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居然有胆大包天到不知死活, 敢随随便便约Port Mafia大小姐出门玩耍的人类,暂居在禅院家别院里的所有人对此都表示——干得漂亮!

  赶紧把她弄出去吧,又不高兴做家务, 坐在那里事又多, 抓住谁就使唤谁, 根本不管人家手头还有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说得好像不是她最期待明天晚上的圣诞节庆祝活动似的, 偏偏就她制造的阻碍最大。

  “没有熏香肠吗?我想吃奶酪!这个苹果苏打水是什么鬼?”满厨房转来转去添乱的大小姐被忍无可忍的魏尔伦拎起来扔进院子, 懒洋洋坐着围观三个小朋友装饰圣诞树的禅院甚尔刚好接到, 顺手把她“种”在地上站好。

  “是不是还得给你准备上一桶啤酒?不要加深不明真相的人对德国的版刻印象啊!”

  魏尔伦威胁的伸了只长柄汤勺出来指指麻烦制造者, 森由纪悻悻把脸扭开,就差吹段口哨以示自己的无辜。

  芽衣太太还在恢复中, 故此被排除在家务队列外,只能抱着热牛奶裹着厚披肩坐在檐廊下笑眯眯看热闹。专精神经系统病变的专家从美国飞来仔细为她检查后告诉禅院甚尔一个好消息——他的妻子并不存在神经方面的难题,不过普通的产后虚弱而已,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芽衣的症状远远超出临床表现平均水准,甚至达到了危及生命的地步。

  知道这个消息后男人接连数日偷偷冲儿子横眉立目,直到小惠哭唧唧找妈妈告状, 他才被芽衣狠狠收拾了一顿,至少不敢在明面上欺负儿子了。

  “阿啦!不是说有男孩子约您出去游玩吗, 需要我帮您挑裙子梳头发么?家务活就交给男人们去做吧, 一年到头他们也就只能在这几天动手实践。”

  她笑着站起来想帮忙, 森由纪又把她摁回去,放大声音故意让待在厨房里团团转的魏尔伦听见:“我去找兰波先生, 要他给我扎小辫子!”

  魏尔伦:“……”

  这孩子真会讨人嫌!

  兰波刚从庭院逃回卧室又被挖出来, 边笑边叹气的拿起梳子:“想要什么样的小辫子?”

  穿连帽卫衣工装裤的帅气女孩弯起两只大眼睛:“要和魏尔伦先生的一样!”

  “好吧……”

  “女儿”太会吃醋也是没办法的事, 长发青年不得不顶着亲友不善的目光慢悠悠替她将鬓边碎发编织成细辫, 末梢汇入打着卷披在肩头的其他头发里:“你就穿成这样去和男孩子约会?”

  “不然呢?不是会谈,不是酒宴,又不聊正事,轻松点比较方便。”

  在那家伙眼里她就只是个普通航运会社的普通女孩,她也就顺势只当他是普通地主家的普通傻儿子。说实在的,五条其实一点也不傻,不但不傻,智商还很可能高于平均水准一大截。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能营造出一种“我很傻”的氛围,也许中二少年欢乐多?

  大约因为习惯用武力碾压一切,所以显得他好像不太喜欢用脑子的模样吧。

  兰波惊讶的停下手里的动作,侧头看了眼并不知道自己突然开始向外冒粉红泡泡的女孩:“那应该是个很出色的男孩子……你高兴就好。”

  不然小女巫也不会用最接近真实的面目去见他。这样想着,青年从广津柳浪送来的礼物里选了条镶嵌着紫水晶的发带替她将发尾束了一下,蓬蓬松松微带着卷的黑发像条羊尾巴似的拖着,俏皮又可爱。

  她这是明显有几分想要当真的意思了,和之前那些开玩笑一般的“恋爱”完全不一样。

  无痛当爸的兰波先生很担心——想想那位虚假的前男友吧,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从ICU病床上醒过来,万一这个也让小由纪失望……是不是得替她处理一下尸体之类的东西?

  等到别院大门被人咣咣敲了两声,溜达着去开门的禅院甚尔在看清楚来者后挂着张晚娘脸转回来:“由纪大小姐,有人找!”

