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祐登时失落了。
狗狗眼落在这尊佛像上, 眼巴巴的模样让胤礽分外无奈。
即使这样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胤礽将佛像小心翼翼的摆在几子上，打算好好和胤祐说一说。
若是真的想为皇玛嬷再做一尊……
嗯……他们兄弟可以一起出零用钱，置办一尊？这样一想, 太子胤礽还挺美滋滋的。
不过还没等胤礽说话，先前离开的凌普也在此刻从外头走进来。不止他的手里端着托盘，身后还跟着一行同样也端着托盘的小太监。
凌普尚未走近，众人便能听到他的声音：“太子爷，奴才特意准备了您最爱的茶点……”
凌普满脸堆笑。
只是走的越近他的声音越轻, 到最后几近无声。凌普的笑容更是完全凝滞在脸上，怪异的表情瞬间被太子胤礽所察觉, 胤礽顺着凌普的目光看去，视线居然落在那尊佛像上。
嗯？
胤礽敏锐察觉到异常。
凌普的呆滞只是一瞬，很快他便重新扬起笑脸, 虽然从外表看上去和刚才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胤礽发现凌普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佛像上。
比如凌普吩咐宫人将佛像送回架子上，紧接着将茶点放在几子上的他和声劝诫：“太子爷怎么将这尊佛像取了下来？这是皇上特意为皇太后所准备的寿礼, 不日将送去佛堂内的……”
没等凌普说完话，太子胤礽就皱眉了。
他冷嗖嗖的目光扫向凌普：“你——是在责备孤？”
凌普瞬间醒过神来。
他迅速垂首, 颤声回答：“奴才不敢。”
更让凌普提心吊胆的是——
七阿哥对于小太监搬走佛像很不高兴, 嚷嚷着要他们停下来。
小太监左右为难。
在凌普管事的厉目中他们不敢停下，可是面对七阿哥的阻拦他们也不敢离去。小太监不得不端着佛像僵立在原地, 偏偏佛像重得惊人，让他整张脸都憋得通红无比。
胤禩眼前一亮。
这可不就是从天而降的好机会？
他想着上辈子胤禟特别喜欢摆出的纨绔架势, 大步上前凶狠的一推小太监：“七哥的话你们没有听见吗？”
胤禩戏精附体。
他将嚣张跋扈四个字演绎得活灵活现, 惟妙惟肖, 以至于胤祐也被胤禩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哪里还顾得上佛像的事。
胤祐全数心思落回在胤禩身上, 目露担忧之色：“八弟？果然你今天是生病了吧？”
从刚才起就怪怪的。
胤禩从脸蛋红到耳朵根, 至于不远处的胤禛一扭头：“噗。”
胤禩恼羞成怒。
要不是还有正事，他非得扑上前和胤禛一决胜负。
就在此刻传来咣当一声重响。
诸人闻声看去，只见小太监吃痛摔倒在地。
而巨响正是佛像传出。
小太监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厥在地。
凌普心跳如擂鼓。
太子和胤祉等人齐齐变了脸色，胤祐更是第一时间上前。
他先看了看小太监。
确定小太监不是被压倒而是被吓晕以后，胤祐长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嘿咻嘿咻的将佛像抱起。
太子胤礽赶紧上前，细细观察佛像。
一来这是汗阿玛准备送于皇太后的礼物，二来也是凌普刚才的反应让胤礽有些怀疑。
人心有多恶？
经历过京城人拐子案的胤礽，早已没有过去的单纯。凌普在自己面前一贯来老实沉稳，做事谨慎，像是这般情绪紧张，目光闪烁却是头一回。
胤礽觉得佛像或许有点问题。
胤禩和胤禛知道问题在哪里，却无法说出口。毕竟梦境里/上辈子被曝出来，也是因为凌普案发以后，宫人发现被放在祭坛中的佛像身有铜绿，随即发现佛像竟是大半用黄铜所造。
而如今的佛像还金光闪烁，看不出任何异常……嗯？胤禩和胤禛瞳孔一缩。
胤祐微微抬头看着底部。
他缓缓的吐出一个：“咦？”
凌普的心重重跳了两下。
胤礽的动作一停，也抬起佛像往下看去。
问题是他什么都没看到。
胤礽目光转向胤祐：“胤祐？你看到什么了？”
从人拐子案上，胤礽明白胤祐不仅拥有极佳的运气，就连观察力也是非同寻常。
胤祐伸出手点了点佛像和荷花的边缘。
他指尖轻轻的落下，却像是铁锤狠狠的，一下一下打砸在凌普心头。
不，不，不，不，不……
不可能！凌普心神巨震，只是很快七阿哥的动作打破了他的侥幸。
凌普满眼惊恐的看着七阿哥从莲花托座下找到一个旋口，一点一点将莲花底座和佛像分了开来。
胤禛和胤禩也惊呆了。
这可是在上辈子/梦境里从未见过的！
