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想着，李家屯那么多人，都是李家族人，虽说得罪了林初，现在不好再攀上去，但跟其他人交好也是有用的。
程夫人一看赵家要留在边城，就把儿媳程刘氏叫到跟前，让她去跟娘家人问问，为何打定主意要留在这里？
离开京都有些时日，程夫人想知道一些京都的情况，到时将这些事说与赵氏听。
以往她不需要做这些事，只需要专心教导李恒就行，可惜……
程夫人心中对赵家也有怨气，要不是他们没能及时制止程婉儿，林初何至于不再送李恒过来。
她不知道，即便没有赵家的事，林初也不可能再送李恒过来。
半个时辰后，程刘氏回到正屋，脸色有些发白，“四弟说京都里曹国舅一派跟太后娘娘的人争端愈发激烈，我爹因着替太后娘娘的娘家人看了诊，就被曹国舅找了个借口，给活活打死，我娘随着我爹自尽。”
“刘太医可是先帝跟前的老太医，曹国舅竟下这样的狠手？”程夫人吃了一惊，额头也沁出冷汗。
她心中不由得庆幸，他们被贬谪出京，也是一条难得的活路。
程刘氏无声落泪，心中戚戚，悲伤之余，知道她往后的日子愈发难了。
她自小被母亲做主，过继给姑姑家，适才提到的刘太医实际上是她的姑父。
姑姑和姑父没有子嗣，将她当成亲女教养长大，嫁入杏林世家程家。
而她的亲生爹娘，多年来对她不甚热络，程家得势时，她亲娘赵夫人性情大变，时不时的将程婉儿接入府中，教程婉儿说赵家才是她的亲外祖。
姑姑跟赵夫人怄气，也时常派人过来，程刘氏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知道程家被贬，赵夫人对程婉儿冷了下来，姑姑和姑父一如往昔，将程婉儿接回家中，好生教养着，后来刘家遇难，姑姑派人将程婉儿送到赵家。
赵夫人开始竟不肯让婉儿进门，还是四弟出面，领着婉儿进院。
等四弟决定搬来边城，赵夫人才对程婉儿又好了起来。
经此一事，程刘氏便知道赵家不会是她的依靠，刘家才是。
可现在姑姑和姑父竟都死了……
她捏着帕子，悲从心起，眼泪簌簌落下。
“哭什么？人都死了，有什么好哭的？家里那么多活，难道要我亲自去做？”程夫人冷着脸，训斥道。
程刘氏低低称是，擦掉眼泪，去厨房忙活去了。
程婉儿在屋中躲了一阵，看母亲忙活不停，撸起袖子，去厨房烧火。
她低着头，嘴角紧紧地抿着，好半晌问：“娘，祖母和祖父都说咱家情况不比以前，所以母亲要亲自干活，那为何祖母什么都不做？”
这几日，程婉儿也在村中走动过，渐渐地明白了眼前的境况。
原来，程家在边城过的并不好，在这里身份最高的反而是李恒家。
饶是如此，林东家的母亲也亲自去厨房做饭烧火。
更别提旁的人家，都是一家大小，各有各的活，而程家忙活不停的只有母亲。
小姑回来时，也会帮忙，只是她在外有事情做，不轻易回家。
程刘氏听见女儿的话，吓了一跳，急忙往外看，见婆母正在正屋纳凉，没注意这边的动静才松了口气。
“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不然你祖母该罚你了。”
程婉儿撅起嘴，在京都时，来往的夫人小姐都说祖母性情宽和，对人极好，她就以为祖母真的是那样的人。
现在想想，似乎不是。
程婉儿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在京都时，她在各家小姐中的人缘极好，那日刁难李恒，是因为她不知道程家落到这般境地。
看着灶膛里的火，程婉儿心中渐渐有了决定。
吃过饭，她回屋从小包袱里翻出个银戒指，戒指上雕着缠枝，瞧着很精致。
她悄悄出门，去了李家附近，没进去，就在院外等着。
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李恒出来，只不过，她身边还有林初。
程婉儿犹豫过后，义无反顾的走上前，先是对林初行了一礼，“林东家，路上时，是我不清楚情况，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林初挑眉，微微惊讶。
她没想到程婉儿这个小姑娘竟然放得下脸面，来跟她道歉。
她还不至于跟程婉儿计较，不让李恒去程家学医，是因为程夫人教的东西不对。
而且有程子苓在，林初不会跟程婉儿置气。
“无妨，你从京都来到边城，可还习惯？”
程婉儿心头一松，忙道：“习惯，习惯的。”
说着，她看了眼李恒，“林东家，我想跟李恒说几句话。”
林初看向李恒，李恒考虑过后，点点头。
“我去村口等你。”林初离开。
程婉儿咬唇，对着同龄的小姑娘道歉讨好，她有些羞臊，可这些事，她必须做。
“我跟你说了许多不好的话，对不住，我并不是讨厌你，我只是生气祖母怎么都不肯教我医术，却来收你为徒。”
话落，她递上银戒指，“还请收下赔礼。”
李恒瞪大眼睛，她没想到程婉儿竟是来跟她道歉的。
“不用如此，往后你我就是邻居，邻里之间，吵吵闹闹不是常有的事么？”她忙道。
在李恒看来，一个村住着，打断骨头连着筋。
平日里有个口角再正常不过。
程婉儿原以为李恒不肯原谅她，仔细分辨过后，发现李恒满脸真诚，显然说的是真话。
“我那般说你，你不生气？”程婉儿忍不住问。
李恒抿了抿嘴角，道：“生气，不过我当时已经还回去，再说了，你祖母是我师父，两家关系如此亲近，这点小事，何必时时记在心中，耿耿于怀？”
程婉儿僵在原地。
她原以为两家会因为那些事交恶。
“我现在要去县城，等我回来，我请你来我家中做客。”李恒笑笑，脚步轻快的离开。
程婉儿怔怔的站在原地。
去县城的马车上，林初问：“你真原谅程婉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