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开玩笑的吧……”

  明明是要去救神乐的,我也的确是在去救神乐的路上,为什么跑着跑着,前头带路的小白就不见了,后头提着长弓紧紧跟着的博雅也不见了,就连晚一步出门却仍能不近不远吊在我们一行身后的晴明的踪迹也消失不见了??

  我慢慢停下脚步,看着周围陌生的场景。

  虽说这阵子经常跟在晴明他们身旁和他们一起去解决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本质上来说我对这个平安京还是不够熟悉。再加上现在周围不知为何又弥漫起一阵深紫色的雾气,将周围的环境搞得阴森森的,让我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哪里。

  我捏紧了手中的桧扇。

  要说这诡异的雾气没有人在暗中搞鬼我是不会相信的,问题是幕后黑手究竟潜藏在哪里。

  “风遁!”

  伴随着桧扇的挥舞,周边迅速卷起一阵狂风,席卷着紫雾朝着未知的前方行去。

  雾气散尽,终于显露出周边的环境。

  我出门的时候还是中午,虽然平安京妖魔肆虐导致整个京都都常年笼罩在阴云之下,但冷淡的太阳仍旧跟个圆盘似的挂在天上,昭示着现在是白天。

  然而现在夜幕却突兀的降临,天上疏朗的挂着几枚星子,夜空清爽的竟不似京都。

  面前是一间很传统的日式房屋,有不甚明朗的灯光从室内透出来,将一个人的剪影投射在格子状的纸门上。

  那是一个女子,扎两个包包头,发包上垂下两枚条状物。此时她手正轻轻地移动着,仿佛在擦拭什么。

  我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脑海中飞速的掠过有被登记造册的妖怪名单,竟没有一个能与现在的情况对的上号。

  那幕后黑手引我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缓步上前,踏上木质的回廊,止步在门前。

  室内安静至极,没有一丝声响。

  半晌,女子动作停下,端起了放在地上的盆子。

  伴随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映在纸门上的身影渐渐变得小而凝实,她要出来了。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我的第一想法竟然是躲开,而我的行动更是早于想法,一瞬间便藏在了粗壮的廊柱之后,侧着身子屏息,用余光观察着情况。

  女子推开纸门,露出一张平静的脸庞。

  红色的发在夜色中不再张扬,反而有一种沉淀下来的静谧感,半掩在垂下的眼皮之下的,那双曾经纯净的眸子,此时却隐藏着无边的忧虑,以及对某些事情认命了之后的死寂。

  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转过身看着那张,在岁月侵蚀下,变得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水户……”

  她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回身关好门之后便径直右转朝前走去。

  我正欲追上去看个究竟,脚步却顿在了刚刚她呆着的和室前。

  轻轻推开门,内室传来一股不怎么好闻的味道,腐朽的、充满着死亡气息的味道。

  铺在榻榻米上的被子几乎看不出起伏,只能从陷下去的枕头那里确认,确实有个人躺在那里,被子外的双手形容枯槁,生命之火摇摇曳曳,仿若风中之烛。

  脚下二齿的木屐落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我缓步走近,终于看清楚了躺在那里的人的面孔。

  因为生命力的丧失而不再润泽的黑发如枯草一般,凌乱的散落在枕头上,脸上的肉已经消得差不多,脸颊整个凹陷进去,半睁着的眼睛浑浊不堪,显然刚刚喝过水但仍旧干裂的嘴唇微张,缓缓翕动着,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柱间。

  我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不知为何想起了我俩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躺在床上的是我,而他还是一个只会在半夜里偷偷摸摸闯进我家要带我去河边烤鱼的瓜皮头少年。

  时光荏苒,想不到,时光定格了的我竟会看到这个模样的他。

  拿起旁边矮桌上的水杯,正打算提起水壶倒上,先给他喝点水,等他缓缓再看他究竟得了什么病,却见他眼睛突然睁大,仿佛透过眼前的虚空看见了自己期盼已久的东西。

  枯槁的手朝前伸着,像是要抓住什么。

  “斑……”

  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的痛苦与绝望。

  我手一抖,杯子便从手中脱落,摔在了榻榻米上,晕染出一片深色的水渍。

  他似乎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只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当中。我没有管杯子,有些急切的回到他旁边,抓住他的衣领。

  “斑他怎么了?柱间,告诉我!”

  他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起来,看到是我之后,浑浊的眼眸清明了一点,“千……”

  我皱紧了眉头,“什么?”

