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轻轻捻着佛珠，淡笑道：“王爷能如此去想自然无可厚非，就怕皇上不愿就此罢手啊。”
朱棣心里轻笑一声，也是明白了道衍的意思。
如果没有朱瑾的话在前打底，那朱棣骤然听到这话的确会有些惊讶，很可能还不愿相信。
但现在嘛，俺儿子都跟俺说了，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儿，大师你还藏着掖着呢？
轻轻摇了摇头，朱棣拿出十二分的演技，瞪着眼睛看向道衍：“大师此话是何意？皇上可是向来以仁孝之名闻名天下，他忌惮俺们这些叔叔俺也认了，兵权缴也就缴了，可大师此言是觉得皇上会赶尽杀绝？”
“不可能吧？”朱棣张大嘴巴，做出一副骇然的样子。
道衍看着朱棣这样子也是微微叹息，这王爷看来还没开窍啊。
也罢，我先在他心里埋下颗种子再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生根发芽了，希望到时候还来得及。
随即也是假装不经意地道：“贫僧倒也希望，皇上能够到此为止，不过如今秦王、晋王都相继离世，燕王可就成了诸藩之首，这些年来数次征战蒙元，战功赫赫，皇上心底最为忌惮的恐怕恐怕就是王爷了。”
“只希望王爷能够约束王府众人，做事千万不要留下什么把柄才是。”
道衍此话一出，朱棣心里对朱瑾的话那是再没有一丝侥幸了，原本他还想着等朱瑾所预言削藩周王应验了再说。
可现在不只朱瑾这么说，这天下第一谋士道衍也这么说，那还有什么必要去等什么验证？
两人心里那个各怀鬼胎，这会儿要是朱瑾在这里，那他一定会给这俩人一人一个名叫奥斯卡的小金人。
明明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搁这儿装什么犊子呢?
看着都特么的累，我宣布你俩就是最佳拍档，直接摊牌不好吗？
朱棣想了想还是按照自己原本可能会有的反应，摇头道：“大师此言有待证实，俺倒是不信皇上会赶尽杀绝。”
道衍见状也是怕把燕王逼急了，口气也松了不少，开口道：“贫僧说的这些也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罢了，皇上天心难测，贫僧倒也不敢下了断言，还是静观其变吧。”
听着道衍话里的意思逐渐含糊起来，朱棣可不想让这位天下第一谋士把这事儿给含糊过去，早一天确定下来，就早一份取胜的把握。
当即笑道：“那如果皇上真要赶尽杀绝，大师以为俺该如何应对？”
道衍大师心思敏锐无比，这一刻只觉得眼前的燕王跟刚才就不一样了，有些疑惑的看向燕王。
朱棣见道衍没回答，继续道：“大师觉得俺是该束手就擒还是该想想办法应对一二？”
这些话可是把道衍都给说愣了，他跟随燕王多年，当然知道燕王不是一个轻易会动造反心思的人。
可现在朝廷才有一点苗头，这燕王怎么就有些不一样的意思了？
这还是我认识的燕王吗？
带着一些惊疑不定，道衍试探道：“那王爷的意思是？”
“我想听大师的意思。”朱棣直接摇头，别想把球给俺抛过来。
道衍大师这么聪明的人，当然是发现了燕王语气中试探的意思，不过他还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万一自己说的太过了，燕王直接被自己吓跑了怎么办？
想了想他才道：“贫僧以为，这一切还是要王爷自己来判断，等到时机成熟之时，王爷自然会知道该如何应对。”
朱棣听着道衍这绕来绕去的话可是脑瓜子疼，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啊？
这么绕来绕去的累不累啊？搞的好像俺不知道你想说啥意思似的，俺想知道的只是你愿不愿意助俺去搏一搏那个位置。
目前来看，这道衍大师要说眼光吧倒也能比得上俺那儿子。
可这年纪大的人就是不爽利，还是俺那便宜儿子好，俺问啥他说啥，那是爽快得很。
就是拒绝俺的时候也很爽快……
想到这朱棣就是一阵烦躁，当即一咬牙，瞪着道衍道：“大师，你这无牵无挂的，要不跟俺反了吧？”
道衍和尚原本还在那儿老神在在，感觉自己这打哑谜的功夫实在是高，就那么让朱棣欲罢不能，然后就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可能谋反的种子。
只需要等时机一到……大事可期。
他这还想玩点儿神秘给朱棣留下一个高人的形象呢，朱棣这话一出直接给道衍整愣了。
“嗯……啊？王爷你说啥？”道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这特么是朱棣能说出来的话吗？”这感觉已经不对我明明努力在挽回啊。
朱棣话都说出来了，自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见道衍没有正面回答，想想可能是自己展露的决心还不够。
跨前一步瞪着道衍再次道：“俺说，大师要不就随俺反了吧。”
道衍有些苦笑不得，自己小心翼翼想要达成的目标，就这么轻易的达成啦？
还是燕王这当事人主动说的。
这种感觉要说爽吧，也挺爽的，就像你喜欢一个女孩子，还在设想着怎么让她一步步掉进自己的圈套呢，这人家直接反手把你按墙上壁咚了。
这感觉爽且不对劲啊！
这回轮到道衍不淡定了，不过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贫僧自然是愿意效忠于王爷的，否则当初也不会一眼相中王爷了。”
“只是贫僧有一事不明，还望王爷为贫僧解惑。”
道衍觉得要是不问清楚这个问题，自己都要对自己产生怀疑了。
他自问看人一向很准，所以当初在选择随侍藩王的时候，他才毫不犹豫的选择的朱棣。
就因为朱棣在诸藩中最具王者之气，其余诸王不过是一些要么空有皮囊、要么空有武力的乌合之众罢了。
自己的抱负如果能够实现，那人就非燕王莫属，因为道衍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才会义无反顾的跟随燕王来了北平。
但他也清楚，燕王虽有王者之气，但在现如今的环境下，心存希望的燕王是断然不可能想着公然反抗朝廷的。
否则若是早有反心的话，在朱元璋在位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培植一些势力了，以朱元璋对自己儿子的信任，多屯些兵马也无可厚非，何况燕王还肩负这边军的指挥权。
可今天燕王这般做派，着实让人看不懂啊。
朱棣闻言哈哈一笑，“大师既然愿意助俺，那俺自然是知无不言，大师尽管说便是。”
道衍道：“王爷莫非早有此心？可我观王爷可从没有过这意思啊？”
“原来是此事？如今你已经是自己人了，这倒也不是啥秘密，俺还有事要向大师请教呢。”朱棣得了这天下第一谋士的许诺，心情自然大好，颇有些知无不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