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时更是怒不可遏, 忙活半天,玉霖都差点遭遇不测,却不但没得到半点应得的报酬,反而被不识好歹的凡人指着鼻子骂, 他活了千万年, 何曾受过这个。

  要在以前, 以青时的脾气说不得要一口龙炎把眼前这些人烧成灰,如今却只能强行忍耐下来, 冷冷睨了余富城一眼, 上前把玉霖一拉:“走吧, 不用跟这猪头废话了。”

  余富城一张大胖脸涨成猪肝色, 气得浑身肥肉直颤:“你、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居然敢骂我!都愣着干什么, 还不给我上!打死了算我的!”

  保镖们应了一声,气势汹汹地将包围圈缩小。

  难道要和这帮人打一架吗?玉霖暗道一声不好,下意识地朝青时看去。

  这些保镖看上去个个都是练过的, 以他现在的身手最多能对付两三个, 剩下的只能交给这家伙了。

  青时递给玉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朝余富城彬彬有礼地问道:“余先生,你见过龙吗?”

  余富城站在保镖外围, 唾沫横飞地说:“见过怎么样,没见过又怎么样,少跟我再装神弄鬼!你小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要么赔钱, 要么赔命!”

  “没见过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睁大眼睛看好了。”

  话音落,青时身上的休闲服化作墨玉般的鳞片覆盖全身, 接着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化为一条首尾长达上百米的巨龙,头角峥嵘,凛然生威,一声震彻天地的龙吟后通体绽放璀璨夺目的光华,刹那间连太阳的光芒都为之一黯。

  青时:“………………”

  谁能想到数日前还在自己掌心中玩耍撒娇的小龙崽,长大后竟然会是这样一头无与伦比的庞然巨物?

  不要说昨晚那头穷凶极恶的饕餮,青时上辈子在天界过了上千年,见过的神兽不在少数,麒麟,白虎,貔貅,朱雀等等等等,却都不及眼前这条青龙这样威武霸气,令人目眩神驰,几乎要拜倒在它无上的龙威之下。

  “天哪,是龙!真的是龙!”

  一众保镖全都傻了眼,吓得魂不附体,个个抱头乱窜,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余富城脸色煞白,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哆哩哆嗦地乞求:“龙、龙神饶命啊,不要杀我!我不要你赔钱了,我给你钱!要多少给多少,求求你饶了我吧!”

  青龙不屑地喷了个鼻息,吹得余富城陀螺一样满地乱滚。在天空中耀武扬威般盘旋了一圈后降低高度,飞到呆若木鸡的玉霖身边,用一边龙角轻轻顶了顶他的肩膀,一开口声若雷鸣:“愣着干什么,还不上来。”

  “啊?哦。”

  玉霖迷迷登登地手脚并用,有些笨拙地爬上山峦一样高耸的龙脊,期间在光溜溜的龙鳞上打了个滑,差点摔下来。

  幸好青龙及时侧过头,张嘴准确无误地叼住了他,再向后一抛,玉霖就落在了龙颈上。

  “坐稳了。”

  青龙随后拔地而起,一飞冲天。

  余富城和保镖们只觉眼前白光一闪,那条可怕的龙和玉霖就同时消失在朗朗晴空之下,一个个不由得张口结舌,神思恍惚,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

  上了天后玉霖总算清醒过来,当下既激动又紧张,忙不迭地抱紧龙角。

  地面上的人和建筑一眨眼就变得遥远而渺小,耳畔风声呼啸,身周白云飘浮,这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

  他如今不会驭云之术,这要掉下去可不得了,肯定会摔成一滩肉饼。

  但上辈子无论是驾云还是御剑飞行与此刻也不可同日而语,眼下自己可是骑在四大神兽之首的青龙背上,试问古往今来有几个人能有此奇遇!

  玉霖都想感谢余富城给自己创造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了,一时间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直想高歌一曲,又担心青时听到后会着恼把他扔下去,只能在心里唱:“好嗨哟,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一首歌还没唱完,青龙已经风弛电掣般从城北飞到城南,降下云头,重新变成人,抱着玉霖精准无误地落在小饭馆的后院。

  玉霖意犹未尽地从青时怀里跳下地,听到前院传来周婶他们说话的声音,这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你刚才一路飞回来不是很多人都看到了?还有余富城,要是他报警怎么办?”

  青时的脸色略显苍白,却若无其事道:“我设了结界,除非有人开了天眼,否则是看不到的。余富城就算报警又怎么样,口说无凭,你觉得警察会相信吗?”