  嗛,原来是五条家的臭小子,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一时间厨房里煮汤的、檐廊下晒太阳的、担心善后工作的、装饰圣诞树的、包括那只时不时来蹭饭的胖胖狸花猫,好几个脑袋从格子门或不是柱子后头探出来瞻仰这位“勇士”。

  同样一身休闲装的白发少年戴了副墨镜,大小姐说很漂亮的眼睛被挡在镜片后看不见,但是整体形象嘛……禅院芽衣轻轻感叹了一句:“真好看,挺合适的。”

  “合适什么啊,那就是个再麻烦不过的小鬼。”

  甚尔先生可以不管雇主死活,老婆认为其他男人好看绝不能忍。院子里马上就少了三个人,小惠跟在爸爸腿后举着拳头抗议他扛走妈妈的“暴1行”。

  兰波先生手心里痒痒的,特别想放个亚空间体出来炸点什么。但他最后什么也没做,只是拿着梳子多在由纪的“羊尾巴”上梳了一下:“出去玩吧,今天你生日,早点回来吃蛋糕。”

  别院里有准备蛋糕这种玩意儿吗?大小姐满脸疑惑,这和之前说好的“晚上不回来发个消息就行”完全不一样啊!

  魏尔伦接收到亲友略显凶残的目光后笑着表示没问题,蛋糕而已,人造人无所不能。

  所以你们平时全都在给我摸鱼?!

  大小姐气鼓了脸。

  “真好啊……由纪酱的家人都那么亲切,好羡慕……”

  五条悟成功约到人出门,走路都比平时更加嚣张了几分。虽然他本来就不怎么拿正眼看路,但是这会儿显得格外招打。

  ——禅院家别院里每个人都用那样温暖的眼神看着他喜欢的女孩子,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有吗,他们只是我的雇员而已。”

  大小姐难得嘴硬一回,马上就被掀了老底:“如果只是雇员的话,很多人都没必要存在吧!”

  少年有事没事低头看看她抄在工装裤口袋里的手,看了好几眼也没等到回应,愤而拆台。

  “我高兴,我乐意,我养得起!”

  知道他想要什么,由纪故意等他忍不住喵喵大叫了才把手抽出来:“你有意见?”

  总感觉自己被人抢了台词,少年大约气闷了三秒,马上就把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高高兴兴抓起别人并没有同意借给他的手:“走啦走啦,我请你吃点心。你喜欢和式还是洋式?无论哪种我都知道最好吃的地方哦!”

  在岛国,对男士的刻版印象是他们就该讨厌甜腻的食物,没想到这人大喇喇的将这种一定会被人鄙视的爱好说出来。都已经过去三分钟了,五条悟突然想起族里年轻人提醒过自己说是女孩子们不会喜欢幼稚的男生。喜欢吃甜心,属于毫无疑问的幼稚行为。

  就……已经过去三分钟了,热热还能把那句话吃下去重新表达吧!

  “我全都要!”

  对甜食没有任何抵抗力的森由纪一点也不觉得这个约会行程有什么问题,在点心店里舒舒服服坐上一天难道不好?

  她抬头看了眼认真思索中的五条悟,后者大约是重启更新了一下程序,确认过什么似的美滋滋甩着手回应:“我也是这么想的,嘿嘿!”

  还有比发现喜欢的人可以成为饭友更让人高兴的事吗?没有!

  “出发~先去买大福,再去吃蛋糕!你想去逛京都的什么地方?”她穿工装裤帆布鞋出门耶,无论去哪里玩都超级方便的说!

  “你领路就行,别说京都了,东京的路我都不熟。”森由纪侧头想想:“要不就随波逐流随便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好啊好啊!”随便走,不用辛苦脑细胞,太好了。

  少年顺势将爪子装进外套口袋,连带着森由纪的手一起塞进去——装进我的兜兜里就是我的啦,谁也不给!

  两人个子都很高,行动力都很强,行动起来都不怎么在意无关人员的看法,聊起天来也没什么互猜谜语的必要,自然顺畅愉快。好像还没走多远,岚山就被甩在背后,面前是售卖传统点心的老店。

  “大福比干巴巴的饼子好吃,软软的不噎嗓子,我推荐奶油毛豆泥馅!”五条悟用牙签戳起试吃样品塞向森由纪,后者一脸怀疑黑猫一样的高高低低研究起这份魔鬼搭配:“什么鬼!毛豆泥是什么东西?”

  她的长相一看就知道是混血儿,店员也是经常接待外国人了,马上熟练介绍起毛豆的来源,把森由纪听得云里雾里:“不就是未成熟、尚且是青色的大豆?甜度能够吗?”

  “哎呀,你尝尝嘛!”

  四分之一个开膛破肚的白色绿色软糯点心被送到面前,这要是太宰治送过来的食物女孩子能反手就把这玩意儿塞回他自己嘴里去,但面前这个笑容灿烂的白发少年……她想了想,微微欠身一口将他的好意咬进嘴里:“嗯,很甜!”