  “……终末……之谷……”他嘴唇开开合合,无声的说着什么,我却只辨认出了这样一个词。

  我手上突然失去了力气,松开了他。

  耳朵里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终末之谷,终末之谷……

  在木叶建村以来就从没有出现过的一个词,我曾经最不希望木叶周边出现的景观之一。

  二十多年了,哪怕面对着如影随形的死亡,哪怕迎接的永远是可怕的未知,我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惶然过。

  现在,仅仅是听到这个词,竟然就让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握紧不断颤抖着的手,缓缓站起来,对着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柱间,再三吸气,也平静不下自己的心情。

  最后只能狠狠的闭上眼睛,留下一句“抱歉”便冲出了房间。

  现在的我做不到平心静气为他治疗。

  我空荡荡的大脑中,唯一能够想到要去做的事情,就是找到斑,确定他无碍。

  虽然不断的奔跑着,可身体却仿佛落入冰窖,冷到不像话,我在迷雾当中寻找着方向,想要去看终末之谷到底变成什么样子,却因为打心底里的冷意而慢慢的失去力气,最后停在原地,蹲下来抱住膝盖,想要暖一暖自己。

  斑……

  “喂!在这里干什么呢?快跟我回家!”

  熟悉的声音从迷雾深处传来,带着固有的一点小嫌弃。

  我抬头,想要寻找说话的人,就看见迷雾中影影绰绰的一个人影站在那里对我招手。

  “过来。”

  多年相处中,他最常做的一个动作就是抱胸站在不远处,用他生来自带的嫌弃脸假装不耐的催我跟上他的脚步。

  可每次我跟不上的时候,他都会耐心的等在那里,口头上嫌弃,手上却早已提上了打包好的点心,只等我追上来,就对着我晃晃吃食,告诉我回家有好吃的。

  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被时光掩埋的,开始泛黄的记忆中关于他的一切,在看到这个剪影的时候,便如同喷了活化剂一般开始复苏。

  听到柱间说了那样的话,本以为斑会出事而止不住颤抖的手脚,在此刻看到疑似斑的身影之后,立刻充满了力量。

  鼻子甚至忍不住的发酸,泪水湿了眼眶。

  “斑……”

  我喊着他的名字,想像之前无数次那样,跑着冲向他,然后被他接个满怀,想听他故作苦恼的叹息,想听他按我脑袋时的低笑,想牵着他的手,慢慢的走回我们的家。

  可是奔跑的脚步却在将将要接近他的时候被拦住。

  “铿——”的一声,金铁相击的声音从我身前传来。

  “你……是笨蛋吗?”

  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突然出现的大太刀,自发用刀身替我挡住攻击,之后便一个旋身化作人形,高帽长腿,背立妖刀。

  冷淡的姑娘只回身,用那双金眸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留下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便提着二尺多的妖刀冲进迷雾。

  几秒的时间,她便提着刀又走了回来,那边雾中的人影已经伴随着惨叫消失不见。

  见我愣愣的还没有回神,妖刀姬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正欲回到妖刀中然后变回纸人,我却伸手拉住了她。

  “先别走。稍稍……陪我一会儿。”

  声音中的脆弱连我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根本不像是我说出来的话,可这一遭幻术下来,本以为已经很厉害的我,却又察觉到自己一个致命的软肋。

  斑的力量足够强大,足以成为我的铠甲,只要想到他,我就能够做成任何事情。

  但同时,他的整个人,也是我的软肋,无论是他的名字,还是关于他的消息,都能轻而易举的影响到我。

  这么多年我能够一个人坚持活下来,就是因为他的存在。

  我无法想象,如果失去了要回到他身边这个目标之后,我会过上怎样无趣的生活。

  妖刀姬似乎很少与人接触,有些轻微自闭的她想要挣脱,却在目光触及我时,停下了动作,极力忍耐着躲回刀内的欲望,安静的陪在我身旁。

  “那个只是幻术。”

  她摸着身后的长刀刀柄,开口解释。

  我点点头,“我知道。”

  她眉头皱得更深,“你知道?”

  我明白她的潜台词。

  明知道是幻术陷阱,还义无反顾的冲过去送死,这不是犯傻又是什么?

  我却低下头,捻着袖子不肯说话。

  她不会明白的。

  能够再次看到他,对我来说已经是足够的恩赐。

  即使那个雾气中的人影是假的,我也感谢那个让我再次看到他的人。

  不过……

  我眯了眯眼睛,手下轻轻用力,将穿着红绳的白色袖口捏皱。

  在我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我的过去的大前提下,竟然能够从我漫长的记忆当中挖掘到独一无二的宝藏并且加以利用,不得不说,这个幕后黑手很有一套。

  感谢归感谢,但他竟敢利用斑来引我上钩……

  最好别让我知道黑手究竟是谁,否则,我不介意让他明白一下,樱花为什么开的这么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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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嘘——

  因为啊……

  樱子小姐的脚下,埋着尸体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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