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置◎

  福泽先生内心在想些什么, 森先生并不清楚。他和雪枝用完可以称为下午茶的午餐后,就离开了波洛。

  两个人骑着双人协力车穿过了米花的闹市区。气温上升后,吹来的风都是暖的。这是夫妻俩难得一起出门散步的日子。

  如果时间再慢一点就好了。雪枝在后头望着森先生的背影, 独自生活在横滨的丈夫消瘦了不少。除了一日三餐安排的不妥当外, 更多的则是难缠的老板的摧残。

  听说从去年就开始命不久矣,结果愣是过了年,这条命就一直吊着。以现在的医疗技术都没法让他恢复健康,想必真的是在等死了。

  而且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出现了隐约的心悸,望着毫无阴霾的天空,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做个体检套餐。就在雪枝想东想西的时候, 双人协力车已经到达车站。森先生一脚踩在地上支撑着车身。

  “就送到这里吧。”

  他回头对妻子说,森先生的表情很是遗憾。虽然并不会坐电车回横滨,但是车站还是要来的,毕竟他的妻子还不知道他在为谁做事。要是让她知道他在为PortMafia做事,那么他大概率会被逐出家门了。他能想象到那时太宰的表情有多么快乐。那孩子总对他的各种灾难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老实说他至今还不清楚太宰治对他为何有那么大的恶意。那孩子面对他的时候从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恶意。但是奇怪的是, 面对小枝的时候,却又像个正常的孩子。

  不不不, 这更不正常了。森鸥外想到太宰治的情况眉头微微皱起。他一直有种感觉, 太宰似乎早已经认识了小枝,或许比他还要早。

  “林太郎,你在想什么?眉头都皱起来了。”

  雪枝颇为担忧地抚过他眉间的褶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太郎的额头和眼尾似乎出现了皱纹。太可怜了,明明才二十九岁就开始出现皱纹了吗?

  这么一想雪枝就更加心疼了。一定是难缠的老板的错!

  “下次来一定要提前跟我说啊。我才有时间给你炖鸡汤。”里面再放点阿胶和枸杞。

  不知道妻子心里打算的森先生自然是点了点头。当然下次来估计仍然是“突袭”, 毕竟这样才能体现出他对妻子和家庭的注重嘛。

  这么想的森先生轻轻拥住了妻子, “很快, 用不了多久……”他的手穿梭在雪枝的黑发间。柔软的黑发从他的指间划过。紧接着, 他突兀地问了她一个问题。

  “小枝想去横滨生活吗?”

  雪枝很惊讶丈夫会提出这个疑问。毕竟当初填写婚姻届时两个人就说好了,他在横滨给人打工,而她则是在米花町写小说和带孩子。怎么现在结婚还不到两个月他就变卦了?

  雪枝双手还扶在他的肩膀上,脸色有些凝重:“林太郎,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否则怎么会在结婚两个月后突然问出这种问题?

  森先生露出了含蓄且安抚性极强的笑容,“并没有发生什么,只是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雪枝思考了一下这个答案,觉得很有道理,但是……

  “横滨太乱了。”

  偶尔去一趟也就罢了,若是常住那就太考验心脏的承受力了。

  “况且,惠和津美纪还在上学,多次转学对孩子的成长不好。”

  这才是最主要的,津美纪去年年末才转入米花小学,现在再转学,她会很不安的。加上横滨的情况,对两个孩子的成长太不利了。

  森先生明白妻子的担忧。然而妻子过去的事又在影响着他。她和PortMafia究竟有什么关系?没有二十年前记忆的妻子显然不能回答什么。而当初帮助妻子离开PortMafia的又是谁?一个六岁的女孩,凭一己之力离开PortMafia的总部大楼,这简直可以称得是上年度笑话了。而且之前十年火箭炮的事,他不相信妻子突然出现在PortMafia大楼中会毫发无损,显然是有谁在隐瞒她的存在。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在PortMafia呆了至少二十年以上的老成员并且还有一定的影响力。

  能在PortMafia待了二十年以上的人自然不容小觑。尤其在以前的年代,大部分都死去火拼。

  森先生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想法。至于想法是不是真的,还需要验证。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然后不舍地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雪枝点点头,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一路小心。”

  森先生再一次拥抱了妻子,然后在她的细嫩的脸颊上印上一吻。

  “我走了。”

