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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天赦与白凛到达魔宫的时辰已是早便用传信鸟送过去了, 林言实也早早穿了常服在魔都外面等着。他毕竟现在是魔君之身,即便是微服出宫,身侧也跟着些许侍从。

  林言实看到玄天赦和白凛二人下了马车,便笑道, “等候你们多时了。”

  玄天赦对着林言实行了个魔君之礼, 也勾着唇角说道, “我们这可是太有排场了,竟能得到魔君亲自来迎, 当真是我们师兄弟二人的荣幸。”

  林言实面上一晒,只将他们的车架并入了自己的车队之中,往魔宫的方向走去。

  这还是白凛头一回见魔界的帝都, 他掀着窗帘目不转睛地瞧着外面的过路人与建筑摆设。魔界的建筑很有特色,多得是用魔兽的骨头做建造而成,大多都是依型而造,所以路边的房子千奇百怪、各有不同。

  玄天赦顺着白凛的目光往外瞧了一眼, 便笑道,“这魔界的房子确实有趣。”

  “可不是嘛。”白凛说道,“我这也是头一回见到用兽骨造的房子, 当真是不知这魔兽能有多大,估摸着可比那房子大多了吧?”

  玄天赦点点头。

  魔族人与魔修其实从明面上看不出太大的差别, 除非盯着他们的眼睛瞧上许久,就能从魔族人的眼睛中分辨出一抹幽蓝之色,得以区分他们与普通魔修的不同。

  老魔君淮陈的眼中幽蓝之色很甚, 可到了林言实这里,因着他是人魔混血的缘故, 并无什么蓝色存在了。

  林言实的样貌并未怎么更改,还是那般普通的模样。其实照实说, 他母亲貌美才能引得老魔君的喜爱,而老魔君亦是相貌堂堂,怎得到了林言实这里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模样了。

  就算是他已执政七年,这魔都里面照样有与他打了照面都认不出来的子民们。林言实也就乐得如此,出宫之时也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道路周遭的房子愈发得少了起来,车列渐渐并入了一条僻静的路上。

  白凛放下了窗帘,问道,“是否快要入了魔宫了?”

  玄天赦也只来过魔宫一回,隐约印象中这的的确确是向着魔宫方向去的路。他见马车左拐右拐,到了魔宫后面的一处小门停下。

  两人下了车,见林言实已经在前头等着他们了,见他们下车,便说道,“我既知你们师兄弟此行不愿让多人晓得,便也只安排了近卫随行。这个小院儿是魔宫一隅,僻静清幽,平日里也并无旁人打扰。这些个近卫也拨给你们,以防万一用。”

  玄天赦朝他抱了拳,说道,“多谢魔君。”

  方才他心下还有猜忌,只觉得是否林言实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又或者受了旁人的挑拨要把他们逼上绝路。但却未曾想到,林言实竟然是如此心思细腻之人。

  白凛已将他们准备好的礼物从车上拿下,对林言实说道,“魔君,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林言实听闻是一些个潞城的吃食,才眉开眼笑地让侍从收了下来。他笑道,“我也是许久没有吃过人间的东西了,颇为想念得紧。”

  他这么一说,倒是把中间略显着窘迫的气氛打破了,与玄天赦和白凛二人闲扯了几句之后,林言实便说自己要回去处理政务了。

  玄天赦二人才知晓,如今正值了老魔君的生忌日,林言实那边还有得准备了。

  玄天赦朝着白凛摊摊手,唇语说了句,“这不是我们的理由嘛。”

  白凛摇摇头,抿着嘴没让自己直接笑出声来。还当真叫玄天赦说准了,他们即便是不找理由,也会有旁人替他们把这事儿想出个结果来。

  林言实留下了许多人在小院儿外面伺候着,就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宫殿。

  这小院儿从外面瞧着破破烂烂,其实内里别有洞天。林言实特地安排人收拾得妥帖,就连着那一池鸢尾花都是仿着屠仙宗内寒诀那一池造的。

  玄天赦与白凛分住两个连着的屋子,从外面各自能进出,但内里又有一道暗门连着,倒是实在给他们行了方便了。

  屋内陈设也不差,那些个近卫也只是守着小院儿门口,未曾往里面进过。

  玄天赦见了天色已晚,便叫白凛赶忙去休息了,这地方又时候可逛呢。

  没曾想这有时候,竟然有了半年之久。

  他们二人就像是过了与世隔绝的日子一般,没人打扰更没人来寻他们。就好似所有事情都从他们的人生轨迹中被抹去了一般,就连着之前在他们来的路上伏击他们的杀手魔修,都似乎是个过眼云烟般的梦境罢了。