  玉霖下意识地摇头,那必然是不会相信的。

  青时随即理直气壮地跟他提要求:“昨晚到今天早上消耗了不少灵力,我现在饿了,你做饭给我吃,这两天你还没给我单独做过呢。”

  你以为你还是小宝宝?我为什么要给仇人做饭,吃饱了撑的吗!玉霖本想一口拒绝,但看看他的脸色不大好,那个“不”字就没能说出口,勉强答应了:“行吧,等着。”

  好歹骑了一回龙,只是做顿饭而已,这波不亏。

  他昨晚没吃好,早上又没吃,其实也饿了,当即去了厨房。

  几名员工看到玉霖从后院出来都有点惊讶,周婶说:“老板你在家啊,还以为你和龙先生昨天出去后一直没回来呢。”

  玉霖如今也会面不改色地编谎了:“你们来之前刚刚回来。”

  周婶又好奇道:“龙先生呢?”

  “他在后面休息。”玉霖一边说一边从墙上取下围裙系在身上,“小赵,今天的鱼虾怎么样?”

  小龙崽最喜欢吃水产品了,这一个多月来玉霖每天都会跟农场那边下单采买这类食材。哪怕这几天小龙崽变成了自己讨厌的老仇人,他也没有改掉这个习惯。

  赵海昌立即回答:“挺好的,鳊鱼和黄辣丁都很肥,河虾也很新鲜。老板你要自己下厨吗?”

  玉霖“嗯”了一声,利落地卷起袖子。

  几名员工不由感慨,不比较不知道,一比较就能看出来那位龙先生和老板的关系真是不一般,这待遇可是前所未有的!

  既然要下厨,玉霖就绝对不会马虎,尽心尽意地做了一个清蒸鳊鱼,一个红烧黄辣丁,一个蒜蓉粉丝蒸虾,再加一个瑶柱海参鲜菇汤——没错,前两天青时说这个汤好喝,当晚他就在网上下单买了相应食材。

  不过他可不是专门为了那家伙才买的,主要是自己想喝。

  菜出锅后员工们齐齐鼓掌叫好,玉霖扬着嘴角微一点头,随即用托盘把饭菜端到后院。

  刚刚在石桌上摆好,青时就闻着味儿从次卧出来了,看到桌上的菜不由眼睛一亮:“不错,真人的手艺和在天界时相比更上一层楼了。”

  玉霖想起曾经被此人顺手的大半只烤兔子就有点不爽,嘲讽道:“过奖了,神君的嘴馋程度和在天界时相比也更胜一筹了。”

  青时丝毫不觉得惭愧,一派坦荡荡:“应该的,食色性也。”

  玉霖:“……”

  真是不知羞也!

  算了,跟这人说话完全是鸡同鸭讲,还是吃饭吧。

  两个人将三菜一汤一扫而光,吃完后青时心满意足地说:“我现在觉得在人间多呆一段时间也不错。”

  玉霖嗤了一声,你想呆你就多呆,但别指望我顿顿做给你吃!

  青时似有心电感应,起身戏谑道:“你想做给我吃我也没法吃,接下来我要闭关一段时间恢复灵力,多则五天,少则三日,这些天你都要看不到我了。”

  玉霖跟着站起身,惊诧道:“要这么久吗?”

  上周小龙崽除掉人面鹰之后只是睡了四五个小时,这次居然要三五天才能恢复,看来在和饕餮这场对拼中这家伙的损耗比看上去要严重。

  青时似笑非笑道:“是啊,是不是觉得时间太长,舍不得我?那容易,你我双、修一次,说不定一个时辰我就能恢复如常了。”

  玉霖眼角抽了抽,斥道:“人贵有自知之明,而不是自说自话自以为是,闭你的关去!”

  三五天太短了,最好以后都别出来了,眼不见心不烦!

  “这几天照顾好自己,不要出去乱跑哦,我会想你的。”青时又目光殷殷地看着玉霖说了一句,这才进了次卧,关上房门。

  想你个头啊!玉霖彻底无语了,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一片鸡皮疙瘩,气咻咻地收拾了桌上的碗筷端去前院。

  这人是怎么能把如此肉麻无耻的话说得这么大方自然的,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还好他为了渡劫没有满世界出去转悠,否则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天真无知的少女。

  把托盘放进厨房的水槽后,玉霖转身要走,想了想后对赵海昌吩咐:“从今晚开始不用做龙先生的饭菜了,只准备我一个人的份量就行。”

  赵海昌应了一声,周婶好奇地问:“龙先生要走了吗?”

  玉霖说:“不,他有点不舒服,接下来几天要断食静养,我也需要休息一阵子。你们在前面稍微注意一下,不要让客人大声喧哗,或者跑到后院去。”

  有的客人带着孩子来吃饭,孩子不懂事吵吵嚷嚷到处乱跑,有时候就会跑进后院来。平时问题不大,玉霖说两句就算了,但这几天青时要闭关,万一受到干扰有可能会影响他的恢复,也有可能会在无意中伤到干扰者,对彼此都不好,因此他要提前叮嘱一声。

  员工一起应道:“知道了,老板放心。”

  接下来的数日青时果然闭门不出,玉霖的耳根子清净了不少。在此期间他也一直没有出门,说是要休息却同样没闲着,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吐纳修炼。