  他最后说道,而后转过身。然而就在即将进站的时候,地面突然出现了震动。在那一刻森先生果断地回过来拥住了妻子……

  ……

  东京、京都、琦玉、横滨皆发生了情况不明的震动。虽说处于地震带使得日本地震年年频发,但此次震动气象厅并未预测到,同时地球防卫战略指挥部也未监测到异常能量的波动——也就是说这次四个区域的震动并不是地壳的震动以及怪兽的原因引起的。

  所幸震动在五分钟以后就停止了,且并未出现房屋倒塌和伤亡人员。一切平静的不可思议。

  大部分人的生活并没有因此改变。

  川平站在米花车站如是想。只是世界重置而已所有人都会回到各自的生活轨迹。他推了推眼镜,而后转身离去。

  ……

  而另一边,自神墓村事件以后许久未出现的凯再一次来到米花町。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他终于找到了真相。

  他去过大古先生所在的宇宙的地球,在那儿他了解到大古先生并没有除光和翼以外的孩子。所以雪枝小姐并非是大古先生的女儿。

  可是如果不是大古先生的女儿,那么雪枝小姐为何这么说?虽然与雪枝相处时间不长,但凯相信雪枝小姐并非是什么狡猾奸诈之人,甚至过于单纯,所以他绝不会认为她在故意欺骗他。更何况,雪枝小姐的体内确实有迪迦前辈的力量。

  [就像她能看到我们的人生,我也能看到她的人生。]大古先生的眼中带着笑,[于黑暗中绽放的希望之花。我很高兴她的心中有着无坚不摧的力量。]

  幼时被拐卖,黑手党,孤儿院,失忆,丧夫,独自抚养继子……经历了种种的灾难,雪枝的内心却依然坚不可摧。光看她的外表和性格,简直无法想象她经历了这些。

  大古由衷地感到佩服。

  [虽然遗憾着不能成为她的父亲,但我们都能看到对方的人生,或许这也是血脉的一种体现?]大古先生不禁玩笑般地猜测,「说不定我们拥有同一个祖先。」

  大古随意的一句话,却令凯记在了心里。

  是的,除了这个可能不做他想。

  于是凯又回到了雪枝所在的这个宇宙的地球。

  但是……

  有些不对劲。

  他跑遍了整个米花町,都没有找到雪枝一家的存在。原先的公寓的门牌上写着野崎的姓氏,并且居住了有一年之久。联系了帝丹小学,一年级和二年级都没有惠和津美纪这两个学生。他们一家的痕迹在米花町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过。

  凯坐在公寓楼下的花坛边上陷入沉思。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好好的一家人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简直太奇怪了。

  而且,咒灵和异能也没了……

  就像是世界被分割了……

  *

  并盛沢田宅。

  得知风的女儿在来日本的途中遭遇了车祸,沢田纲吉和里包恩就急忙去了医院。早先得知风在国内有个女儿时,沢田纲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后来里包恩往他的脑袋上来了一脚才反应过来。女儿二十六岁了,算算时间是在成为彩虹之子之前就有的。

  因为艾丽娅的妈妈露切在成为彩虹之子的时候已经怀了孩子,那个孩子就是艾丽娅,而现在艾丽娅和风的女儿差不多大,或许艾丽娅比她要小些。

  前往医院的路上,沢田纲吉从里包恩那里听说了有关风的女儿王缘这次来日本的事。

  里包恩说:“这次阿缘来日本主要还是来散心的。风说她近来心情欠佳,神经衰弱。”

  “神经衰弱?”沢田纲吉不禁担忧起来,“很严重吗?”

  里包恩沉默了会儿,然后说:“还不能确定。她时常做些古怪的梦,梦中自己结了两次婚,有三个孩子。”

  沢田纲吉:……

  这梦怎么看也离谱了!

  里包恩继续说:“第一任丈夫是个毫无赌运的赌鬼,还带了一个孩子。”

  沢田纲吉:……

  “第二任丈夫是个平平无奇的医生。也带了一个孩子。不过那孩子是垃圾桶里捡来的,不是亲生的。”

  沢田纲吉:……

  这究竟做的是什么梦啊?已经不是离谱能总结的了!

  想到还有第三个孩子,沢田纲吉问:“难道第三个孩子是两人亲生的吗?”

