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绑架案,罪犯是不固定的临时工。他在那片富人区里帮人修整花园,哪里缺人他就去哪里,虽然这样的机会很少但是给的小费很多,所以他很愿意去那里碰运气。直到有一天他开车路过了一户人家,无意间看到了庭院里的小孩,他敢说这是他活这么久来,见到过最好看的小女孩了。本来只是因为好看而想多看上几眼而已,所以他在帮人做活时曾打探过她,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在这地广人稀,每家相隔甚远又重隐私的郊外,很少人知道,是不是意味着……

  他也只是想想而已,这里出入都有记录,他可不想冒险。直到无意中,他在另一个社区做活儿,又看见了她。这个社区可跟她住的地方不同,安保并没那么严格。他欠的赌债越滚越多,只要绑了她再勒索,他就能摆脱困境了。一个人做有点风险,于是他将计划告诉了好兄弟,但混道上的兄弟有更安全的做法。勒索很容易被查出来,把人在黑市上卖了才是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觉,反正也没多少人认识这个孩子。更重要的是她的长相一定能卖个大价钱,多的是买家愿意出钱。

  并不是很顺利,可只要有心,总能发现那么个难得的机会。

  那天,她转过弯,一个人走在房子草坪前的路上,然后就被人用帕子捂住脸,迅速拖上了车。

  醒来后,她被蒙着眼睛带到了个陌生地方。

  这是一场集会,她站在其中,前面为首长相严肃的中年女人正在训话,意思就是要好好学习,将来回报组织。跟她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个女孩儿,女□□正在通知她们每天的作息和这里的规矩。

  开始以为这就是普通的封闭式学校而已,她没有上过学所以很稀奇并没有多反抗。直到有一天,她们要开始学习近身攻击和开枪杀人了,这与妈妈教她的完全不一样。

  即使此刻她还是个孩子,但她与生俱来的倔劲儿已经开始展露了。她不学,她反抗,然后她被□□狠狠打了一顿。不会日后留下伤疤,但绝对够痛。她被示众,被用来警告其他人,让那些还未反抗的小孩彻底歇了心思。

  被送回寝室床上修养时,她跟室友说,“虽然我没上过学,但这儿应该绝不是什么正常学校。我想我爸爸妈妈他们了,我一定要回家去。”

  第一次她的室友对她笑了笑,还帮她上药了。之前她的室友从不跟她说话,也不跟她亲近,明明这儿就只有她们两个人会说中文。

  室友是纯正的东方血统,年长她七岁,也比她早来这儿很久,很清楚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

  这里是专门培养间谍杀手的,专挑长得好看的女孩进行训练。他们让这些女孩接受最好的教育,提供最好的物质给她们,让她们成长为最能伪装与惑人的顶级女特工,利用美貌优势与能力获取情报和暗杀,为这所地下极端组织卖命。

  她也是被组织给买下来的。原本她只是个出国求学没多久的普通学生,每天正常上下课,认识的人也很有限,谁知会在某天做兼职的回家路上被不法分子给卖到了地下黑市,然后又辗转到了这里。

  她早就想离开了,她的父母把房子卖了供她出国可不是为了让她学习这些的。可这所基地守卫森严,从不让她们这些人了解外界,也从不准她们靠近基地大门。她也曾经试图逃跑,但被同伴告了密。这座基地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这些□□十分懂得控制人心。既懂得适当威慑,又懂得糖衣炮弹,让人死心塌地的听她们的话。

  她一直在忍耐,即使来了个会讲中文的室友,她也并不能产生跟她亲近的欲望,所以她从不跟她交流。但今天这人在受了那样的毒打后还未改变想法,身为一个小孩倒让她有点刮目相看了。不过她内心的戒备并未正真松懈,她十分清楚很少有人真的能坚持下来,就像当初她的同伴一样。

  ……

  虽然从那后室友对她稍微亲近了点,但她从不对自己想要逃跑的想法发表任何意见。

  她第一次说起这件事是在她又一次被关禁闭放出来后,此时她已经饿了好久,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输葡萄糖。她的室友第一次很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发,悄悄跟她说:“过刚易折。如果你真的想要逃离这里的话,那你今后就不该再反抗,而是要假装被驯服,让她们放下戒备,然后再找准机会逃跑。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我也有同样的想法,让我们合作,一起逃离这里吧。”