  和饕餮这场对战让他进一步认识到自己现在的能力实在过于欠缺,青时的法力虽然打了折扣,比他却强了百倍。两个人实力相差悬殊,短板严重,配合起来效率太低,就像一条腿出了毛病的人一样,根本跑不起来,对上饕餮这种大妖怪时就会险象环生,左右支绌。

  昨晚要不是青时及时出手,自己肯定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即便玉霖对青时一百个看不顺眼,一千个有意见,心里也不得不承他这个情。如果自己能稍微强一点,青时就不用分心来照顾他,也就不用消耗那么多灵力了。

  所以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玉霖心里却有些歉疚和自责,下决心从现在起抓紧时间认真修炼,半天练气,半天练习剑招,而不只是每天早上吐纳个把小时。

  至少下次再和饕餮这种大妖怪对上时,自己就算帮不上太多忙,也争取不要拖太多后腿。

  修炼期间玉霖还有点担心余富城会带人上门来闹事,然而并没有,多半是被大显神威的龙神吓破胆了。

  这几天云城的新闻也没报道什么特别的异状,看起来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一晃过了三四天。

  也不知道是操之过急还是方法不对,虽然玉霖一天中至少有十个小时都在练功,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手臂酸软,连小饭馆的生意都没怎么打理,几乎都交给赵海昌和周婶他们去做了,但进展却仍然微乎其微,比之前强不了多少,让他着实有些郁闷。

  青时今天还没出关,后院里安静得过分,连个斗嘴的人都没有。傍晚吃过饭后玉霖心里闷得慌,无处排遣,索性一个人开车出去转转,换换心情。

  大个小时后,他不知不觉间开到了澜江边。这条江水从云城市中心横贯而过,江面十分开阔,最窄处也有两三百米。江上的观光游船与捕鱼挖沙的货船每天往来不断,热闹而繁忙。

  此时夜暮降临,华灯初上,澜江两岸一片璀璨,与天际的银河遥相呼应,景色着实不错。

  玉霖在路边停了车,信步来到江畔的人行道,倚着栏杆欣赏夜景。

  小时候玉霖跟父母时常来江边玩耍,只可惜最近十多年来云城经济快速发展,环境保护方面相对滞后,澜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污染,不复早年间的清澈干净,所以这些年来得少了。

  而且一个人来也没意思,站在江边总会给人一种形影相吊的感觉,搞不好还会被人误以为想不开要跳江,以后还是找个伴一起来吧。

  玉霖不禁又想起青时,过了今晚那家伙就要闭关四天了,也不知道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进入十月以后早晚温度比较低,他出来的时候忘了加衣服,吹了一会儿夜风之后就觉得有点冷,于是抱着胳膊打算回家。

  附近忽然飘来一阵烧烤的香味,玉霖转头一瞧,原来是个推车的小贩支起了摊位开始营业。烤炉上摆着一排猪牛羊肉、鸡翅和鱿鱼串,炭火一烤,孜燃粉再一撒,闻着喷喷香,勾得人馋涎欲滴,很快就有几个散步的市民上前去购买。

  要不是玉霖来之前刚刚吃过饭,这会儿肯定也会抵挡不住。而且他不放心小摊子上用的肉,回头可以自己在家烤来吃,就只是闻闻香味过个干瘾罢了。

  这时,一个戴着兜帽、穿着一身黑的高壮男人步履蹒跚地从他身后走过,像个醉汉一样,不过身上没有酒气,反而散反着一股类似下水道的湿漉漉的腐臭味道,十分难闻,玉霖不由得皱了皱鼻子。

  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到烤烧摊旁边,突然推开两名食客,抓起烤炉上一大把烤得半熟的肉串转头就走。

  小贩叫道:“喂,你干什么?还没给钱呢!”

  男人充耳不闻,一边走一边狼吞虎咽地把肉串往嘴里塞,顷刻间就吃掉了一大半。

  小贩气坏了,追上前几步一拳挥了过去:“哪来的神经病,叫你吃白食!”

  男人就像长了后眼睛一样,头也不回地挥了一下胳膊,就把身材同样壮实的小贩甩到地上,力气大得惊人。

  小贩一头杵到地上,霎时头破血流,疼得爬都爬不起来。

  玉霖看在眼里,心中激愤,想也没想就快步上前,挡住男人的去路,喝道:“站住!抢别人东西还把人打伤,太过分了吧!”

  “找死吗,滚开。”男人粗鲁地骂了一声,不耐烦地伸手去推玉霖。

  玉霖动作敏捷地往侧边跳开,没被男人推到地上,却在无意间看到对方兜帽下的脸,不禁吓了一跳。

  这人长得十分丑怪,一只眼睛烂了个洞,往下流着污浊腥臭的暗绿色液体,另一只眼睛泛着红光,看不到瞳孔。

  鼻子没有鼻梁,只有两个洞,底下的嘴巴极宽,一直裂到耳根,呲着野兽一般参差不齐的尖牙。

  ——这不是人,而是一只妖怪,是数日前被自己和青时联手打伤的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