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江畔。
朱棣已经到了两三天了。
“四哥，你这都到这么几天了，怎么还不入京啊？是有什么事儿吗？”宁国公主疑惑地问道。
宁国公主乃是马皇后嫡女，地位尊崇，这次也是受朱允炆所托，前来替皇上接待燕王，这一家人也更好说话一些。
可这朱棣到这金陵江畔已经数日，整日就是拉着她喝茶聊天儿，拉拉家常，说说小时候的趣事儿什么的。
就是绝口不提入京的事儿。
见宁国公主又问起来，朱棣面色不变，坦然道：“没啥事儿啊，我这不是还没准备好吗？近乡情怯啊，不急，不急。”
说着又给她斟茶。
宁国公主也没法子啊，这自己也不能逼着他入京，只是这等时间久了，皇上必定派人催促，只得将派来催促的人暂时先撇在一边了。
见她无聊，朱棣又开始拉着她下棋，消磨时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护卫低沉的声音，“王爷，王妃派人捎了些东西，还请王爷过目。”
朱棣闻言面色一喜，当即丢下棋子起身，“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完人已经走出门外。
隔壁的房间内，朱棣手里拿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展开读了起来。
看着看着，朱棣脸上的恍然、震惊一一浮现，看完之后，更有一种志得意满的畅快。
将手中的纸条轻轻焚尽，朱棣大步走出厢房，再次找上了宁国公主。
“妹子，让你久等了，走，咱这就渡江入京。”说着牵起自己妹妹的手，率领着一众随行人员，浩浩荡荡地乘上了渡江的官船，朝着金陵的方向驶去。
朱棣凭栏远眺，凝望着巍峨的金陵城，心中不免生出些惆怅。
上一次入京，自己的父亲朱元璋还在世，自己也还是那意气风发的燕王，如今父皇归入孝陵，自己诸多兄弟也被朝廷找着机会削了藩。
自己就算是得了朱瑾和道衍大师相助，如今面临着朝廷布下的天罗地网也只能如今缓一缓朝廷布局。
为起事争取时间，要是没有这些助力，自己又会是个什么下场？
燕王入京这等大事，虽然朱允炆和黄子澄等一干心腹大臣都已经商讨了无数次，对燕王的到来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也有着诸多猜疑，不过不管燕王此行意欲何为，人来了，皇家的颜面是要顾的。
得了燕王渡江的消息，朱允炆早早就派了安王朱楹领着一干皇室宗亲在江畔等候迎接燕王。
朱楹乃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第二十二子，洪武二十四年被封为安王，尚未就番朱元璋就已经驾崩。
年纪也不到就藩的时候，再加上朱允炆本就想削藩，自然不会再给他出去就藩的机会。
众人等候许久，见朱棣携宁国公主昂首阔步而来，仪态从容自若，赶忙上前拜见，一番寒暄过后，将燕王引入城中。
“四哥，今日朝见时间已过，先去歇息，等明日早朝再行觐见吧？”安王看向朱棣，征询他的意见。
一般来说，藩王入京要先行朝见皇上之后，才能得以自由活动。
入京之后该如何做，朱棣早就有了打算，他摇了摇头，“不急，多年没入京了，先去城里转转吧。”
安王和宁国公主对视一眼，眼中都有诧异，因为这其实不太合规矩。
不过他年纪尚小，宁国公主是个女儿家，想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迎接燕王的仪仗便在金陵城里游走起来。
朱棣与安王和宁国公主并驾而行，突然听见街边传来几个小叫花的吆喝，“莫逐燕，莫逐燕，逐燕必高飞，高飞上帝畿……”
朱棣面色一变，不着痕迹地看了安王一眼。
安王也神色诧异地看着他，朱棣心里咯噔一声。
虽然早就得了纪纲传来的消息，但是这般在京城大肆宣扬，只要被有心人稍加利用，以朱允炆急于削藩的性子就有可能找到对自己动手的理由。
纵使一切都有预料，但此行必定危机四伏，还是要小心应对才是。
朱棣心里暗暗警惕起来。
仪仗队绕着金陵城行了大半圈，朱棣突然开口道：“走，为兄突然想为先帝扫陵，去钟山。”
安王大惊失色，“四哥，这……”
朱棣一双虎目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凌厉的杀气呼啸而出，安王一个激灵，心里顿时慌乱起来，本能地点头道：“那……去，去孝陵。”
车驾缓缓地驶到钟山脚下，朱棣踏出车厢一跃而下，抬头仰望着这巍峨的钟山，如同一头匍匐在地的野兽。
身后的人群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燕王怎么直接到这儿来了？这是要干什么啊？”
“不知道啊，这不去见皇上反而先来祭奠先帝，这有些不合规矩吧？”
朱棣丝毫没有理会这群人所说的话，抬手轻轻解下腰间的玉带，随手弃在地上，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将一身云纹蟒袍也脱了下来。
一干皇室宗亲赫然发现，蟒袍之下竟是一身素白色麻衣。
“他他他他……他要干嘛？”
“他竟然穿着孝服前来，这哪儿是单纯的祭奠先帝啊？”
朱棣缓缓抽出一根白色绸布，系在了自己额头上，旋即一声大喝，“众将士听令，随俺祭先帝！”
话音方落，燕王随行的一干护卫齐刷刷地应喝道：“祭先帝！”
声震寰宇。
旋即，所有将士卸甲解袍，众人赫然发现所有燕王随行士卒竟都是身着孝服。
他们同燕王一般取出白绫系于额头之上，声势浩荡地跟着燕王直奔朱元璋陵寝而去，留下一干皇室宗亲愣在原地。
安王和宁国公主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但眼看着燕王已经上山了，自己就在这儿也不合适，无奈之下只得撵着朱棣追了上去。
皇室宗亲和仪仗队见这王爷和公主都跟上去了，也只得紧随其后。
一群人遂浩浩荡荡地簇拥着上了山。
越靠近朱元璋的陵寝，朱棣脚步越快，身后的一众随行人员只得跑了起来。
等安王和一众随行人员跑到朱元璋的陵前，就只看见朱棣领着清一色的白衣白甲的将士齐刷刷地跪倒在朱元璋和马皇后的陵前。
“父皇，母后，孩儿来晚了啊！来晚了啊！”
众人见朱棣一行人都跪倒成一片了，也只能匆匆地整理衣冠，跟着跪在一旁，听着朱棣哭坟。
而仪仗队中随行的侍卫，早派人一路快马加鞭将朱棣到了孝陵的消息告诉了朱允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