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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天赦还未曾赶到斩龙台, 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撞入了他的身体内。一瞬间他便觉得体内的神力充沛,连面色都变得红润起来。

  他在手中举起一团气,那是他失而复得的东西。

  可刹那间,他便明白了, 寒诀已然上了斩龙台。若非如此, 他的龙筋龙皮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玄天赦只觉得眼前一黑, 直直地往后倒去。云妤接住了他的身子,便见到他本是红润的面色一瞬间便苍白了下去, 眼睛合着,眼皮却是不住地颤抖。

  他说道,“我再没有他了……”

  说罢, 便唇边喷出一口鲜血来。那鲜血颜色却不是赤红,而是泛着乌黑的颜色。

  自古向来情深而不寿。

  玄天赦是神君,他的寿数绵长,可总是抵不过他为了寒诀曾经穿心头血, 又多次伤情到呕血。他的便是有修为,都要被掏空了。

  好在云妤在之前曾予他两丸丹药增进了修为,才勉强稳住了他的心脉。

  云妤叹了口气, 张了张嘴,却是半分话都没说出来。她瞧着玄天赦的模样, 心中动荡异常,但这事情却远远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不知道为何洮封神君会突然阻止他们的计划,但总归这这场闹剧, 也该是收场的时候了。

  她抬眼看了下玄天赦,见他仍是戚戚然, 便说道,“赦儿……阿娘知道你难过, 但你的龙皮龙筋归来,不代表这一瞬间便是天帝已经对他动了手。”

  玄天赦眼眸骤然一亮,只借着云妤的力度站了起来。他额头上的伤口已经被洮封神君用神力治好,只余着唇边的黑血。

  他用手背抹去,微微勾起嘴角,说道,“我现下有了龙皮龙筋,便是真真正正的神君了。你们也不必顾着我的身子,咱们便是化了龙去也好。”

  云妤一怔,却是严重光亮多了几分,她点点头,先在玄天赦面前化了原型来。

  不出玄天赦所料,云妤的原型便是一条丹龙,赤霞色的鳞片在朝霞的映衬下显得漂亮异常。她的原型比玄天赦略小,可也是能睥睨众生的姿态。

  洮封神君见母子二人都幻化作了原型,便也招了飞云来。天道方才告知他,他需得跟着玄天赦二人去那斩龙台上,自然会有旁的大事发生。

  两条龙在天空上交织着,各路神君自然是瞧得见,更别提天帝了。

  天帝方才卸去周身五成法力,准备步入斩龙台上,便瞧见台子上关押的寒诀身子一抖,颓颓地歪扭在了地上。他本是不当回事的,可却在进入的一瞬间,感觉自己察觉不到寒诀身上的龙气了。

  转而便是远处的天边有一声龙鸣,可那却不是归属于云妤的。

  这数万年来,天界上便只有过三条龙——他自己、云妤和云妤的弟弟云麟。可自三千多年前云麟失踪以后,便是这天上只余下他与云妤两条真龙了。

  而合该是那第三条真龙的人,现下是躺在斩龙台上的,又怎么会在远处出现。

  可斩龙台的法阵一经启动,根本无法剥离。天帝就算是再想抽身去瞧上一瞧原委,也是无计可施。

  但天帝也是停下了手中的法术,只是眯着眼看向远处天边的一抹玄色。他也是一条黑龙,而云妤姐弟二人同样都是朱色,那黑龙出现便是代表了自己面前这个他以为的亲生儿子,根本就是个替死鬼。

  即便便有一道凌厉的目光从天帝的眼神之间杀了过去,直直朝着寒诀而去。可寒诀却只是像个没骨头的模样瘫软在地上,他勾着唇角讥讽地看着天帝的方向。

  寒诀歪着头拍了拍手,说道,“天帝,如今可是大好了。”

  “好?”天帝扭头看向他,眼神中却是令人读不懂的颜色。他看着寒诀的模样,就像是看着一只蝼蚁一般,好似他手上只要一使劲儿便能捏死。

  寒诀微微动了动身子,让自己有足够的活动空间。他将自己的一双蛇尾露了出来,半人半蛇的模样,却是直戳了天帝的眼睛。

  天帝心中愕然,只觉得自己做的这么多事,都成了白做工。他顶着被天道惩戒的危险而去制裁寒诀,却是落下这样一个寻错人的结局。

  他心中有郁结,看向寒诀的眼神便是更多了刺目的神色。天帝只瞧着寒诀那一张隐隐露着讥讽地脸,脑中心里皆是不快。他便随手攒了神力,又是在寒诀最为在意的脸上留下了一道。

  寒诀奋力地抬手摩挲了一下脸上的血迹,笑意更甚。他露出蛇尾的同时,便是严重的红意也显现了出来。

  红色的竖瞳随着眼睛的拉长,显得有些格外诡异。他的两颗尖牙因着嘴角的攀扯而全部露了出来,撑着一张本就凉薄的嘴唇更加透明起来。

  寒诀本是昳丽非常的一张脸,有着血迹的映衬,更是多了几分窒息的美感。他歪着头,对天帝说道,“当然好,我护住他了。”

