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抬起沉重地眼皮，望向火光照的忽明忽暗的白墨沢的脸，本来浑浊不清的眼眸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她抬起白到看不到血色的手臂，轻轻地抚摸着白墨沢的脸，说出了之前想说，却被白墨沢打断的话：“知道有你之后我第一反应是不能要，我试了各种落胎药，却还是在和亲的路生下了你，接生的嬷嬷劝我把你扔了，但是你对我笑，我实在不忍心，这才杀了从宫里逃出来的额孙嬷嬷谎称你是容嫔的孩子。
我最开始并不想利用你，我只想要你能活着，陪在我身边……”
说到这里的时候，长公主几近哽咽。
白墨沢眸色沉沉地看着长公主：“你觉得让我陪在你身边就是恩赐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九黎王以及你们的孩子一家团聚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可笑的是，我的生母明明就在我身边，二十年来我却一直努力习文学武，只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认祖归宗，可以拥有一个团聚的家！！！”
长公主听到这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还没有发出声音，已经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江晚虽然不懂医也清楚，这是箭贯穿了她的肺部，她的呼吸系统受损，都已经吐血了，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长公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开口道：“我错了，从最开始就错了，但是我终究是带你来到世上的人，你能喊我一声娘吗？”
听到长公主让他喊她娘，白墨沢的眉眼染上了如刀刃般的锋利之色，他本来光风霁月的面孔变得分外冷酷，他开口时的声音很是低沉，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如扼在喉：“你配吗？”
长公主的手僵住了，跟着慢慢地从白墨沢的脸上滑落。
江晚看到长公主的眸光已经变得浑浊，她抬起眼，望向白墨沢诚恳地说道：“你若是真的觉得她不配，她中箭之后你就不会背着她逃这一路，长公主为人不地道，不过她终究为了挡了一箭，而且她很可能马上就要离开人世了，你现在不喊，倒是肯定后悔！”
白墨沢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朝着江晚走了过来，眼底宛如酝酿着一场暴风雨的滚滚乌云：“你有什么资格多管闲事？”
因为逆光的原因，江晚看不清白墨沢此刻脸上的表情，但他走过来的身影，却如同阴霾徐徐压下，叫人很不舒服。
这个人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方才说那样的话，只是觉得他太可怜了，不想他因为任性将来遗憾罢了。
犯不着为此丧命，正想说她没资格，她是多管闲事，白墨沢却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这简直是老天都在帮她啊！
江晚从白墨沢手中抢过匕首准备开溜。
虽然她不认识路，但是顺着河流走总能找到出口。
就在她准备走人的时候，一双惨白的手抓住了她的脚，她吓了一跳，一低头才发现，是长公主。
长公主看起来比之前更糟糕，说话声音也细不可闻：“救救他……”
他都要杀她了，她还救他，有病吧？
江晚想甩开长公主的手：“我诬陷我爹贪污，还害顾骁坐牢，我为什么要救你的孩子？”
可谁知长公主一个将死之人，却把她的脚腕抓的死死地，用她那张惨白的脸祈求：“我确实做了很多错事，但是他是无辜的，他这二十年太可怜……我求求……”看書溂
“求”字说话，长公主便再没有声响了。
江晚俯身去探她的鼻息，已经没有了气息，但是她的手依旧死死地抓着江晚的脚。
江晚拿了件衣服将她的脸盖住，又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从她脚搬开。
这个长公主如果早一点觉得白墨沢可怜，也不至于因为报仇冲昏了头脑，失去了孩子。
江晚的脚跨过晕倒的白墨沢。
但是脑子却满是长公主临死时那张惨白的脸，想了想还是停下来。
……
白墨沢感觉有人在他身上摸索，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江晚正在动手撕扯起他的裤脚，他警惕地望向她：“你要做什么？！”
江晚拿了树枝给他固定腿：“伤口太深了，你身上那瓶金疮药都用完了才止住血，但是你好像伤到了骨头，我先帮你固定下，等出去以后必须找个大夫好好看，不然腿可能就废了！”
白墨沢：“你为什么要救我？”
江晚：“长公主死之前紧紧抓着我脚不放，求我救你，我怕我不救你，她会变鬼跟着我！”
白墨沢听完眼神暗了下来，那句娘他终究没有机会再喊了：“她……死了？”
江晚见白墨沢神色有异，知道肯定是因为长公主的死，识趣地避开他的目光，低头用棍子固定他腿上的伤口。
待她固定好伤口，一抬头就见白墨沢眼眸微翕面色苍白，浑身发抖。
她诧异地摸了摸白墨沢的额头，烫手：“完了你发烧了！”
白墨沢感到滚热的额头上突然多了只冰凉的手，顿觉昏沉的脑袋清醒了很多。
可那只手很快便离开了他的额头。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找寻，眼前什么也没有，只有身边稀稀疏疏的脱衣服声。
他扭头看过去，却见江晚正在脱她的外衣。
她好歹是个女子，再怎么也不能当着男子的面，做出恣意宽衣这么离谱的事情吧。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你做什么？！”
“脱衣服，看不见吗？”
江晚用外衣将白墨沢盖住：“我这件衣服是真皮的防水性能好，已经干了，要不是看你发热怕冷我才不给你盖呢！”
她怕他冷，把她自己的衣服脱给他盖？
白墨沢看着仔细给他掖衣服的江晚，却见她因为一直忙碌而夹杂着汗水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疲惫却透着股莫名的美，给他种暖融融的感觉。
江晚又从衣角撕了块布料，沾了河里的凉水，覆到了白墨沢的额头：“这叫物理降温，对发烧很管用，你信我睡一觉就好了。”
失血过多的他其实早就睁不开眼了，只是警惕的性格让他无法在陌生的江晚面前睡着。
但是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别人关心。
看着不断往火堆里添柴火的江晚，白墨沢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