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武装力量火1并到了军警头上, 甚至将后者摁倒在地揍了个人仰马翻。一旦传扬出去政府铁定脸面扫地,不知道多少势力会借此揭竿而起,懂道理的人都明白该把这事儿压在肚子里放到烂。

  然而现场硬是莫名其妙出现了个毫不相干的无辜路人。

  说他是个少年吧, 个子高过在场绝大多数人;说他是个青年吧, 那张稚嫩的娃娃脸比一般女孩子还漂亮。

  年轻人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结结实实将“瞠目结舌”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由……啊, 嗯……亲爱的?”

  意识到这个时候不能喊她的名字,他换了个吓掉其他人下巴的称呼, 森由纪心理素质再强这个时候也免不了一阵恍惚。

  机会!

  军警负责人趁机反抗企图扭转局面——只是个年轻女孩, 成年男人压制这样的少女并不难。只要抓住她, 想必能够从容撤退。就在他朝着女孩脚踝伸手发力的瞬间 ,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侧面横扫而过, 彻底将此人拍歇菜。

  “别用你的脏手碰她……”白毛炸毛。

  为了不在成为首领的第一天就经历社死, 森由纪放大音量打断他后面没来得及喊的话:“咳咳!这是我的保镖,人比较容易激动。别看了,收拾战场,招待好我们的客人, 联系国会,让他们派人带上代价来见我。”

  语气再次变得嚣张狂妄。

  她收起踩在军警身上的脚, 俯视着趴了满地的俘虏, 收回注意力先解决紧要问题。五条悟秒懂, 屁颠屁颠挤进Port Mafia队伍贴在女孩子身后。

  保镖嘛,不就是贴身保护的意思咩?开车护送新首领的幸运儿被他挤得差点摔倒, 小动作偷偷试了几回最终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这个天降保镖的对手,只能撇撇嘴不甘心的让出位置。森由纪无视掉他, 看了一圈从被俘的军警里挑个样子比较聪明的单独拎出来:“今天来港口做客的人比较多, 我就不留您了。再见, 祝您早日高升。”

  明白这是要放自己回去报信,青年看着同僚们被Port Mafia或捆起来押送或抬上单架拉走,忌惮之色越发浓重:“这样做,你就不怕面对国家制裁吗?”

  “忘了告诉您,我是个德国人,经手全岛国近一半的远洋贸易。数年来我一直保持着与俄罗斯的友好经贸关系,同时在美国也资助了个业内小有名气的游说团体。您问我怕不怕岛国制裁?”她翘起嘴角,就像听人讲了个笑话:“您觉得……我会怕吗?”

  她当然不怕,有什么可怕的?天亮之后Port Mafia将成为关东地区的霸主,再也无人能够撼动这株从海里蔓延上陆地的巨藤。

  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青年低下头,摇摇晃晃被几个黑西装拎起来送出交战地带。

  “走吧!便宜你了。要不是BOSS下令,真恨不得杀光你们这些税金小偷给先代报仇!”森先生用人敲骨吸髓,发工资倒是发得爽快大方,在底层颇有人望,普通成员们将对他的尊敬延续到了他的女儿身上。

  被释放的军警从地上站起来,恍恍惚惚冲进路对面的派出所:“……”

  “您怎么了?需要帮忙吗?”值夜班的普通民警走到他面前,语气疑惑。这个年轻人握紧伸到面前的胳膊,好不容易才抬起头,目光怔忡:“我们失败了……一败涂地。”

  “什么?什么失败?”注意到对方身上的制服,民警背后一凉:“我该送您去哪里?”

  始终无法从冲击中恢复的青年低下头:“内务省……眼下,也只能去那里吧。”

  这次针对横滨各种民间组织的清洗计划本就由内务省牵头,虽然Port Mafia指名要国会派人谈判,但也不可能真就直接将事情捅到那么高的级别。不管怎么说,也许对方只是虚张声势……

  “好好,您跟我来!我开车送您去。”民警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意识到这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火急火燎将求助者送去内务省办公大楼。

  内务省乍闻噩耗不知所措之时,港口以及各组织驻地已经迅速恢复平静。帮派之间互殴是横滨的常态,输赢不定才会再起波澜,见识到与对手之间天壤之别的实力差距后,大家很有默契的选择了集体躺平。

  Port Mafia不会赶尽杀绝,哪怕那位堪称“暴1君”的先先代也没有,新继位的年轻女孩没道理做这么绝。

  更多人躺好了等着看她如何驾驭港口巨兽。

  反正都是沉淀在底层的食腐动物,这个畸形的国家需要他们,来来回回总能找到可以容纳大家继续生活下去的缝隙。

  “发消息让所有情报联络员半小时内赶到首领办公室,来不了的视同叛逃。联系中原中也,让他就地将那个组织彻底铲平。不用担心安全阀的问题,太宰接了委托下午就已经出发前往东京。”

  这个点还爬不到地方就炸了他就职的新机构!

