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干什么?◎

  雪枝将江户川乱步和与谢野晶子送入开往横滨的电车后, 打了电话给福泽先生告知两人大致到的时间——之前在横滨警局两人交换过手机号。

  之后她就和风就找了个地方。

  “没想到我们还有坐在一起的一天……”

  雪枝捧着咖啡,轻轻地叹息。

  “你,记起来了?”风那隐藏在墨镜下的双眼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他看着面容平静的阿缘, 心中又不可制止地产生了犹豫。

  雪枝摇摇头, 露出了柔柔的笑容,声音如拂过情人脸庞的清风,“没有。只是隐约记起了一点点。”

  所谓的一点点,真的就只是一点点。

  “是吗……”

  风轻叹,有股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的心情流转在心中。

  “是因为成了这幅模样,所以你才害怕回来吗?”雪枝看着风那婴儿的身体, “里包恩君也是一样的情况吗?”

  风无声地点点头。

  “我很抱歉。”如果他没有因诅咒而逃避的话, 什么也不可能发生。他的妻子,他的女儿都会好好地生活在他的身边。

  “没什么可抱歉的,如果那时候我没吵着要蛋糕的话就好了……”雪枝轻轻地说道,嗓音像是融化在了咖啡的热气里,熏湿了眼睛。

  “总之, 现在还能再见到您,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再次相见的父女, 本该有无数的话语可以倾诉。然而此刻, 却只有简单到生疏的问答。风什么都说不出来。说再多的话也是徒劳,时间并不能重来。

  过去的阿缘只留在过去。

  咖啡喝完后,这场谈话也就宣告结束,雪枝与风道别了。她回到了车上,笑着问:“我送你。”

  风摇了摇头, “路很近, 走几步就到了。”

  “那好, 路上小心。”顿了顿, 她又问,“以后还卖包子吗?”

  风深呼吸,“你想吃,我就卖。”

  雪枝笑笑,“好。”

  随后两人再次告别,雪枝驾车回米花町。风一直站在那儿望着阿缘的车离去。

  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

  望着后视镜里逐渐远离的并盛,雪枝拨通了丈夫的电话。

  忙音三声后,对方接起电话。

  【“小枝?”】

  听到林太郎的声音,雪枝紧紧地握着方向盘。

  “林太郎,我想见你。就现在。”

  雪枝的嗓音里带着些许的哭腔。

  察觉到妻子的状态不对,森先生本想问发生了什么,然而在那同时听到引擎声后,他皱了皱眉。

  【“小枝,你在开车?”】

  “……嗯,我在并盛,现在回家。”她的视线逐渐模糊,眨了眨眼睛,却始终没能将眼泪掩饰下去。心脏像是被手掌紧紧拽住似的,好难受,好难受……

  而此时,森先生仿佛已经明白了什么。

  “……林太郎,我想见你,我好想见你……”雪枝的情绪更是不稳定了。

  【“好,小枝,我现在就回来。你先回家,然后洗个澡,睡一觉,等你睡醒,睁开眼,就能看到我了。”】

  得到了丈夫的回应。雪枝现在迫切地想要回到家里。她随意地抹了把眼泪,油门踩得飞快,汽车在公路上奔驰。

  就像当初丢失惠的那个时候。而这次,她被丢失了。

  她将自己丢失在了那个时候。

  ——

  森鸥外回来了。

  确认妻子的车正好好地停在那儿,他才放下了一半的心。老实说,情绪不稳的妻子开车,属实让他放心不下。所幸来米花的路上没有接到令人不安的电话。

  他开锁推开门,房子里静悄悄的,两个孩子都在学校,太宰治也不在家。

  今日的阳光委实不错,透过玻璃窗撒在地板上,像是要烫出斑驳的光点。

  “小枝。”

  他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卧室里也没有妻子的身影,不过客厅里的手提包证明妻子确实到了家,且并没有再出门。

  于是他的目光便投向了浴室。

  他推开浴室的门,里面果然亮着灯,并且脏衣篓中也放着妻子脱下来的衣服。

  “小枝?我进来了。”

  森鸥外拉开作为干湿分离的玻璃移门,看到了躺在浴缸中的妻子,头枕在浴缸的边缘,许是热气的缘故,她抬起的脸颊上泛着红晕,比往日更要美丽几分。

  森鸥外的眼角不禁露出了轻松自在的笑意。

  “哎呀……睡着了吗?”

  他侧坐在浴缸的边缘,将袖子卷到手肘处,然后屈指在妻子的眼下划过。一想到刚才打电话时她嗓音中的哽咽,他毫不意外妻子的眼泪从这里滑下。

  手探入水下,微凉的温度令他眉头微微皱起。

  “小枝?小枝……”

  森鸥外直接将妻子从浴缸中抱起,随后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一条浴巾,将妻子完全裹住。

  雪枝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睁开了眼睛。正如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样,一睁开眼,就能见到他了。

  “林太郎……”她伸出手抚摸着满是胡渣的下巴。

  “我好喜欢你……”

  抱着妻子的手臂微微一顿,森鸥外柔情地对她说:“我也很喜欢你,小枝。”

  ——

  雪枝全身上下就裹着浴巾窝在床上。虽然已经是接近夏天的天气,但是还是有些微微的凉意。

  许是哭过的关系,她的眼睛里仍旧泛着红意。毫无焦点地望着浮在阳光中的尘埃。

  “如果仍旧当不知道就好了。”

  森鸥外已经换了家居服,听到妻子那略显逃避的话语,他挑了挑眉,“这可不像你啊,小枝。”

  雪枝避开了他的视线,望向另一边。

  “……林太郎,我记起来地不多,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不说。我希望小枝能开心,那些过去的、悲痛的过往,不说也没有关系。”

  对风所说的并不假,雪枝记起来的事并没有多少。那些隐隐约约的记忆碎片,还不能完全地拼凑出一副完整的画面。但光是那零星半点,就已经足够令她头痛欲裂。

  而且更可怕的是,她完全不知道所谓的成为大古和丽娜的孩子的记忆,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种种思绪纷至沓来,交替出现,根本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究竟什么才是对的,什么才是错的?

  雪枝明白的只有一件事——渴望现在就在这里被他的双臂拥入怀中。

  看着妻子痛苦地捂住脑袋,森鸥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入了怀中。

  好细。

  虽然握过不止一次,但如此强烈的感想却还是第一次。

  “林太郎……”

  “嗯,我就在这里。”

  ……

  那天傍晚,雪枝醒来时发现在自己枕在林太郎的手臂上。她看了看时间,推了丈夫一把,“孩子们要回来了。”

  “唔……”

  她刚要下床,森鸥外直接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再一次捞回到了怀里。

  “再睡一会儿……”

  “可是……”

  “桌上留了钱。”

  ……

  等到惠和津美纪放学回到家,两人望着黑漆漆的家,陷入了沉思。

  “妈妈不在家吗?”

  “可是手提包在,鞋子也在。”

  津美纪又看了眼玄关处,哦,叔叔也回来了。她拿起放在客厅茶几上的零钱,准备牵着惠去波洛打发晚饭。

  两人下楼的时候遇到了太宰,顺便把他也捎上了。

  “雪枝夫人呢?”

  惠看看津美纪,津美纪举拳咳了咳,“森叔叔回来了。”

  太宰治:“哦豁!”

  惠:“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妈妈和森叔叔在做什么?”

  太宰治微笑地推着惠走,“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该知道的事~”

  “可恶,津美纪不是也才二年级吗!”

  他望了望漆黑的家,所以妈妈到底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