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皇贵妃脸色古怪。

  她抱着胤祐的手微微一紧, 开始思考要不要索性给胤祐翻个身,直接屁股朝上更好一些?

  反正要挨打了吧:)

  成嫔愕然不已,察觉到身边一阵阵冷气, 她默默捂住双眼,不敢看皇上如今的表情了。

  至于康熙嘛……

  他的眼底已经席卷起一阵风暴,身上溢散而出的冷气更是让室内宫人们噤若寒蝉。康熙脸上扬起和善的笑容,慈爱地望着两个儿子,伸手先将傻乎乎的胤祺招过来。

  胤祺天真懵懂的往前走。

  他如同一只小羊羔,直接蹦跳着走入大灰狼的手掌心, 迎面而来的是一通暴揍。

  啪啪啪啪啪啪——!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室内,暴怒的康熙手掌高高扬起重重落下,亲手将胤祺制裁。

  胤祐眼睛吓得溜圆。

  五哥的惨状让他心生逃跑的反应, 只可惜胤祐下一秒忽然发现,佟母妃的手紧紧摁住了自己……

  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颤颤巍巍问道:“佟……佟……佟母妃?您的手……能不能放开呀?”

  佟皇贵妃微微一笑。

  只是她的手没有任何松动,甚至还冷酷无情的用力三分:“不可以哦。”

  佟皇贵妃笑得温柔:“坏孩子要好好教育才是——!”

  温柔的笑容看起来犹如恶鬼。

  不止如此,就连成嫔也点点头。她伸手摸摸胤祐光滑圆润的脑袋瓜:“皇贵妃说的没错,胤祐, 你也是该被教育教育了。”

  丢下破布娃娃般的胤祺, 康熙凉飕飕的视线转向胤祐。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际。

  尚在争吵中的胤礽和胤禔身体一僵, 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面面相觑,随即带着胤祉和胤禛, 急急抬步往室内奔去。

  破布娃娃X2。

  被痛揍一顿的胤祐和胤祺瑟瑟发抖,躲在角落里噙着泪珠,可怜兮兮的看向来人。

  胤礽、胤禔、胤祉和胤禛同时心虚。

  他们脚步一停, 甚至心里浮起一丝是不是应该直接告退的想法。

  揍完两个儿子康熙抚了抚手。

  他冷眼扫视走进来的四人, 目光在太子胤礽身上停留的格外长。待儿子们请安以后, 他慢条斯理提问:“你们说说,百花楼到底是怎么回事?”

  胤礽:……

  胤禛:……

  两人瞳孔地震,呐呐无声。

  胤祉面露茫然,呆呼呼的看看汗阿玛——他是真不懂。

  胤禔一脸懵。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回答:“这百花楼听着像是……额”

  康熙盯着胤禔,微微一笑:“胤禔你说像什么?”

  胤禔滚了滚喉结,讪笑着:“像,像酒楼。”

  康熙信他才有个鬼。

  他算是明白了,这群混账小子得挨个教训一顿才是!

  真·什么都不知道的胤祉:……?

  怒火中烧的康熙大喷口水,狠狠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斥责了一通。

  至于胤祐带回来的小点心,全部都成了佟皇贵妃和成嫔的解馋小零食。两人一边吃还一边附和着,完美表现出一个吃瓜群众应有的素养。

  胤祐和胤祺反倒被晾在一边。

  毕竟他们年纪尚小,以后还有时间慢慢教育。至于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康熙一颗老父亲的心吊在半空中,强烈怀疑有人在背后带坏自家的崽。

  纳兰明珠和索额图齐齐打了个喷嚏。

  这些带坏儿子的家伙,康熙打算待会再去找他们算账,而如今他满满的慈父心都落在儿子们身上,斥责完以后则是深入谈心。

  胤祐和胤祺则被佟皇贵妃和成嫔拉到一边说话。小孩子皮实,刚打了一顿听着响亮,康熙心里还是有数,打的不算重。

  这不这点时间两小的又生龙活虎,凑在两人之间眉飞色舞说起他们一行人勇抓地痞,惩恶扬善之事。

  成嫔难掩笑意。

  她笑着说道:“细细琢磨只是件小事,只是经过胤祐这张嘴说出来,却让人觉得像是做了什么大事一样!”

  佟皇贵妃重重点头。

  她若有所思:“胤祐去年就能写出故事书,要本宫说指不定长大些还能写出更多好文章呢!”

  胤祐眼前一亮。

  说起来他就是心血来潮写那么一回,而如今听到佟母妃和额娘的对话以后胤祐忽然有了个想法。他兴奋的嚷嚷着:“儿臣要把这个写给乌库玛嬷和皇玛嬷看,再改成故事说给八弟听~!”

  不止是这件事,还有南巡途中的故事呢!胤祐越想越高兴,而胤祺也有了兴致:“那我就来给七弟配几幅画吧?”

  “就五哥的水平……”

  “怎么了?我的水平怎么了?”胤祺不乐。

  胤祐哪里还敢嫌弃。

  他连连摇头,拍着胸膛保证:“五哥的画,画的再好不过。”

  两兄弟说干就干。

  他们残忍无情的抛弃还在被训话的兄弟们,牵着手哒哒哒的跑了出去。

  海州城本就是落脚的地方。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拖拖拉拉这些天,乘车返回宿迁,更换船只沿河之下一路往扬州府行驶而去。

  天气逐渐变暖。

  两岸景色甚美,绿柳如荫,繁花似锦,随风摇摆带着一阵阵芬芳香气,河面上鸟儿追逐着船只,发出叽喳的叫声。

  南巡船队浩浩荡荡。

  锦帆楼船,首尾相接,前后左右都簇拥着不知多少船只,颇为壮观。唯一的问题大体是在中心船只上的诸人很难看清两岸的景色。

  胤祐一路等到楼船之顶。

  他双手撑在栏杆上,感受着一阵阵的暖风。

  比起刚出发时,现在的温度已经足以褪下袄衣,只披一件单薄的披风即可。据呆在福建的纳兰师傅说起,等过了杭州以后,天气就会越发炎热,到时候穿一件单衣都会大汗淋漓。

  那岂不是酷暑了?