  “不是哦,另一个孩子是领养的。”里包恩重新组织了下语言,然后顺了顺时间线,“第一个孩子是第一任丈夫的,在他死去后,她就带着继子生活,而后接到了来自福利院的电话称是远方亲戚的一个孩子无人收养。于是她就收养了她。在那之后她就带着两个孩子改嫁了第二任丈夫。”

  沢田纲吉:……

  任何意义上都太糟糕了啊…

  “等等,远房亲戚家的孩子………这一点是不是有些奇怪?”沢田纲吉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说法不对劲。

  里包恩看着他,嘴角扯了扯,然后详细解释说:“在阿缘的梦里,她和母亲上街买生日蛋糕的时候遭到了袭击,风的妻子当场死亡,而阿缘则是被卖到了横滨的□□。后来在好心人的帮助下逃离了□□在孤儿院生活。因为失去了记忆,所以没有请求大使馆的帮助。在孤儿院生活了几年后被一个老太太收养。那个孩子就是老太太的曾孙。我们查过,横滨并没有她梦中描述的□□存在。”

  沢田纲吉听完之后,久久不能消化。

  “她……”

  里包恩黝黑的眼睛看着他:“这只是梦。”梦里的所有在现实生活中都没有发生。她的母亲不是死于袭击,而是正常的身体衰弱。她也没有被拐卖,没有嫁给赌运奇差的男人,也没有给人家孩子当后妈,不用为生活奔波。

  前提是有风在。

  里包恩继续:“不过这些梦境依旧是零零散散的。阿缘醒来后只记得一些场景,刚才所说的就是通过这些零星的场景组合而成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王缘所在的医院。在护士台询问了王缘的病房后,两人就朝着病房走去。

  到了病房门口,沢田纲吉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在推开门见到王缘后更是毫无章法的在脑内流窜。

  坐在病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显然是睡眠不佳导致的。

  正如一开始得知风有个女儿时里包恩的介绍那般是个有着昭和风情的美人。继承了父母优秀的外貌基因,不过和风长得并不像。沢田纲吉看到这一点内心暗暗松了口气。要是和风长得像,那岂不是也和云雀前辈长得像了?那也太恐怖了。

  里包恩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斥责道:“别露出这种没出息的表情!”

  “……”沢田纲吉别过脸,流出了眼泪。过分,连想都不让想。

  “是里包恩叔叔啊,这就是父亲说的彭格列吧。”王缘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打招呼道,

  王缘是认识里包恩的。那么在里包恩身边的沢田纲吉的身份更是不用多猜了。

  沢田纲吉挠挠头,而后自我介绍道:“你好,缘小姐,我是沢田纲吉。”

  “你好,我是王缘,你和一平一样叫我缘姐也可以。”王缘温声道。

  里包恩从沢田纲吉的头上跳了下来,站在病床的边缘。沢田纲吉则是坐在椅子上,动作十分小心。

  “看来精神还不错。”

  王缘点点头,“只是轻微的擦伤和脑震荡,并无大碍,有劳你们走一趟了。”

  里包恩老神在在地说:“你爸不在日本,作为叔叔的我照顾你很正常。”

  “那就谢谢叔叔了。”

  沢田纲吉总觉得这对话很奇怪。很快他又听到里包恩问:“怎么样,这段时间来有没有出现新的记忆?”

  王缘抬了抬眼睛,寂静许久之后,她看着里包恩说:“……惠。脑子里出现了惠这个字。”

  “惠吗?”里包恩低下头不知在思考什么。很快他又对王缘说,“我知道了,我和你爸爸会去查的。总之之后有什么新的记忆再告诉我们,知道的越多,线索才越多。”

  “……我知道了。”王缘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沢田纲吉和里包恩没有呆多久就离开了。离开前里包恩让王缘什么都不用想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她。

  在离开医院的时候,沢田纲吉恍惚间看到了川平大叔,可揉揉眼睛后人又不见了,遂以为是自己眼花。但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始终无法放下这件事。

  王缘……

  沢田纲吉总觉得她应该还有另外的名字。

  待沢田纲吉与里包恩离去后,病房里又陷入了寂静。王缘靠在床头,细细思考着那些出现在梦中的零星的梦境。明明很陌生,却又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意,仿佛自己失去了什么……