  从那以后她们变得无话不谈了。室友是个外表柔弱却内心无比强大的人,教会了还是孩子的她很多东西。

  她对她说:“这世上随波逐流的人多,坚守己心的人少。大多数人如此,不代表就该如此。你坚持己见或许没错,但你也得接受你对立观念的合理性。你不想学习的那些杀人技巧,也可以不用来杀人,而是用来防守。下次我不想看见你再因为这个而进禁闭室。”

  她从此不再排斥,认真学习。

  ……

  她们分工合作,她负责记下基地的构造,室友负责摸清人员部署。她做得还不够隐秘,被有所察觉。在调查时,她死不松口没有招供,于是又一次被关进了禁闭室里。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久,里面是无时无刻的黑暗与沉寂,每天能听到的就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出来后,她不再敢一个人睡觉了。她的室友问她:“如今你还想逃出去么?”她毫不犹豫的说了“想”。室友大笑,说:“你比我还疯,看在我们同是疯子的份上,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是啊,她们两个真的就像疯子一样。明明顺从就会过上好日子,却为了内心那缥缈的坚守,而磕得头破血流也不知悔改、不知放弃。

  ……

  她曾问她,基地真的有这么好么明明他们是在教人杀人,给她们洗脑,为什么那些人却轻易就接受了?室友第一次露出了累极了的神色,她说:“每个人的追求是不同的,或许有些人也不想接受,可棍棒之下,不想也得想,趋利避害是谁都会的。更何况基地提供的那些珠宝首饰,那些华美衣服,那些高档用具,这一切的奢侈生活是很多人奋斗一生都换不来的,所以也有人甘愿成为这些的俘虏。为活着,谁都没有错。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会指责,但也绝不认同。我母亲常说,人活着,得有点骨气才行。”

  这话,在还是孩子的她那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这座基地明明有那么多人,想反抗的却只有她们两个而已。她们在这所大房子里踽踽独行,相依为命,互为知己。无论如何,能有一个人陪着,日子总不那么难熬。那些想要坚持的东西,在彼此的陪伴下,不再能被时间轻易磨平遗忘。她们,是彼此继续的勇气与希望。

  ……

  这座基地严防死守,监管极严。每次训练完的枪支器械都要收回并清点,外面围墙上总有人在把守并且通了电,过道上无处不在的摄像头,连通往外界的通风管道里都有监控。想要秘密逃出去,并不容易。

  等她们找到机会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基地要给一批学员摘除掉她们的子宫以绝后患,这些学员都是已经即将学成只要通过考验就可出基地执行任务的人。室友赫然在列,毕竟她比她早来了很久。

  机会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因为来完成这项手术的医疗团队不是本基地里的人,他们是从外界到达这里的专业小队。一直关闭的大门被打开了,警戒人员跟这些外来医生也并不熟悉。注意力被放在了即将要进行手术的人身上,而她显然不是受关注的重点。

  躲避监控,她迅速放倒一个跟她身形差不多的护士弄进自己房里,交换衣服,假装她混入到医疗队中。他们将她教的太好,这些简直手到擒来,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怪只怪今天有外人到来,不像平时那样任何人员都清清楚楚的。

  手术室里,她拿过盘里的麻醉针注射进了躺着的人手臂上,警戒人员见此才放心的出了房门在外守候。他们才关上门,屋里的场景就立刻变了个样儿。原本躺着的人迅速跃起,弄晕了离她最近的医生,而原本打下手的人也弄晕了跟她一起的护士。真的麻醉针此刻被她注射进了跟室友体型相似的护士身上,等她们交换完衣服装备,在将人弄到手术台上后。两人又分工合作,一人捂嘴钳制住医生,一人负责弄醒她。拿着现成的刀具,无言的要挟着人配合。

  桃代李僵,室友顶替另一个护士,而护士充当手术台上的室友。伪装后,只要等待相应的时间过去,她们再跟着医生一起出去就行了。事情往着她们期待的方向发展着,随着医生一起上了车,接受盘查后,被放了行。

  一队车驶在森林里,而她们正在其中一辆。并没有放松警惕一直在暗中威胁医生,眼看越开越远,空中却响起了直升飞机的声音。最前面的一辆车首先被炸得四分五裂,在她们跳下去的瞬间,这队车都先后被炸了。浓烟滚滚,她们拼命往前跑着。身后传来枪声,基地里的人已经追来了。