  森由纪把原本属于首领办公室的文员使唤得团团转:“广津先生回来了吗?催他快一点,我需要一位老人帮忙处理父亲的后事。”

  “还有什么?让我想想……”她停下脚步垂着眼睛沉思,又安排新接手的部下们与外界积极接触——打输了不哭,打赢才要哭得大声,要让所有人都知道Port Mafia实乃自卫反击,并非无事寻衅。

  利益相关,不寒碜。

  女孩子从房间东面走到西面,又从西面走回东面:“今晚参与行动的兄弟们就地休息,轮班守卫,天亮后召开五大干部会议。”

  “就这样,你们去忙,等情报联络员到齐了再来通知我。”她将办公室里乱哄哄的人统统赶走,转身面对猫一样一直盯着自己走来走去的白发少年:“你有大概……半小时时间说明来意,说完了就赶紧回学校。”

  五条悟安静靠在书架上,之前那些咋咋呼呼的模样收拾得一干二净:“西点店的员工说你回横滨养病又不肯告诉我具体地址,我好想你,干脆翘班过来见你。”

  “现在你见到了?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由纪叹了口气,向后撑着办公桌跳起来坐上去:“我觉得……我们,也许,不太合适?”

  这句话她说得犹犹豫豫:“我是个看不见咒灵的人,我不理解你的世界。同样的,你也无法理解我。我必须绞尽脑汁将自己隐藏在黑夜里,这样对你来说也许不大公平。我的意思是……”

  “加入Port Mafia需要什么手续?还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出去现杀个什么人做投名状?”冷着脸的五条压迫感十足,即便明白这份压迫并非冲着自己,森由纪也忍不住扣紧身下的办公桌桌面:“没必要这么做,你会后悔的。”

  “那就等到后悔时再说喽。”他摘掉墨镜露出蓝到惊人的眼睛,笑意逐渐变得疯狂:“你说,想要哪颗脑袋?”

  歇斯底里大吼大叫倒还好解决,这种安静的爆发才最难琢磨。森由纪晃晃垂在空中的小腿,跳过脑袋的问题:“和我在一起意味着要与绝大多数人作对,体验也不一定美好。我会像条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你,像条蛇似的疑神疑鬼,像狒狒般暴躁易怒,像鬣狗那样贪婪,然后比资本家还要残忍的榨干你每一滴剩余价值。”

  紫色眼睛藏在睫毛下,从一边滑到另一边:“无论谁,只要阻挡在我的道路上,都会被我无情抛弃。我不会对任何人忠诚,我没有忠诚。”

  “真是狡猾啊……”

  少年推着背后的书架站直身体,慢慢走到少女面前,双手撑在她坐着的办工桌上:“一边要求我心无旁骛的将你视作一切,一边又说随时会将我抛开。总觉得好像被小看了,真让人不爽。”

  蓝眼睛居高临下越压越近,五条悟的声音也越发癫狂:“那就定下束缚吧,用我的性命作为代价,交换你的心,不然就诅咒你哦。”

  他打了个响指,暗色结界笼罩整间办公室。

  “反正买单的人是我,想要什么你自己随便拿。无论是五条家也好,咒术界最强的战斗力也好,只要你想要,没有我也会想办法让你有。”

  年轻人剥掉小心翼翼披在身上的伪装,露出非人的一面:“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蝼蚁般的陌生人,死也好活也好在这双眼睛里没有任何区别。至于祓除……也只是工作而已,没有什么意义,对象是咒灵还是人类,全然无所谓。”

  “如果我说,我就想要你这双眼睛做对漂亮的标本呢?”

  森由纪迎向他,神色不见半分虚假。

  眼睛对这个人的重要性简直比生命还重要,没有“六眼”,五条悟就只是五条悟,不再是被奉上神坛的、活着的神明。

  他愣了一下,就在女孩微笑的瞬间不满道:“才只要眼睛吗?你也太节俭了吧!”

  “想要就给你好了,作为契约,以后你就是我的眼睛了哦~”说着手指嵌入眼眶,脆弱的眼周渗透出鲜红血液,森由纪反应已经够快了,仍旧差点真让他把眼球抠出来:“你疯了吗!听不懂我其实是想让你从这儿滚出去?”

  “这个要求不在契约之内,我就待在这儿,谁来也没用!”

