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耽美小说>镇北王为什么总要欺负我【完结】>第一章 每一处都叫他不好受

  啪嗒——

  立在墙根的两把扫帚背风落地。四方小庭院,落满地发黄树叶,偶有凉风袭过,青石板地枯叶堆积复一层。

  那扇合上的木门,男人的咒骂声忽重忽轻,从门缝里钻出来,渐渐消失在无人的空旷里。

  惊扰了趴在地上的人,他带血的指腹蹭了蹭石板地,就要醒过来。

  “没人要的贱骨头,你神气什么?小爷我今天就是要趁着机会,好好教训教训你!”

  骂声在耳,但苏清和是被人踹醒的。恢复神智那刻,肚子又叫人狠狠踹了一脚。力道毫不含糊,几乎要了他的命。

  “不吭声!你以为不啃吭声就能逃过一劫?”

  头顶上的人接着说道,但对方口音怪异,不知是哪里的方言。苏清和一个字都听不明白,仅从语气上判断,对方正恼火着。

  苏清和最后的记忆仍停在无名殿。道理说,他自尽死了才对。可周身传来的痛又无不彰显着鲜活。像无数块烧红的烙铁,不间断灼烧着他,即便不动也喘不顺气。

  他努力睁开眼,嗅到土腥的同时入帘满地枯叶。三只皮制靴杵在跟前,第四只正重重踩着他的背。

  “布猛你悠着点,意思下就行,别真弄死了。”话音落,苏清和觉得背上的脚放了下去。紧接着一张黝黑的圆脸凑近,眼成一条缝,唇色冻得乌青泛白,鼻尖还有一颗黑痣。不像仓庆人。

  他瞅着苏清和看,四目对上瞬间,布猛大声骂道:“贱骨头就是命硬,这么打还能睁眼!”说着抬手甩他一巴掌。苏清和没觉得这巴掌又多疼,脸那一小块麻了,没知觉。

  嘴角湿热应当滑了丝血,他忍着痛撑着身子就要起来。才撑起一点就被眼尖的布甘瞧见,迎着肚子又是一脚。于是憋了好久的血终于吐出来,不闷了。只是吐得太急,他呛得缓不过气。

  “谁准你起来了?”布猛跟着踹一脚,火气上头,朝他啐了一口,“老子今天不把你皮抽烂就不姓布!”

  毫无征兆“啪啪”几鞭子落下,还是不疼,但苏清和撑不住,昏了过去!

  布甘怕真打出事儿,忙拦住他。布猛本不打算停,却也瞥见苏清和闭上眼没动了,挥鞭的手顿住,心中闪过一丝慌乱。

  狠话归狠话,他只想教训这人解解心中恨,不敢真要他的命。真死了,如何跟夫人交代。布猛丢了鞭,试探性踹他“狗东西别想装死!”

  野蛮的几脚,生生将苏清和又踹醒。

  “就知道你装死。”布猛如释重负,蹲下来揪起他的衣领,鼻孔放大了几倍,“日后再拿鼻孔看人,我接着揍死你!”他得意哼一声,将苏清和摔回地上接着说,“不过,你也没机会了。等镇北王府的人将你接走,只要到仓庆,你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这回,布猛抄着不熟练的官话,苏清和勉强听懂了些。他说‘镇北王府’四字时,发音极其别扭,但苏清和对这四个字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敏感。

  恍惚间他在想,镇北王府两年前就销毁了,就在霍池渊战死的头年春。皇上容悸当着苏清和的面,亲自下旨,什么都不让留下,一砖一瓦皆要填埋在地底下。

  回忆着,又听布猛粗狂声线,哈哈大笑,“怕了?还当去攀高枝呐?去镇北王府的不在少,霍将军一个不留,进去自然容易,能活着出来那才叫本事!”

  苏清和的眉头一点一点收紧,他以为自己疯魔听错了,直到再次听到镇北王府四个字,连着霍将军三字一起说出来,他的心不由跟着猛抽一下。

  苏清和觉得自己一定疯了,疯得不清。他面上溢出难忍的痛色,不仅因为外伤的痛,还有猛然砸下来的心,拉扯着五脏六腑,每一处都要他不好受。

  霍池渊死后的三年,世人冤枉了容悸,没有人囚禁他,是他囚禁了自己。这三年里,到底是梦着,还是醒着,他总不能分清,也不在乎。哪里能见着霍池渊,哪里就是他想醒着的现实。

  他总在拥有着失去,又在失去后莫名拥有,如此往复,坠入万劫不复的囚渊。

  布甘羞辱够了,也将对方痛苦的神情收下眼底,恶趣味得到满足。看时候不早,催促布猛帮着将苏清和拽起来。二人不管人死活,野蛮拉拽拖着往屋里走,丢在地上。

  布猛趾高气昂将衣服砸在苏清和身上,竖起食指,指着他,恶狠狠的警告,“今天的事你要敢说出去半句,老子接着揍死你!”

  布甘补了句:“若夫人问起你的伤,你就说自己不小心摔的,敢说是我俩,半道上截人也给你顿胖揍!”

