里来。
“小白跟在王妃身边，想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怎会，阿珂很懂事。”
老者朝徒弟投去了一抹慈爱的眼神，“这小猢头拜师学艺时就不安分，三天两头惹祸，好在算是个有天分的，没有白费老朽一番教导。”
听得出来，鬼医对这位女徒弟很宠爱，言语间如同一位慈父。
“师父，在王妃面前，您就别揭我的短了。”
“哈哈哈，果真是长大了，竟也懂得害羞了。”老者笑了几声，道，“行了，小白，你先出去吧，师父有话要与王妃说。”
“好，王妃，属下在门外等您，有事喊一声就行。”
“嗯。”
白珂走后，老者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秦王妃，你是不是很奇怪，老朽为何要顶替你成为炼丹师？”
“是，晚辈的确想不通。”
“你的丹药老朽看过了，虽说有许多成分难以辨别，但仍可以判断出有很强的致瘾效果。在老朽看来，这和对皇上下毒没什么区别。”
“前辈果然名不虚传。”
“王妃不担心老朽将此事禀报皇上么？”
柳凝歌勾起红唇，“前辈若真想揭穿此事，早已去了皇帝面前坦言一切，哪还会等到今日。”
“王妃聪慧。”
“前辈攥着这个把柄，是想与晚辈谈怎样的交易？”
“老朽希望王妃放弃与慎王为敌，从此不再过问朝着诸事。”
“哦？”她浅笑，“若是本宫不答应呢？”
鬼医同样回了一抹笑，“王妃会后悔这个选择。”
“那就试试看吧。”柳凝歌没有心情再与他交谈，起身道，“本宫能在京都站稳脚跟，凭的不是任何人，而是自己本事。前辈这个年纪本该颐养天年，偏偏选择了追随慎王，加入这场皇权争斗，这才是一步错棋。”
“是非对错，最后才能知晓结果，现在妄下定论未免太早了。”
“前辈说的是，那我们就看看，到底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炼丹房外，白珂见门被推开，笑吟吟凑了过去，刚要张嘴喊王妃，却被对方眼中浓郁的戾气吓得静若寒蝉。
柳凝歌在原地站了会儿，心绪逐渐平复，神情也柔和了下去：“走吧，回去。”
小丫头一句话不敢多说，默默跟了上去。br>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主子，往日王妃对谁都是和颜悦色，可方才那抹眼神实在太过阴郁，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了一段路，温太医忽的出现，“王妃，这就要出宫去了么？”
“嗯，温大人有事么？”
“宸妃娘娘想见你一面，你看……”
“我没了炼丹师的身份，不宜再踏入后宫，明日我会让阿珂送一封信来，到时劳烦温大人帮忙送去椒房殿。”
“是。”
出宫后，白珂头垂的很低，视线盯着脚尖，不敢与马车内的主子搭话。
柳凝歌知晓这小丫头是被吓着了，“阿珂，依你之见，鬼医为何会来京都？”
“属下不清楚，师父从前最讨厌繁文缛节，更不喜欢京都城里的条条框框，可这次却进了皇宫当差，这其中一定有鬼。”
“若有朝一日，你与授业恩师被迫站在了对立面，会怎么抉择？”
茫然抬起了头，“对立面？什么意思？”
“……”柳凝歌本打算解释，可想了想，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不过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何苦逼着她，要是真有那一天，找个借口把阿珂调派去别处就是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