  她捂着胸口,神情恍惚。

  父亲的电话在护士给她输液时打来。除了日常的安慰以外,父亲说要过几日再来日本。这段时间他拜托了里包恩叔叔来照顾自己。王缘没什么意见,欣然同意了。她在日本举目无亲,除了里包恩和一平,没有其他认识的人。虽然父亲在日本有其他认识的人,但似乎并不想让她多深入其中。

  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王缘的检查报告没问题后医生才同意她出院。出院那天,里包恩和沢田纲吉来接她。

  “妈妈说要为你接风洗尘,现在还在厨房里忙活着。”沢田纲吉替她拉着行李箱走出医院。

  “有劳沢田夫人了。”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颇为歉意地对沢田纲吉说,“抱歉,之前带的礼物全在车祸中毁坏了。”

  来日本的时候,王缘特意准备了国内的特产,结果却在途中遭遇了车祸。因为只放在了手提包内,所以在车祸中遭受了大大小小的毁坏,已经拿不出手了。

  “不用在意这个啦,你来妈妈就很高兴了。”沢田纲吉让王缘不要多想,他语气温和地说,“而且车祸这种事也不能避免。”

  “那就打扰了。”说是这么说,但王缘还是会感到不好意思的。

  医院停车场内,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响了响,很快从车内走出一个金发的外国男性。

  “里包恩!阿纲!”

  “啊是迪诺先生。”

  迪诺接过沢田纲吉手中的行李箱放入后备箱中。里包恩介绍说:“这是迪诺,加百罗涅的boss。这是阿缘,风的女儿。”

  “你好。”王缘伸出手。

  迪诺看起来有些紧张,他握住了王缘的手,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你好,我是迪诺·加百罗涅,里包恩的学生。”

  ——

  “并盛毫无变化呢。”

  “诶?缘姐之前来过并盛吗?”沢田纲吉下意识地问道。里包恩也看着她。

  王缘:“……”

  她皱皱眉,捂着脑袋,喃喃自语:“真奇怪,我以前没有来过并盛啊……”

  里包恩若有所思。

  王缘确认自己是第一次来并盛。或许是这个宁静和平的小镇令她感到了舒适的氛围,所以才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这番话。她安慰自己,这算不了什么。人总会说出一些令自己费解的话的。或许在这个地方,她衰弱的神经会相对好些。

  沢田宅……

  真奇怪,她对这栋房子里的布局乃至厨房里的刀具的摆放位置都很熟悉。

  太奇怪了……

  难道梦里她来到过这栋房子吗?或者说她在梦里来过并盛?

  如果是梦的话,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沢田太太对王缘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一大早就去超市买新鲜的食材来做大餐。由于初来乍到就出了车祸,沢田太太就收拾了客房让王缘暂住。尤其得知了她神经衰弱的情况下,势必要让她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感觉。

  这让王缘更加不好意思了。于是为了报答沢田太的好意,她打算免费给沢田纲吉补习。

  沢田纲吉:……

  里包恩说:“这不是挺好的吗。阿缘可是清O毕业。有她给你补习,说不定阿纲你能上东大。”

  沢田纲吉:……

  绝无这种可能!

  这比成为彭格列boss还要难。

  里包恩看出了他的想法,颇为欣慰。

  “那么在彭格列boss和东大之间选一个吧。”

  沢田纲吉:……

  ——

  在并盛沢田家住了一个星期后,王缘神经衰弱的病症好了不少。同样借住在沢田家的蓝波总是和一平打打闹闹,让她没有多余的心思想东想西。而沢田纲吉那令人绝望的分数更是让她难以平静。

  她讲课很仔细,沢田纲吉也听得很认真,并且觉得自己听明白了。但是考试的时候,绝望的分数总是令大家陷入沉默。狱寺隼人总说十代目还没拿出实力。

  王缘心说现在不拿出实力什么时候拿出来?她势必要将他的成绩提高至平均分上。

  白日里沢田纲吉需要上学。每次这个时候,一平就会带着她在并盛闲逛。偶尔会遇见和父亲风长得颇为相似的少年云雀恭弥。虽然之前听一平提起过,但见了真人才感受到所谓的像究竟是何种像。她差点以为云雀恭弥是父亲在外的私生子。

  不,这个年龄怎么看都不可能。

  这天下午,迪诺再次从意大利来到了并盛。与里包恩在沢田纲吉的房里交谈过后下楼就看到王缘在客厅里看书。阳光印在她的侧脸,像是铺上了金光。她的气色好了很多,比之前初见的那天红润了很多。

