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饶有兴趣的看着索额图表演。

  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索额图的表演天分居然如此之高, 将一众官员骗得一愣一愣。

  没错,骗的。

  胤礽胆子再大,给宗室朝臣们抄家的事也不敢隐瞒汗阿玛。

  康熙任由儿子们去办。

  就是没想到, 儿子们为了拖延退朝时间,竟是派遣出索罗图这个大杀器。

  看着哭唱俱佳,将话题越拉越长,越拖越远的索额图,康熙侧手招来梁九功低语一二, 颇为好奇儿子们的进展。

  而远在尚书房里,胤禩也是心烦得很。

  一早上太子二哥就来给四哥五、哥和七哥请了假,一行四人匆匆离去。自己原本也想去,偏偏胤禟和胤俄也吵闹起来, 以至于胤禩被交付了另一个工作。

  管住他们两个!

  胤禩郁闷的摁住胤禟,又拉住胤俄:“你们两个——给我老老实实坐下读书啊!!”

  怒吼声响彻了尚书房。

  今年刚刚入学的十一阿哥胤禌和十二阿哥胤祹同时缩了缩肩膀,禁不住相识一眼。

  八哥发起火来, 也不容小觑呢。

  而且太子二哥他们到底是去做什么的?胤禌和胤祹托着脸颊,止不住开始浮想联翩,将课业丢到脑后。

  胤祐一行人气势汹汹走在街头。

  擦肩而过的百姓们面露惊惧,纷纷退散到两边惊疑不定的看着一行人往远处走去。

  那里是八旗勋贵和官员大臣们的居住地。

  百姓们相视一眼,登时发出了吃瓜人的声音,他们跟随在后头, 满脸好奇的观察着。

  也不负百姓们的期望。

  只见侍卫用力推开大门,一行人涌入其中。

  胤礽负责含笑如刀, 仗着太子身份带侍卫阻拦主人、管事和仆役。胤禛慧眼如炬, 直冲其中寻觅账册资料和暗室, 胤祐凭借锦鲤天赋, 横冲乱撞寻觅贪污的银两物器, 至于胤祺?他端着本本,跟在兄弟们的身后努力做登记。

  兄弟们配合无间。

  很快被搜查的东西就堆起了小山,甚至胤祐还在一座府邸中发现不少晦气。沿着晦气追踪而去,他使人抽干池塘,挖空淤泥,从中翻出几具腐败尸首,以骨骼大小便可确定死者年岁极小。不仅如此,而且尸骨上伤痕累累,破碎不堪,只怕生前遭过不小的折磨。

  而后胤禛也发现了一座暗室。

  里面的情况胤禛不愿多说,更拦着胤祐和胤祺不准他们多看。

  隆科多上前看了眼,脸色发青。

  在胤祐疑惑的提问中,他沉默半响才低声答道:“里面……奴才还以为是在大牢之中。”

  胤祐打了个寒颤。

  凄惨的状态让四人越发愤怒,他们堪称是三进三出,将诸位有嫌疑的大臣府邸从头到脚翻了个遍,罪证堆成了一座小山。

  收受贿赂,国库借款都成了小事。

  官员勾结、买卖官职、赌场牟利,逼死百姓甚至将良民贩卖为奴,甚至还有人与异国人勾结用高利润欺骗普通还海商,借此将一家欺骗至海外杀害,用于霸占其妻妾家产……

  道道罪证让人身形微颤。

  胤礽原本以为自己身边的便是全部,却不曾知道那仅仅只是一角罢了。

  与此同时在朝堂上,大臣们也纷纷打着哈欠。

  他们迷惑的看着索额图,着实不明白索额图怎么会这般啰嗦……难不成是老年痴呆了?又或是得了癔症?

  有些官员们暗暗嘀咕,同时也有官员听不下去。他们不耐烦的相视一眼,一名御史走了出来:“太子殿下从前段时间起便沉迷抄家,抄了百姓家的,又抄了奴才家的,太子殿下身为皇太子,身为国之根本,国之将来,怎么能够就沉迷在严刑峻法之上?”

  索额图这下不乐意了。

  你说本官不好那也就得了,可是说太子是什么意思?他横眉竖眼怒瞪那名御史,义正辞严:“怎么就是严刑峻法了啊?那拉大人,你是说那人拐子家抄不得,还是说那些个贪污受贿的狗奴才家里抄不得?要是这些也抄不得的话,本官看你不如奏请皇上直接将大清律法给改一改!”

  说话的官员脸色都发青了。

  张英差点没笑出声,他早已从长子口中得知风声,明知太子今日去做什么的张英望着跳脚的几名官员,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他颔首笑道:“微臣觉得索额图大人说的没错……那拉大人如此深明大义,为这些人辩白,难不成是……”

  索额图咧嘴一笑:“心里有鬼也怕被抄家?”

  那拉大人唇色一白,脸上泛起怒色:“你,你们!你们这是凭空捏造!”

  索额图嗤笑一声:“是不是待会——”

  康熙咳嗽一声:“索额图。”

  索额图后知后觉的醒过神来。

  想到自己险些走漏了太子殿下的主意,他是一阵心虚。只是忽然想到皇上阻拦自己时的态度,索额图又是一愣神。

  原来皇上知道?

  怪不得刚才由着自己在那演戏……

  至于这名那拉大人则是心慌意乱起来。

  待会?待会知道什么?一道灵光从他的脑海里闪过,他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觉得索额图老糊涂,连件事情都说不清楚……

  那拉大人的额头冒出冷汗。

  难不成……不不不,不可能的吧?不不不……皇上的反应,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要这样看的话……岂不是蠢货就是他自己?