  有时候玄天赦都在想,是不是他从一开始便是个普通人,那些个璀璨岁月,都是一场浮梦罢了。

  可看了白凛日日捧着张仲琰的魂灯擦拭着,就连房中也挂制了一副白梦的画像,他才知晓这一切根本不是梦。

  若是梦,也是一场噩梦罢了。

  他终归要醒来的。

  只是醒来的契机,他没想过竟然会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傍晚。

  那天正巧是雁姬公主的生辰宴,她自失忆之后嫁给林言实,便乖乖巧巧地只做自己嫔妃分内之事,却并无什么觊觎。而后又给林言实生下了一位皇子,更是母凭子贵。

  因着她容貌无双的模样,又这么多年没有动作,林言实对她也渐渐放下了心。

  雁姬自然也未曾提过要将淮虞公主请回来的事情,她隐瞒得好极了,就是叫玄天赦都没发现她的不对劲儿。

  玄天赦和白凛二人住在魔宫之中这事,已经不是什么隐蔽的事情了,故而这雁姬的生日宴也请了他们二人来上礼。

  鼓乐笙箫地吹过一轮之后,雁姬就借着酒劲儿说了困顿,想去园中吹吹风。

  林言实瞧着她那副弱柳扶风的模样,便说道,“可需本君陪着?”

  雁姬立马灿笑着摇头,说道,“这宴会向来不是妾身的主场,您这个唱戏的若是离了,岂不是拂了堂下众人的脸面。妾身倒是无妨,只是多吃了几盅酒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罢了。不过是去园子里面吹吹风,倒也无事。”

  林言实摆摆手,便遣了个宫女陪着他。

  白凛刚巧也是头一回真的进到魔宫内里来,便也领了个近卫一同去园中逛了起来。

  玄天赦不是没想跟着,只是白凛觉得这魔宫之中恐怕并无危险,而林言实又留玄天赦多喝了几杯,便自己一人出了门。

  他却未曾想,自己竟然一打眼就撞上了雁姬。

  白凛拉扯了一下衣角,本想上前与雁姬行个礼,却余光瞥见了她的随身大宫女,竟在她一丈开外站着,正四处张望着。

  他心中一紧,险些与大宫女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方才他瞧着宫中自无危险,便早就遣了近卫回到宴会上,却未曾想自己现下竟然会遇到这么一出大戏。

  白凛抿抿嘴,只觉得自己有些太自作聪明了。

  他把自己的身形藏进了暗处,只悄悄地看着雁姬到底在做什么。

  雁姬静静地呆了半晌,好似真的在吹风醒酒一般之后,便见天空中有一声鹰唳传过,不差片刻便是一只黑色的大鸟匍匐而下。那鸟状似隼,却长了一张鹰喙,通体黝黑好不霸气。

  雁姬唤了一句“松苓”,那大鸟便在她的头顶上盘旋了两圈俯冲而下,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大鸟的嘴在她脸颊上蹭了蹭,便叽叽喳喳对着她叫了起来。

  白凛远远地只能瞧见雁姬的眉头舒展了开来,道了几句“好好”之后,对着松苓也言说了几句。她的声音尖尖脆脆,就好像是黄鹂鸟鸣叫一般。

  一人一鸟交头接耳一番之后,松苓又蹭了蹭她的头,像是告别一般,又飞行远去。

  白凛一见便知晓雁姬通鸟语,但是此事她却要支开众人悄悄去做,定然其中有蹊跷。他心中了然,但也知晓现在不是离开的时候。若是他被雁姬当场抓住,那便是只有死路一条。

  他只等在原地静观其变,果不其然见雁姬唤了大宫女来搀扶着她准备离开,可临走前的一眼却叫她瞥见了假山后面一抹白色。

  雁姬不动声色,只微微捏紧了大宫女的手腕,给大宫女使了个眼色。大宫女立马融会贯通,只扶着雁姬往旁边亭子去,她们二人背对着白凛站着,故意给了白凛一个溜走的机会。

  可白凛却远比她们二人想的震惊,他一垂头便看见了自己脚边有一撮衣角落在了外面,可若是现下这衣角消失,岂不更是证明了背后躲得是个活人且做贼心虚吗?

  但雁姬主仆二人似乎也没想要直接离开,三个人就如此僵持在园中,谁也不曾做那先行一步之人。

  到底还是雁姬的大宫女沉不住气,往着白凛这边行来。白凛握紧了纸伞,只消着能挡上一时片刻也好。

  白凛忽然间却也有些埋怨起了自己,方才他就应该先行离去的好,总比一直蹲在这假山石后面来得方便。

  他只觉得大宫女的脚步声离他愈发的近了起来,直直地停在了他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