  胤祐心里好奇,对遥远的南方更有期待。

  眼看小主子在楼船顶不下来,宫人们不仅很快将躺椅几子送上来,而且还顺带送来一罐子暖呼呼的奶茶,一匣子模样精致的点心。唯独没想到的是……七阿哥还让他们上了一碟子馒头?

  宫人们心里疑惑。

  等上来一看倒是笑出了声。

  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大野鸭,它落在船尾,立在栏杆边缘,黑豆豆眼里闪着渴望二字。

  馒头来得正是时候。

  胤祐伸手掰了一块馒头片递了过去,只见野鸭啾鸣一声,叼着馒头片迅速离去。

  瞧着动作分外利落。

  你以为打发了?并不是!这才是刚刚开始呢,先头盘旋在船队四周的鸟雀像是得了信号,呼啦啦的涌下来一群。

  它们或是啾鸣,或是咕呱,各种稀奇古怪的叫声在船尾奏响。像胤祐这种听得懂的人,就能听到里面的话:[快快快!本大爷都饿死了!你这两脚兽还不赶紧弄吃的!]

  [快点快点!]

  [不然我就在你头上拉屎!]

  这是威胁吧?

  这是威胁吧!?

  胤祐瞪着这帮流氓鸟雀,气呼呼的将馒头掰成一小块一小块。

  宫人们捂住心口望着这一幕。

  漫天飞舞的羽毛,在其中眉眼柔和的七阿哥简直如同画像里的童子般仁慈和蔼,让人捂住心口说不出其他话语来。

  所有人的心弦都是微微一颤。

  这大体就是不知道鸟雀心理话而导致的误差吧?起码胤祐噘着嘴咕哝半响,等到一碟子馒头清空,才好说歹说将这些鸟雀统统轰走。

  什么?你们明天还要来?

  胤祐面无表情,决定这等好风景还是别欣赏了。

  鸟雀们呼啦啦的散去。

  胤祐也总算有了个休憩时刻,他趴在栏杆上感受着习习暖风,又窝在躺椅上睡了个午觉,最后才高高兴兴的离开。

  康熙没有在扬州停留多久。

  毕竟在济南查访黄河治理,而后又有水泥发现而停留数日,紧接着在海州也耽搁了好几天,因此接下来的路程那就得加紧速度了。

  比如原本打算去江宁府的规划也被取消,康熙也只是令人送去诸物赏赐于保母孙氏,又令曹寅赶来伴驾。

  胤禛对此冷眼旁观。

  曹寅面容上一闪而过的失望没有漏过他的眼睛。上辈子曹家的发迹正是从这一场南巡开始,汗阿玛不但将曹寅之母孙氏称为吾家老人,而且还止跸于江宁织造臣曹寅之府。

  这一切禁不住让江宁众多官员商人趋之若鹜,在汗阿玛归京以后各种人便寻觅上前。要说曹寅在时曹家还能谨慎小心,步步为谋,真心实意在为皇帝办事,那等到曹寅去世,孙氏去世以后,曹家贪污受贿,奢靡程度竟是不下皇家……

  待上辈子自己登基时已是惊心怵目。

  而如今汗阿玛因行程紧迫之故未能下榻,或许能将这等情况拉回来一些?

  康熙不知道胤禛想法。

  他喊来曹寅当然是为了纺纱机——江宁织造府乃是内务府设立在此,专门为宫中供应织品绸缎的衙门。这里拥有纺纱织布机近万架,男女工人更是不计其数,改良后的纺纱机自然也应当交给他们管理。

  曹寅对此事也非常上心。

  他细细听着皇上的介绍,更是难掩面上惊容,结结巴巴的反问:“能让纺纱机有三五倍的增幅?”

  康熙摇头:“不止。”

  望着曹寅疑惑的视线,他沉声说道:“皇贵妃和成嫔折腾了几种,至今已能够提升六倍效率,而这恐怕只是开始。”

  曹寅脑子里嗡嗡直响。

  他喃喃自语,整个人都僵立在原地:“……六倍!”

  这个数字太疯狂了,要不是说出口的人是皇上,恐怕曹寅都不敢相信。只要想象一下提升六倍的产量,曹寅的心都狂跳不止。

  当然康熙话题一转。

  他也将胤禛提出的顾虑细细告诉曹寅:“纺纱机效率的提升,若是缺乏足够的纺织机以及销售途径,那就有可能导致纱料大量堆积。”

  “奴才会安排加大织布机的数量。”

  “还有销售途径,价格调整,这些都需要曹寅你认真思考。子清,关于织布机的改良一事朕就委托于你,希望你早日集天下之广义,早些想出办法来。”

  曹寅面色一肃。

  要知道江宁一带不少百姓是靠纺纱织布行业生存,堪称是供不应求。若能提升纺纱的数量,提高织布数量,一来能够提升销量,二来也能让百姓的收入也增高一些。

  他难掩面上的兴奋和激动,重重应是:“奴才遵旨。”

  待曹寅退下之前,康熙忽然想起一事。

  他取来一份手抄的书籍交给曹寅:“这是皇贵妃和成嫔在海州城和来时路上研究的内容,特别委托朕交付于你。子清,不要辜负了她们的期望哦!”

  曹寅面色越发严肃。

  他重重应是,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这本书籍贴身保存,同时也连连承诺:“奴才一有消息,会立即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