  按照他对狗东西常羡的了解,料定他没胆子说出去。此人懦弱怕事,窝囊得很。通常情况下,只敢在赵老爷面前开口说两句,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连告状都不会!稍微吓唬一下口都不会开了。

  若不是没什么力气,苏清和觉得自己会无情笑出声。这样毫无威胁力的话,也有人说得出口,都要被送出去的人了,还怕什么揍?

  不过,不是计较的时候。

  待他两人出去,苏清和兀自趴在地上咳了几声,喉间辛疼难忍,他躺了会儿才缓过气。

  从醒来到现在,苏清和揣了满肚子疑。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死,也不在宫里。若服毒不假,那就是没死成,但宫里的人以为他死了,才抛尸宫外,最后被人救了?

  猜想一出就立刻被他推翻,没那么简单。布甘布猛二人记恨他的模样不假,言语间是认得他的。且他二人口音不似官话,穿着也怪异。

  上身为直襟短衣,下身是合裆裤,头戴厚毡佩暖额。面颊皆有团状红色斑块,应是常年生活在风沙大,阳光烈,地势高的原地。

  这种地方距他所在的仓庆,可谓十万八千里,即便没死成,也不可能被救到这么远的地方。

  思忖间,苏清和心中隐隐冒出一个地方──西漠。

  西漠本叫蒙科,原是大津东面临国‘赤沙’的一个州,赤沙战败后割给了大津当赔礼。

  嘉和帝容殊下旨改名西漠,制曰住所推翻重建,一律按照大津风置办。又从仓庆派了多名先生统一语言。因当地严寒,唯留着衣着服饰。

  饶是如此,西漠仍旧是不服管教。

  归根结底是马背上酣睡的外来族,相隔又远,容殊有心无力,也因而西漠两级化严重,西漠百姓潜移默化两个派别。

  差别在住所,服饰,及语言。

  思量下来,苏清和越是笃定自己的猜测。他记得被拖进来时,外边的规格就是大津专有的四合院。这么特殊,不是西漠又能是何处。

  或许他借身还魂,死而复生也说不定。

  念头一起,苏清和好奇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找了一圈没发现铜镜,唯有桌上一壶凉茶。地面光滑透光,他将茶洒在地上,蹲下来仔细端详辨别。

  只模糊一眼便大为震惊。倒影虽不清晰,却能辨出模样。是自己的模样。看着更稚嫩些,大概是他十七八岁时的模样。

  震惊之余,他也满腹疑云。想起自己右胳膊有块胎记,当下掀开亵衣看,淡粉色的云痕印记赫然摆在眼前!

  这就奇怪了。本该死的人没死,无故到这蛮夷之地,哪哪都一样不叫借身,死了又活叫重生啊。

  心中发怵错乱如麻,苏清和心事重重捡起地上的衣换起来。这期间,怀里滑出一块海棠花雕玉佩。

  苏清和弯腰拾起,匆匆套上干净布衣才将玉佩拿在手中仔细看。这玉佩上的海棠花雕刻得极为精细,侧面刻着“源真”二字,这是霍池渊的表字。

  玉佩是当年霍池渊塞给他的,他带在身边好多年。霍池渊死后,他靠着这块玉,苟延残喘了三年。

  终于在解脱时,却没死成,玉佩也还在身边。

  等了许久,门口的布猛不耐烦了。一脚踹开房门,见苏清和杵在床前发愣,窝火得大声怒骂:“发什么愣?换好了不滚出来让老子在外干等你,没被打够是吧?”

  布猛一出声,苏清和就甚为反感,眸子不觉沉了沉,瞳孔中的厉色一闪而过,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掐死这管不住嘴的漠蛮子。

  都没有,苏清和只暗憋一口气。他不傻,身负重伤,硬来只会吃力不讨好。

  苏清和问:“这处是谁的府邸?”

  二人羞辱的声音停下,齐齐转脸看苏清和。莫不是打傻了?

  “常羡你发什么疯?”布猛朝他迈了几步,讥笑,“还没出赵府呢,尾巴就翘上天了,赵老爷疼了个白眼狼!”

  赵府,西漠的赵府。闻言苏清和暗自思忖,却实在想不起来西漠赵府是谁的府邸。

  天下姓赵千千万,光官场就上千。容殊每年往西漠塞的大津官员,姓赵的也甚多,范围太广实在不好推。

  不过,原来他叫常羡,又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苏清和彻底糊涂了,若他是常羡,那真正的常羡呢,难不成替他死了?

  正疑惑着听布甘不耐烦道:“管他疯不疯,没死就行,咱别跟他废话,先带去前屋,再晚耽搁了。”

  二人急性子,推搡着苏清和就出门。这院子旧,四顾萧条,角落放着口盛满水的红瓦缸。苏清和默默走过去探头照了照,再次肯定,模样确实是他的....

  同他二人七拐八绕,经假山,过湖心亭,又走了大段长廊。苏清和一路看得细,这府邸的规格,布置都似都城仓庆,建筑风格却大有径庭。

  比如廊上雕刻栩栩如生怪鸟彩画,外廊三步一个的青石柱,墨染狼图腾。

  作者有话要说:

  苏清和:你老让他们打我做什么?

  老肉: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