  迪诺从楼上走下来,走到了她身边,难得在没有罗马里欧的时候安稳地走完了整个楼梯。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在看书吗?”问了个蠢问题。他不禁捂住了脸。

  “嗯。”王缘抬起头,看到是迪诺就笑了笑。

  迪诺松了口气。

  “是什么书?”他坐了下来,双腿轻松地盘了起来。

  “《大雷雨》。”

  见王缘回答了他,迪诺便摆起一张很有兴趣的表情问她这本书讲的是什么。

  王缘合上书垂下眼,手指抚在下巴上,一副思考的模样。

  “大概是有情人终成兄妹?”

  迪诺:……

  不是很懂。

  而后迪诺约王缘要不要出去走走。王缘想着午饭后也没事情做,也就同意了。

  王缘比迪诺大四岁。四岁的年龄差在面容上看不出什么。

  沢田太太觉得两个人很有看头,里包恩倒不认为。阿缘的眼中丝毫没有可以交往的迹象。梦里的阿缘有两任丈夫,既然能结婚就证明她对那两个男人是有感情的。于是饱受梦境骚扰的她自然是无暇去在意现实生活中的感情。

  两人走在宁静的小道上,迪诺会问一些王缘的喜好。然后就这些喜好将话题聊了下去。作为加百罗涅家族的boss,迪诺懂得自然很多,诗歌音乐画作都能聊上一些。王缘听着,低垂着含笑的眉眼。两个人看起来相配极了。

  ……

  有两个人在那儿看了许久。不热切的目光竟令迪诺都没有察觉到。倘若被里包恩知道了,免不了一顿教训。

  “她看起来……很开心。”年龄看上去稍大的少女喃喃道。

  年龄稍小的男孩也就是太宰治则是说:“很奇怪吗?没有拐卖失忆丧夫和被欺骗的经历,很开心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吗?”

  两人坐在路边的台阶上,远远地望着他们。周围的行人对他们视而不见。这是少女的异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究竟能降到各种程度,凭她心情。这是一项很适合情报搜集和暗杀的异能力。太宰治虽然是反异能者,但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无需异能力的作用。

  “我知道……可是……”

  太宰治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移开了视线。

  “你想说这是虚假的世界?”

  少女别过了脸,“没有。可如果这是真实的,那我又算什么?”她垂下眼,她有着一双和王缘相似的眼睛。

  “你还不明白吗?”男孩叹了口气,解释说,“原先存在的世界,是因为【书】而形成的——当然也不仅仅是书的原因。而因【书】来到那个世界的你,在本质上不属于那个世界。所以世界分割的时候,你不属于任何阵营。”

  虽然有些拗口,但少女还是听明白了。她存在于另一个平行世界,由那个世界的父亲和母亲结合而出生。

  “那你呢。”她看向男孩。

  男孩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另一个世界的的我早已死去。现在的我只属于她的世界。”

  少女愣愣地看着他,而后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男孩淡笑不语。

  少女在那一刻明白了很多事。她再一次注视着笑得颇为开心的女人垂下眼。

  “……没有惠哥和津美纪,母亲也会开心吗?如果她记起来……”

  男孩没看她,望着碧空如洗的天空,那是包容一切的场所。

  “原本四分之一的爱,现在变成二分之一,茉莉难道想要拒绝吗?”

  茉莉突然哽住,神情复杂地望着太宰治,心中纷杂的思绪纷至沓来。如果……如果她不是母亲的女儿,太宰治是不是连她也要算计,夺走属于她的二分之一?

  看着太宰治的笑容,茉莉有理由相信他会干出这种事来。她的父亲可是他最讨厌的森鸥外。

  “要去见见她吗?”

  “什么?”茉莉惊讶。

  太宰治嗤笑一声,“之前不是说要亲自去接近她吗?已经说了很长的时间呢。”

  茉莉脸颊微红。她只是不敢而已。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看到太宰治已经朝着母亲走过去了。

  “等……等等啊!”茉莉连忙追上去。

  ……

  与迪诺走进了咖啡馆,点了杯咖啡消磨接下来的时间。话题已经从诗歌画作音乐聊到了孩童时光。

  就在这时迪诺的手机响了,他抱歉地看了一眼王缘。王缘笑着摇摇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迪诺离开后,王缘翻出了手机,里面是里包恩发来的简讯,无非是问她和迪诺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麻烦她。还解释说一旦部下不在迪诺就会变得很废柴。但王缘和迪诺一路走来倒是没有觉得他有废柴的迹象。正要回复的时候,有脚步声停在了她的面前。

  “好久不见,妈妈。”太宰治牵着茉莉的手来到了王缘的面前。毫无羞耻心地叫出了妈妈这个称呼。

  王缘:……

  “妈……妈妈?”