  她们此刻是亡命之徒,除了跑就是跑。几辆越野车已经追赶上横在了她们前方,里面的人下了车,全是些一起学习过的同学。她们并没有持枪,只追上来与她们缠斗,招招毙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架势。

  死亡面前好像没什么是做不到的了,她们打倒一个又一个追上来拦在前方的人。四处逃窜,寻求出路,在这森林里,她们此刻是被狩猎的猎物。那群人猫捉老鼠似的,耍着她们玩儿。

  又一队人追了上来,室友忽然停下,让她继续跑别回头。

  她说:你体力没我好,等我放倒这群人后很快就能追上你,而你留在这儿打完后,再一起跑只会连累我。

  她信了,一直不回头的跑啊跑。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让她立刻转头往回跑去。

  刚刚情况紧急,她没有深想。她知道她永远不会骗她的,可那只是在不会死的时候。她分明只是想给她逃跑拖延点时间,让她多一点生的希望而已。可是让她丢弃伙伴什么的,她做不到啊。她怎么可能独活,她们明明那么要好,过往的点滴在她脑子里不停回放着。

  树不停地倒退,她的肺都要坏了似的。可回去,必须要回去。一个拳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向她头上重重击来。头晕目眩,她倒在了地上,几个人从树后出来,扯着她的头发,像拖死狗一样拖着她往前走去。温温的血从鼻子里流出来,染红了下巴。

  森林里空旷的地方,人员全部集合在了那里,有全副武装的□□,有擒到人迅速入队的学员。室友跪在地上,被几个女□□们扯着头发,钳住手臂,原本无力垂下的头被她们这样拉了起来。

  她此刻被扔在地上,另几个□□向她走来,闷闷几拳又落在她的身上。她们粗鲁的将她扯起来,让她认真看清室友的下场。

  总教头让手下抬出一筐抢来,分给了列队里的同学们。

  “这是你们最后的试炼,对待敢于背叛组织的同学,不管是不是要好,都要毫不留情的杀掉。现在你们每人拿着枪,一个一个上前去开枪,直到把她们射成筛子为止。”

  “就先从她开始好了。”总教头指了指跪在前方头破血流的室友。

  队伍里最开头的一个人,站出来,走到了室友面前,举起手上的枪对准了无力放抗的她。

  “求你,求你们!别杀她,我错了,我会听话的,我今后会完成组织里交给的一切任务,放过她吧,求你们,求求你们……”

  她在地上徒劳挣扎着,想要往室友那边爬去。泪水流满了她的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这个时候,她是真的再也不想逃跑了。比起自由来说,她此刻只想要她活着。

  “从你们有逃跑想法开始,就已经被排除在组织外了,你们只是训练她们的最后一课而已。更可笑的是,你们真以为能顺利逃走吗?组织的势力不是你们能想象的,这座基地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教头转过头,对着列队里的人警告道:“敢背叛组织,天涯海角都会被追杀。即使你们将来出了基地也照样如此,背叛组织者,都会是她们两个这样的……”

  话还没落完,原本跪在地上死活不知的室友忽然站了起来,趁其他人这么一点的放松,迅速放倒面前的人,抢过手枪,抵在了总教头的额角上。

  “跑。”

  这是她站起来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微小的枪声响起,室友被暗处的狙击手射穿了脑袋。血,瞬间溅在了她脸上。

  时间好像变慢起来,她看见她手垂下,一点点倒向地面。在人还未落下前,她挣开钳住她手臂的人,向室友奔去。人倒在了她怀里,她拼命捂住她的伤口,希望她不要再冒血出来。

  “别死,别死,我们还要一起出去呢,别死…”

  可怀里的人,眼睛睁着,却没了一点气息。她跪在地上抱着她,分明痛苦,分明想哭,此刻却是一点都流不出泪来。那瞬间,被她曾遗忘的力量,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土壤里的水分都浮了起来,迅速聚集包裹住了在场的,除她两之外的每一个人。那些人被困在大水球中,任凭她们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最后一个个都活活淹死在了里面。

  耳边仿佛又出现室友曾对她说过的话,“看在我们同是疯子的份上,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你没有对我撒谎,你说到做到的。因为就算要死的时候,你都还想着让我跑。

  晕倒前,她好像听见了直升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