胤禩尚且好一些。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还松了口气，和梦境里所发现的不同是不是也证明梦境只是梦境？
胤禩高高兴兴的，可胤禛却是勃然大怒。
上辈子包括他自己都以为是在耗材上偷工减料，却未曾想到镂空的佛像本身就是存放东西所用。这尊佛像在汗阿玛献给皇玛嬷以后，很快就被运送至寺庙祭坛上，顺理成章也能将其中诸物送出去。
那……要送出去的是什么？
胤禛目光沉郁，死死盯着佛像底座。
胤礽黑着脸，吩咐胤祐来打开。
胤祐用力旋转，首先落下的是几枚金块，紧接着是两枚东珠！
看到东珠的瞬间，宫人一阵骚动。
东珠乃是皇家御用之珍宝，有‘非奉旨不准许人取用’的朝廷专属，特别如同佛像里落下的这两枚晶润明亮，色泽淡金般华美的，则是唯有皇帝、皇太后以及皇后才能使用的。
胤礽脸色发黑。
胤祐继续取出一块块金子，似乎看起来除去这些好像没了其他？正当众人松了口气的时候，胤祐又是咦了一声。
太子胤礽和一众皇子的心高高提起。
胤祐伸手入佛像底座，捣鼓片刻之后从内壁取出很薄很薄的一张纸。
所有人的面色都逐渐严肃。
纸上没有任何字样，可是没人觉得会是普普通通的一张纸。
胤礽的目光扫向凌普。
先前夸赞凌普的话语像是一个个耳光，又狠又重的打在自己脸上。胤礽一掌拍在几子上，像是要将这两字在齿间磨碎：“凌普！”
凌普直直跪倒在地。
他跪倒在地，大声喊着冤枉：“太子爷，太子殿下！奴才何必为了这点钱做出这等事来？能在佛像上做手脚……定然定然是那些匠人……！”
胤祐翻看着这张纸。
胤祺眼前一亮：“七弟，你说会不会和画册一般，放在水中就会显现出图案字样？”
胤祉恍然，立马吩咐宫人去取水来。
胤祐盯着纸张发呆，片刻以后他摇摇头：“画册的手法已然传遍天下，只怕不会再用这招。”
“或者说用水还能销毁掉。”
胤祐若有所思，喃喃低语：“如果用水能销毁掉……那火呢？”
“纸遇见火会被点燃吧？”
“不……还不一定。”胤禛摇摇头，打断了胤祉的话语。
因着佟皇贵妃的中毒，胤禛曾经去研究过不少能散发出蓝色物质的药材。
比如胆矾，白矾。
胤禛沉声说道：“将矾石融于水中，使用其液体在纸上写字……便能让字消失不见，若火烤之后便会显现！”
凌普脸色刷的变白。
一直在观察他的太子胤礽立刻使人取来烛火，果然，随着纸张颜色泛黄，上面的小字也逐渐显现出来。字迹越来越清晰明了的同时，显露的内容也越来越让人心惊。
诸皇子一同往下。
等看完这张纸，所有人的眼底满是怒火——这上面居然是戴梓新研发的□□之机密！
杀意在胤礽的眼底闪现。
若是这张纸传出去的话……噶尔丹，准噶尔！大清将会牺牲多少人？又有多少士兵会死在沙场上？不！
胤礽想到一个更可怕的事。
汗阿玛有意亲征准噶尔！
若是这样的消息传出去的话？
胤礽简直不敢想象会有如何的后果，他背脊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当即低吼一声：“来人！立刻将凌普扣押！传孤的命令下去凡是接触过佛像制作一事之人，尽数抓捕！”
门外的侍卫齐声应是。
整个内务府登时乱作一团，太子胤礽等人无心等候，抱着佛像拿着里面的东西，疾步匆匆的往外走去。
最重要的是将此事禀告给汗阿玛！
正在东暖阁里讨论如何动兵之事的康熙和朝臣们，很快就听到门外的骚动声。
小太监疾步而入，通报太子殿下求见。
大臣们面面相觑，纷纷止住嘴。康熙面色微沉，暗暗嘀咕难不成纳兰性德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只是他的面上没有浮现出任何轻易，只颔首吩咐让太子等人进来。
一进去就是一群人。
待太子胤礽禀告完他们发现的事情以后，殿内哗然一片，大臣们面露惊容，交头接耳。
康熙后怕的同时，也是勃然大怒。
戴梓研发的□□炮器，乃是大清最宝贵的机密之一，一旦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件事当然要查，而且要一查到底！
凌普当即入狱，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但是却被其余工匠指认为是他要求置办为镂空模样。
更不用说不仅在凌普下榻宅院中搜出几十万两的银子，更是发现他在京城置办数个院子，养了一连串的外室娇妾，耗费银钱，生活奢靡华贵程度都让调查的官员瞠目结舌。
查得越多，胤礽脸色越黑。
他一怒之下将毓庆宫自上而下全部调查了个遍。
原本只是迁怒罢了，等到调查结果一出来，好家伙！胤礽险些要被活活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