  茉莉飞快地说:“没错就是妈妈。我们是你未来的儿子女儿哦。我叫茉莉,他叫治。”

  两人相似的面容令王缘微微一愣。

  在自我介绍后,茉莉就忍不住抱住了王缘。

  “……我想见你很久了。好想……好像……”

  茉莉已经许多年没有闻到母亲身上的气味了。她想到幼时自己喜欢趴在母亲身上睡觉的那段时光了。

  “等等……你……”

  本想要挣脱少女的手,但在手指触到少女的身体时,王缘的心中闪过了些许的不忍。于是挣脱的动作换成了拥抱。

  “不哭了哦,不哭了哦……”她小声地安慰着。声音轻柔的像是儿时哄睡的歌谣。

  太宰治静静地待在一边,看着拥抱在一起的母女二人。

  茉莉不舍地放开了母亲。而后说:“我们是未来来的,所以除了妈妈自己,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哦。”

  “好啊。”王缘微笑着说道。

  茉莉抿抿嘴,她的母亲总是轻易地相信着她的孩子们的话,亦或是谎言。茉莉忍不住说:“不怀疑我们吗?”

  王缘依然微笑着:“为什么要怀疑呢?”

  “可能是骗你的哦。”茉莉瞪圆了眼睛。

  王缘食指抵在下巴上,“骗我的话,你会哭吗?你刚才哭了哦。”

  “……”

  “如果这样会让你心情好一些,也没关系吧。”

  “……”

  茉莉心说所以你才总是被骗啊。随后看向太宰治,“你没有什么话要对妈妈说吗?”

  太宰治注视着王缘,摇摇头,“他要回来了,我们该走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茉莉依依不舍地与王缘告别了,两人很快就离开了咖啡馆,出门的时候与迪诺擦肩而过。

  迪诺看到王缘微笑着看向他的方向,不禁红了脸。

  “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吗?”

  “嗯。”王缘说,“遇到了两个有趣的孩子,可能是座敷童子。”

  “诶……”

  “对了,迪诺先生的事已经解决完了吗?”

  迪诺耸耸肩说:“算是解决了吧,不过明天还得回意大利。”

  “真辛苦啊。”

  “哈哈哈还好还好。”

  ——

  之后那几天,王缘出门的时候总会碰上那两个孩子。他们会陪着她在咖啡馆小坐一会儿,然后聊聊未来的事。未来的事说得并不多,大都是些生活琐事,但王缘听得津津有味。或许正是因此,王缘的气色再次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来到日本的风看到女儿的状态好转,心中也不由地松了口气。

  “她母亲早逝,她便早早地成长了起来。而我那时因为承担了彩虹之子的诅咒,过得十分不稳定。幸而有阿缘在,我才能振作起来。然而生活中总有我顾及不到的地方,有时想实在亏欠许多。”

  “那不是你的错。”里包恩拉了拉帽檐,声音淡淡。

  “是啊,不是我的错。可若是……”风的话语戛然而止。

  里包恩看向他。

  风摇了摇头。

  她的身体并不适合生孩子。起初风不清楚,只当是怀孕的各种反应。日常生活中自然是小心翼翼地对待。然而当孩子生下来后,她的身体并未好转,风才知道她的身体在不断衰弱,在他成为彩虹之子的那年里便撒手人寰了。

  “……不过看到她如今这么开心,我就放心了。”

  ……

  王缘突然想要去埼玉一趟。至于是埼玉的哪里她却说不出来。风问她要不要陪她一块去,她摇了摇头拒绝了。

  “会被认为是带孩子的妈妈的,爸爸。”

  风:……

  里包恩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

  风没有办法,只好说:“那随时联系,千万不要在做危险的事。”

  “我知道了,爸爸。”

  与父亲他们告别后,王缘就带着简便的行李离开了沢田家,前往埼玉县。

  究竟为何要去那儿,王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是……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梦中的那个惠,究竟是不是埼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