  是一般人都有点受不了的甜,她倒觉得还好。

  “对吧!”

  “嗯嗯!”

  送走这两位客人时店员的脸都差点笑歪——今天的营业任务到此圆满完成,后面卖掉的全都是提成,赛高!

  数小时后祗园仅容两人并行的油润小路上走着一对特别显眼的少年少女,生得好看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这两人拎着点心盒子捧着奶茶,居然还在商量要不要再多吃个嘉年华版可丽饼。

  说到可丽饼,真正卖过可丽饼的森由纪对市面上绝大多数产品都不抱什么希望:“太小气了,奶油就给那么一点点,水果也一点点,怕谁吃不起来着?”

  “就是就是!每次去吃看着里面没被填满的空隙都让人愤怒至极!”非常擅长吃这玩意儿的五条悟表示同意:“明明馅料塞爆才是美学,太过分了!”

  她轻松自在的舒展着身体跳过低洼石板,就像朵把花瓣开得张牙舞爪的蒲公英:“等你去东京找我玩,我请你去竹下通吃可丽饼啊,味道不好可以砸摊子的那种!”

  除了最有名的那家,Port Mafia在那里设立得有情报点,敢做的不好吃大小姐当然可以掀翻铺面辞退他们。

  她背后走过身着辉煌衣饰的艺伎少女。粉□□白的脸,猩红饱满的唇,内八微驼的站姿,眼角眉梢挂着经过训练后最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笑容。不能说不美,但美也分很多种。

  ——我就喜欢这种野的,视线追着三两步跳下台阶的少女,少年听到自己的心这么说。

  “那是什么?”她走到台阶地下才转身抬头看着他问话,五条悟扫了眼踩着木屐慢吞吞蹭过去的艺伎:“工作人员,你不是见过吗?”

  在五条家的赏枫宴上看得那么认真,前后看我也就看了两眼,看那些人足足十分钟。

  “我没想到她们日常生活也是这幅样子。”森由纪倒着走了两步,抬头看台阶上的少年目不转睛朝自己走来,两个人加一块也没多分出一丝余光给路边含情脉脉的柔弱艺伎:“好像还挺累的。”

  “累不累都是职业而已,既然选了就别抱怨嘛。”五条悟一直走到她面前,低头笑了一下:“艺伎只要遇到合适的客人大多都会选择早早退役,能嫁给有钱人才是她们的终极目标。你看,那家扬屋外面竖着长长一排写有名字的红栅栏,每一个都是曾经在此开过张的太夫。”

  森由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一整条花池外都是刻满名字的红色木片:“啊……”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买卖”,也不明白岛国人究竟是想得开呢,还是真的在这方面完全不介意。他们好像也没有那么大方吧,每年因为各种绯闻事件不小心命丧黄泉的男男女女数量还少吗?

  这份迟疑引起了少年的误会,目前还算是能吃人管的五条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太多,急忙磕磕巴巴努力解释:“我都是听家里人闲聊时说起的!具体情况……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说我年龄还小,没必要懂得太多!”

  “……”这方面懂得一点也不少的森由纪瞄了他一眼,颇有点看大傻子的意思在里面:“那你还敢往这儿领路?小心等会儿被哪位大姐姐抓去吃掉!”

  她把腮帮子一鼓,紫色大眼睛狡黠的转了一圈,额角精致的发辫越发衬得人眉目如画。少女伸出手做出“抓”的动作,完全没有她自己想象中那么凶猛,倒把无辜路人也给萌得七荤八素。

  “啊!好可怕!”

  某种意义上确实被拿捏了一把的少年单手捂脸,扭头——心跳紊乱,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

  晚间两个年轻人站在禅院家别院的大门外道别,森由纪难得开口邀请外人前来参加自己家的圣诞节晚宴。

  “魏尔伦会做法餐哦!味道特别棒!明天……你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就来尝尝吧,多安排套刀叉的事。”

  她一脚踢飞不知从哪儿滚来的小石子,白发少年迅速伸腿将快要滚到山道上的石子拦住:“太好了,我正愁没有地方收留呢。家里的老人们实在是太啰嗦啦,什么都是规矩规矩规矩,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烦都烦死了。”

  新年前后家里活动是很多没错,但那些活动本质上有没有家主参与并不重要。全都是做给外人观看的表面功夫,年年岁岁复制粘贴着延续下来,大约祖宗也会觉得无聊不想再看。

  相比之下,当然是和喜欢的女孩子待在一起顺便刷她家人的好感值更重要啦。

  “那就说定了哦,”五条少年一脸恨不得蹲在别人家门口直接蹲到第二天一早的表情,生怕森由纪后悔似的迅速应声:“明天下午我早点过来帮忙,我会做饭!真的会!”