  那拉大人冷汗涔涔而下。

  他强忍住心中惊慌,偏偏周遭早已还款,自觉深得太子信任的宗室大臣们还接二连三走出来。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反驳几人的话语同时还吹嘘着太子为国为民做出的重大贡献。

  康熙:…………

  他双眼放空,看着眼前的闹剧是一阵哭笑不得。毕竟出来为太子说话的官员之中,有几位正是梁九功刚才禀报的,如今正在被太子抄家的官员。

  康熙眉眼舒展。

  当时一场大戏看还别说,真的颇有一番风情。尤其是想想这几名官员待会的表情,康熙也是越发期待了。

  在一片对太子的称赞声中,所有人似乎忘记这一切的起源是索额图的请罪,哦,康熙还记得。因此朝会结束以后,他还是喊了索额图到东暖阁里说话。

  索额图插科打诨之间也是有点小心思的。

  比如借此将格尔芬和阿尔吉善的恶行抖出,又那么遮掩了一些。一来坦白从宽,二来在更加恶劣的其他官员前头老实认错,试图给自己两个儿子寻条活路。

  因此他进了东暖阁就跪在地上。

  索额图伛偻着腰,深深趴伏在地上,苍老颓废的模样让康熙也不仅叹了口气。

  这就是孩子没教养好的结果。

  瞧瞧自家养的孩子:胤禔英勇无双,胤祉才华出众,胤禛聪颖沉稳,胤祺敦厚宽仁,胤祐……胤祐古灵精怪!

  至于年幼的儿子们也各个出色。

  胤禩早慧多知,就连调皮捣蛋的胤禟和胤俄也是各有所长,日后也定然能成为一表人才。

  再看看索额图——

  康熙想到传入耳边的笑谈——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分别暴揍儿子。

  他长叹一声,到底还是决定给索额图一个面子,问问索额图的想法:“你可想过要怎么办?”

  索额图沉默片刻:“奴才有一事请求——还请皇上允许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前往西北,戴罪立功。”

  康熙听着索额图的回答,面上露出一丝讶异。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望着索额图带着乞求的面庞,最终还是应允下来:“朕允了,只是索额图你记住,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必须改名前往,不得泄露他们的身份,你明白了吗?”

  索额图苦笑一声:“奴才明白。”

  两个儿子生死有天定论,至于自己嘛……索额图很是爽快的上奏乞退,这回倒是真心实意的,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回家盯着孙子辈。

  康熙不置可否,暂且把折子压下。

  他只淡淡的表示:“等打完噶尔丹以后,再说。”

  东暖阁里气氛尚好,紫禁城外便是一团糟糕。

  不少退朝的宗室朝臣们在门外没见到自家马车,起初还以为是路上出了差错,可是眼见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不少人心里也泛起嘀咕。

  当然也有车马轿子来接的。

  陈廷敬扫了眼面色古怪的管事,等走远之后询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管事表情扭曲。

  他呐呐着回答:“老爷……今儿个一早太子爷和几位阿哥,抄了不少官员的家!”

  陈廷敬:……???

  忽然想起索额图在朝上唱作俱佳的表情,他惊得双眼大睁,片刻以后抚掌大笑:“还真是……”

  抄家之事传遍整个京城。

  很快侍卫官兵们也得到消息,被官员们的唠叨闹得心烦的他们登时乐了,笑容可掬的迎上前。

  没等到自家的马车轿子是不是?

  哎呦这位大人您也不用走到,直接去刑部坐一坐吧。

  哎?你不愿意去?

  侍卫官兵登时变了脸色,直接摘了他们顶戴花翎,将他们往都察院和刑部衙门一送。

  管稽察的都察院官员眼前一黑。

  刚才刑部调到都察院的左都御史索诺和眼前一黑,要知道他前几天才在刑部处理了一堆案子,为了交接容易可是颠倒日夜,连日未睡才勉强完成。

  可这……可这才刚刚过来!

  左都御史索诺和嘴唇都开始哆嗦了:“这些,这些,这些难不成都是……?”

  送货上门的侍卫点头:“都是。”

  要知道都察院管稽察,大理寺管审理,刑部管审核,因此侍卫还不忘嘱咐一句:“索诺和大人,太子殿下说后头还有许多,都察院的速度得快些,否则怕是牢狱不够关不完人。”

  左都御史索诺和:…………

  他哽咽一声,至于同样也是被调来不久的御史卫既齐拍了拍同肩膀:“别说了,开办吧?往好处想,太子爷把证据都罗列出来了。”

  咱们要做的就是审讯。

  待走入衙门正堂,他们就对上了两双眼睛,索诺和的脸色登时不好了:“五阿哥?七阿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胤祐乖巧:“我陪着五哥来参观。”

  索诺和张口欲言,又缓缓合上,他尝试最后的挣扎:“都察院乃是审讯之地,不太适合两位阿哥……观看。”

  胤祺拍了拍胸膛。

  他大声回答:“没事的,索诺和大人就当本阿哥和七弟是提前来学习?”

  索诺和的心停了一拍。

  下一秒就见五阿哥一脸认真:“本阿哥想要向汗阿玛申请,到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学习。”

  索诺和:“……啊?”

  他记得传闻中……都说五阿哥明明是敦厚宽仁,善良温和的脾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