  天帝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护得住吗?便是你现下死了,过不了多久他也得去陪你。”

  寒诀却是弯了弯眼睛,他微微偏头看向玄天赦的方向,说道,“是吗?天帝莫不是忘却了,这斩龙台上,只能斩龙的要求。若是天道知晓了你用着这斩龙台,去动了旁的人,天道会如何作想?”

  天帝却是不为所动,他身形修长,他同玄天赦一般穿玄衣,可却穿出了不同的模样。玄天赦还是有些青涩模样在的,可天帝却是用金线织着黑色,高贵而又让人觉得不舒服极了。

  他扬着自己的下颌骨,留出一个高傲的弧线。借着天边的朝霞,寒诀根本看不清天帝的面庞,就连之前也是一样,天帝就像是一个谜团一样,从来都叫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寒诀笑道,“天帝陛下,其实我合该叫您一声岳丈的。如今叫了,倒是也将我的名姓敲定在了您的族谱上,如此,我便是死也值当了。”

  天帝却是心中一惊,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攥了拳,眼眸也耷拉了下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寒诀,可却不能在这个软骨头一般的人身上看出半点求饶的姿态来。

  他从不曾想到,自己对一个男人动心之后,他的亲生儿子,竟也是同一个男人在一处了。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要放过寒诀与玄天赦,可却是转念一想,他被云妤害的自己不能与挚爱相守,又凭什么给她儿子这个权力。

  天帝从鼻腔嗤出一声,说道,“你倒是对我那儿子情真意切,可惜啊,天道到现在都未曾惩治我,那便是告诉我,你们二人都活不过今日了。”

  寒诀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他坦然道,“好啊,那便多谢了。”

  他瞧了一眼天边,那一条黑龙一条丹龙已经近在咫尺,而面前的天帝早便卸下五成法力了。云妤即便是往日里斗不过天帝,现下却也是可以的。

  他的阿赦,总归不会有事的。

  寒诀瞧着黑龙在他的头顶盘旋而下,却在还未曾落下的时候,便对着天帝说道,“岳丈,您不动手吗?他们可全然来了。”

  他这话说的是故意激天帝,便是要将自己的命直直送上门去。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玄天赦。

  在洮封神君去见玄天赦母子二人之前,便是一早就来瞧了寒诀,他对寒诀说道,“天道所示,你必然要死。”

  寒诀当即便问,“若我不死呢?阿赦会不会有事?”

  洮封神君只是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天道只说如此时刻,你必须要死在斩龙台上。如若不然,恐怕天有大乱。但若是你死在斩龙台上,玄天赦便是安然无恙。”

  寒诀叹了口气,“好。”

  他不想同天道赌,他既然当时肯随着龙神上到九重天上,便是已经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了。那他为什么要跟天道赌这一遭,既然天道已给出了结局,他便顺应天道罢了。

  他还记得自己从前同玄天赦说过,他若不信命,自己便也不信。可真到了如此节骨眼上,既然天道已经做好了抉择,他缘何要为玄天赦争取一个看不清未来的前路呢。

  寒诀惨然一笑,看着面前的天帝,便是又觉得他可怜了两分。

  天帝本是受不得讥讽,却是瞧见玄天赦已落在斩龙台前面。他本就法力不盛,进入这斩龙台自然也不会像是天帝这般卸去五成法力方可,故而他早便冒着生死要进来救下寒诀了。

  寒诀见此,立马用自己的蛇尾往着天帝的方向攻击而去,转而笑道,“您可要当心了。”

  天帝只觉得怒气直冲胸口,便是直接蓄起了神力冲向了寒诀的方向。

  寒诀只是闭着眼,迎着那神力而上。他的发丝被吹来的风拂起,遮盖住了他划伤的半张脸庞。

  玄天赦瞧着他的最后一眼,便依旧是那副绝美容颜。只是他身上的气息在一瞬间全然不见了,只余下一个空壳子,直挺挺地撑在斩龙台上。

  寒诀含着笑意合着眼,就像是他从前瞧着玄天赦一般——

  “不!——”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他死没死!

  还有天帝这个人怎么说呢 他就是偏执 他就是觉得龙神让他没爱情了 所以他就要杀了龙神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