  强行从禅院甚尔那里抢走工作前来开门的兰波先生听到这句话在心底点点头。

  会做饭啊,这是个加分项,可以可以。反正你要是敢把厨房交给森大小姐,她能让你三天吃九顿半成品加原材料。也不能说德式香肠和干酪不好吃吧,但他们真就能这么吃上一辈子也不腻,这一点挺让法国人佩服的。

  “咳咳!”长发青年拉开禅院家别院单薄的木质大门,面对外头那个冲着“自家”女儿狂摇尾巴的少年露出属于空间系超越者的微笑:“大小姐回来了?”

  就像绝大多数欧洲人分不清楚亚洲人的脸,绝大多数亚洲人也搞不明白欧洲人的特征,加之一时紧张,五条少年张嘴就瘸了一句:“父亲大人您好,初次见面请您关照,我送由纪酱回来啦!”

  拉长的尾音里还带着点撒娇似的曲折婉转,把兰波腻得一抖:这又是个什么品种的奇葩来着?

  关键点在于这个“父亲”是通用词,即可用于称呼自己的亲爹,也可拿来称呼岳父,跟在后面出来看热闹的禅院甚尔差点笑到脚打滑——真有你的啊五条,喊错称呼也就算了,自称还那么不讲究,谁给你的勇气这么操作。

  同样来看热闹的魏尔伦:“……”

  这小伙子不但脑袋不大聪明,眼神也不太好,一个法国人,一个德裔混血,你跟我讲他们两个长得像?

  森由纪:“……”

  看吧,我就说他傻里傻气的,带回去气死便宜爹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欸?”

  唯一一个状况外的人自我感觉超级良好,甚至已在大脑里浮现出大量并不存在的记忆。

  “好啦,你也回家吧,明天见!”

  女孩子不由分说伸手推着人往外走,五条悟也真就顺着她的力道转身走上山道:“明天见,还有啊!”他停下来,故意伸手揉乱她整整齐齐的小辫子:“祝你生日快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炸毛了炸毛了!她就像只被人突然推倒狂吸的黑猫,浑身上下满满都是迷茫外加不可思议的气息。

  站在院子里围观这一幕的“雇员”们纷纷露出死鱼眼。

  这家伙完蛋了,绝对会被大小姐记恨一辈子的。如果他胆敢让她动真格的不高兴,下场一定不会比那些曾被她下令处决的组织成员们要好到哪里去。

  “看什么看!工作都做完了吗!”

  色厉内荏的大小姐怒气冲冲朝这些摸鱼达人咆哮:“没做完还不赶紧去给我工作!”

  声音挺大,危险系数无限接近于零。

  岚山另一边,五条家的别院。

  家主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半天不见人影,这么晚了才带着一身奶油砂糖的甜腻味道回来,祓除咒灵归来路上被他甩下的家老和族人们难免忧心忡忡。

  ——神子越长越大,能控制他的机会越来越少,作为数百年才能出现一例的“六眼”,五条家需要保证家主必须与家族站在同一条利益链上。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五条悟突然如此向往自由呢?小时候他还偶尔有被族中长辈拎起来教育的可能,进入青春期后少年很快就从象征意义上的“家主”成长为实力意义上的家主,想要使用武力压制他的可能彻底归零。自那以后,族老便只能以“规劝”为主,尽量想要导正他的言行,可惜……也许是早年管束得太过死板,这孩子反弹起来格外跳脱,软硬都不吃,特别有自己的主意。

  虽然他从不关心族人更不在意家族发展,但是只要他能老老实实待在指定的地方,去做符合绝大多数人期望的事,言行偶有出格之处也不是不能接受。怕就怕年轻人无拘无束,突然搞出些打得全家措手不及的幺蛾子。

  比如说,近来尤其喜欢买些完全不符合古老家族审美的衣服。

  再比如说,这几天总是一眼没看见就不知道跑去哪里。

  再再比如说,非要闹着去东京上学。

  作为有家系传承的咒术师,五条悟大可以请来全国最好的家庭教师排队给他上课,根本不必去外面的学校读书。就算想去,东京和京都之间怎么想他也该选择离家更近的后者。东京咒术高专那是什么地方?泥腿子平民术师的集中地!

  所以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家主这是想要彻底摆脱控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