  仗着身高优势,他毫无距离感的贴在女孩脸侧,血腥味顺着眼角蔓延开来:“给不足你安全感是我的无能,这种事怎么可以发生?叛逃也好,被你利用也好,都可以的,试着相信我一回吧?我可是岛国实力最接近超越者的人呢,很快就是超越者了。只要你张嘴,没有任何人能挡在你前进的道路上。”

  森由纪:“……我母亲可是早早就精神失常了哦,说不定我遗传了她。”

  “没关系,咒术师也都挺疯的,咱们两个刚好凑在一起。”五条悟信心满满。

  女孩子重重叹气扒拉起压在肩膀上的白毛脑袋,【杯子】里的泉水缓缓浇在伤口上。濒临破裂的眼球逐渐恢复,血液慢慢消失,眼底重新变得清澈透明。

  “你也就这双眼睛好看,挖出来我就不要你了。”她“邦邦邦”连续在他额头拍了好几下:“让收藏品待在它该在的地方!真不知道你究竟搭错了哪根筋,非要从自己的池子里跳到我这边,讨厌!”

  无缘无故搅乱一池春水,比天天趴在池塘边撩闲的懒猫还讨厌。

  “随便你怎么讨厌,我喜欢你就行了!”他忍住譬如“有的是人追老子,谁叫老子只看中你,还不赶紧感激涕零的谢恩”这种油腻屁话,超水平发挥:“我知道上次说错了话,下回再有什么你不高兴听的直接就要说,动手打也行,反正遇上你无下限就没有正常过。总要让我知道摔在什么地方,也好爬起来继续。”

  少年摆出落汤猫一样的颓丧表情,眼底闪过一丝狠意:“除了分手不可以提,什么都行,这是最后一次,你听到了没有?!我会诅咒你的哦,真的会诅咒你的哦!”

  菅原道真直系加持下她会变成不得了的特级咒灵,这样就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没听见,你走开,自己找个角落蹲着,我忙着呢!”

  女孩子不耐烦的踢了他两脚,紧贴着他的身体从办公桌上跳下来。嘴巴上说着“没听见”,行动上却表现出十足的软化态度,本能尖叫警告的极度危险被她视如无物。

  少年追在后面给她整理裙子、大衣,和围巾:“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啊!怎么又瘦了!有我在学校卧推的杠铃重吗?”

  “那你去抱着杠铃当女朋友?滚!”

  “挨骂可以,滚不行。家庭暴力不对,但是我忍了。”

  帐被打开,在外面敲了至少五分钟门的守卫终于等到回应:“BOSS?情报联络员们到齐了。”

  “让他们进来!”森由纪拍开五条悟又想蹭上来的猫爪,转身坐在办公桌后的丝绒靠背椅上,白发少年迅速趴在靠背上贴贴。

  ——就跟得了皮肤饥渴症似的。

  对于新首领背后出现的“保镖”,情报联络员们不敢多看,列成一排纷纷将头低下。森由纪让守卫们带上门出去,深吸一口气收回思绪:“诸位应该明白我让你们过来的意思。”

  一缕长发被手指勾走,她侧眼看了一下,随他抓着自己的头发玩:“将你们半年以来的工作成果汇总成报告提交上来,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话音刚落,比方才狠戾无数倍的气势从身后袭向一字排开的情报联络员们,几个格外心虚的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某人邀功一样轻扯握在手里的发丝。

  少女垂下视线,看不出任何心理活动:“我在这里,期待诸位的报告。”

  情报联络员多数都在外面另有兼职,比如说曾经的坂口安吾。森由纪确实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大在意部下是否忠诚,但情报事关重大,这些人至少要对得起Port Mafia发给他们的工资。

  “是是!请BOSS放心!”

  联络员们哆嗦着在新首领示意下转身离开,紧接着前来拜访的是得到消息刚从外面赶回本部的几位干部。

  出去两人,竖着回来的只有尾崎红叶。大佐撞上了收藏家涩泽龙彦,不明真相之下被自己的异能力当场KO。中原中也带了大部队“远征”东京,估计还得再过一会儿才能出现。

  “大小姐,鸥外大人……?”

  森鸥外于尾崎红叶有恩,她大约是少数会真心为前首领去世而难过的人了。森由纪看了她一会儿,满脸沉痛的点点头:“嗯,受涩泽龙彦的【龙彦之间】影响,爱丽丝暴走了。我的异能力没有攻击性,轻易就被她打散,父亲又不忍心对爱丽丝下重手,僵持之下就……”

  “我已经将涩泽龙彦其人列入Port Mafia的格杀令。任何人只要能干掉那家伙提头来见,我就给他个干部做,同时终身拥有五座大楼其中之一的利润。”

  这个价码不可谓不丰厚,报仇的愿望也足够强烈。

  森由纪难过的单手撑着额头,就好像伤心过度导致了头疼。站在她背后的“保镖”马上伸手帮忙揉摁太阳穴,殷勤的颇有狗腿之嫌。

  尾崎红叶瞥了眼白发少年,没把他当回事:“这样的安排,就算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其他方面,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吗?”

  她换了敬语。

  “我需要红叶姐代为向外发出消息,通知父亲生前的至交好友前来送他一程。广津先生应该已经到达本部附近了,父亲的葬礼会交由他布置。我年轻,又在国外长大,内里很多细节都不甚了解,为免让人看了笑话,这件事必须由他经手。”

  森由纪推开按在太阳穴上的手,起身走向尾崎红叶:“红叶姐,父亲突然就走了,临走前急匆匆把Port Mafia交在我手上,一句话也没有留,我很害怕。”

  女孩子脸上的惶恐不安不似作假,想到她的年龄,尾崎红叶不由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这孩子时的情形——怯生生红着耳朵尖,躲在情报组办公室外只敢露出半个脑袋偷偷看。

  “唉……世事无常,请您节哀。Port Mafia还在,这里就是您的家,我们都是您的家人。”

  尾崎红叶放下心头疑惑,屈膝行礼,承认了这位不满十八岁的新首领。正在此时办公室大门被人从外一脚踢开,中原中也带着浑身血腥味冲进来,身后跟着广津柳浪以及双手抄兜表情滑稽的太宰治。

  “到底发生了什么!首领怎么会……?!”

  实心眼的橘发青年满脸痛苦,手套上的血滴滴答答深入脚下绒毯。森由纪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怨恨:“涩泽龙彦,内务省,还有东京伸来的手,这一切加起来,便是害死父亲的元凶!”

  尾崎红叶马上将“涩泽龙彦上了格杀令,军警负责人战败被俘”的消息告诉他:“鸥外大人去世前当着所有成员的面将首领之位传给大小姐,中也,注意一下你说话的态度。”

  “……是!”中原中也摘下帽子捂在胸前:“我,我想去见见……先代。”

  森由纪起身:“请随我来,父亲现在在治疗室,我让外科医生负责他的遗容整理。”

  一行人迅速从首领办公室转移到治疗室,森先生被整理得干干净净,躺在临时腾出来的病床上等待瞻仰。见到新首领带着干部们过来,房间里哗啦啦跪了一大片:“BOSS,请节哀。”

  “嗯,你们都起来吧。”森由纪看了眼森鸥外,踉跄着向后退了半步,被跟在身后的“保镖”扶住。她无比自然流畅的红了眼圈,豆大泪珠含在眼眶里,最终沿着脸颊一颗一颗汩汩滑下:“……”

  干部们都知道森先生生前和女儿的关系也就那样,没想到大小姐倒真会为了父亲去世而伤心,一时间心更软了。广津柳浪单手抚胸低下头:“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请您吩咐。”

  “父亲的葬礼,就麻烦您了。有什么需求尽管提,资金方面不要太俭省。”

  务必要让便宜爹风风光光下葬,顺便堵住悠悠众口。

  “是!那么我这就下去着手办理这件事,报告会在今天下午送达。”

  挥手让他退下,森由纪又对中原中也道:“中原先生,我决定从今天夜间起在港区实行宵禁,以避免这段时间里发生对组织不利的事,巡夜就交给您了。”

  “是!”橘发青年接下命令,意味着他接受新首领的派遣。

  吩咐治疗室加强守卫,森由纪当着所有人的面追加了一条:“关于太宰,”

  她扭开脸指了指终于将表情调整到合适范围的黑发青年:“虽然他擅自脱离组织应当处以极刑……看在父亲面上,不予追究。”

  “嘛……”换了身浅色风衣,人也变得开朗许多的太宰治咂咂嘴:“森先生,是个好人啊!”

  森由纪成为Port Mafia首领可比森鸥外还在时要危险多了,能把一盘散沙似的人体描边大师们指挥出压倒正规武装的效果,一般人真做不出来。但是换个角度看,肯护短有人情味的首领,怎么想也比一台精密冷酷的AI要更得人心。

  青年绕着病床走了一圈,最终忍住了想要上手摸一把的冲动。不管怎么说,森先生把他养到十八岁,虽然跑不了压榨未成年人的罪责,终究如师如父。

  师父再不是东西也是师父,到了这个地步,暂且饶他一回。

  眼下他更好奇大小姐背后站着的那个“保镖”,看上去略有点碍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