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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凛叹了口气, 玄天赦既然想让他拿着这柄伞,也是为了他的安危考虑。他应当欣然收下的,只是有时白凛总在思索一个问题,他这般的游离六界之外的模样, 是否还有逝去的那日?

  他不知道, 他总觉得自己这样的面貌存在于世间, 已是上天的恩德了。他左思右想只觉得自己应当顺应了天命才好,可偏偏他师弟玄天赦不是这么个性子。

  他叹了口气, 拉住玄天赦的袖口说道,“阿赦,其实师兄……”

  “嗯?”玄天赦回眸瞧了他一眼, 却在下一瞬间便被面前的一个物件儿吸引了去。

  白凛见他这幅模样,便也无可奈何。他只得先唤了孟汲来去了那上面的灰尘,让玄天赦好能瞧个仔细。

  玄天赦蹲下去细致地瞧着那东西,只觉得当真有趣。那是一只手镯, 可虽是手镯这等合该是女儿家的玩意儿,这只却做出了不同模样。尤其是上面那条盘踞着的龙样,让玄天赦着实爱不释手。

  他将手镯递到孟汲面前, 问道,“像你师父吗?”

  孟汲仔细盯了一眼, 摇了摇头说道,“师父可要是要好看多了。这龙,不过有其型, 却没有师父的神气。”

  “还神气呢。”玄天赦自嘲地笑了一声,现下他是连个型都没了, 更别提神气了。他将手镯翻来覆去瞧了瞧,却是没有看出花儿来。可偏偏就是他一时大意, 碰到了手镯上的一个凸起,刹那间便有一枚细小的银针从手镯之中直直地穿了出去,扎在对面的架子上面。

  若非玄天赦面前无人,这银针飞出的速度,恐怕就是连孟汲这般有魔力傍身的,都躲不过去。

  白凛被吓了一跳,脸色都有些发白了起来。缓过了神,他才慢慢想着那个银针插入的方向过去。他本能地想要用手去摘下银针,却听见玄天赦立马呵道,“师兄,不要!”

  他的手连忙抽回,摩擦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地放在两侧。白凛的模样就仿佛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玄天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是否有些重了。

  他快步上前,拉着白凛瞧着他是否碰了那银针,他方才只是猛然间想到,若是这银针之中淬了毒,便是白凛碰了岂不是会一命呜呼?他倒是未曾想过,白凛这般的人,是否真的会一命呜呼。

  当真是关心则乱。

  白凛温柔地说道,“阿赦,没事的,我未曾碰到。”

  玄天赦听罢,这才放下了心来。他凑上前去看着那枚银针,有一股子熟识的味道传入他的鼻腔之中。他眉头紧紧蹙起,似是在回忆那味道究竟为何,竟然他觉得如此熟悉。

  孟汲似是想说些什么,在一旁踌躇了半天,却被白凛按了下来。白凛只瞧着玄天赦不解的面容,对着孟汲摇了摇头。

  半晌,玄天赦终是想起了那股子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了。他冷笑了一下,对白凛问道,“师兄,你怕是不能猜出这银针上淬的是什么毒吧?”

  白凛当然不知,只是摇摇头,问道,“是为何?”

  “是缚仙。”玄天赦应道。

  “缚仙?”白凛有些疑惑,“那是什么?可是一方毒药,若是毒药,阿赦你需得离它远远的才好。”

  “不妨事的。”玄天赦笑道。毕竟缚仙这毒药玄天赦可是太熟识不过了,“我头一回来屠仙宗的时候,就被张师叔喂了一丸。若非当时寒诀装了个奴隶来骗我救我,估摸着我是直接折在这屠仙宗地牢里面了。”

  提及此,玄天赦倒是有万分感触。他当时怎么就能对寒诀如此信任呢?若是当时那个小奴隶说了谎话,根本就没打算来救他帮他,是不是他现在真的已经是一具枯骨了。

  还有张仲琰,到底这人能有多恨他,才能三番五次地想要取他性命。就算是玄安城一役,张仲琰对自己算是改观了,可偏偏听信旁人几句胡话,就要为了救白凛来要自己的命。不过倒是他算的不差,白凛他是救下了。

  玄天赦摇了摇头,往事不提也罢。如今物是人非的,喂他毒的、救他命的,都还不知在何处呢。张仲琰还有一盏魂灯可探来世,可寒诀呢?他难道能仰天长啸去喊龙神与他相见吗。

  他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师兄,这玩意儿我瞧着不错。我琢磨着,就算是灵修魔修的,照样也怕这毒药。况且缚仙还是屠仙宗特有的,虽然也有旁的法子去解,但是防身也是不错选择。”

  白凛见玄天赦对着龙镯着实喜欢,便也笑道,“既然阿赦你觉得好,那便定然是个好东西。只是我瞧着这物件儿似乎容易误碰,你可千万要当心。”

  “是,师兄。”玄天赦揶揄道,“汲儿不来瞧瞧看,为师愈发瞧着你那个旗子笨拙了。”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孟汲慌忙摆了摆手,他往后退了几步,恰巧撞上了旁边一个架子。架子上积的灰尘呛得他咳嗽了半天才睁眼,一打眼就瞧见底下落着个竹简。

  “这是什么?”孟汲拾起了竹简,见上面用着篆体刻着几个字。他不识得篆体,便恭敬地递到了白凛手上。玄天赦也探头看了一眼,却也是他不曾习得过的字体。虽是像篆体,却并非如此。

  白凛接过之后便仔细瞧了瞧,说道,“这是古字体。”

  “古字体?”孟汲茫然地问道,“师伯,那是何时的字体才能称之为古字体?”

  白凛见孟汲着实感兴趣,便细细致致地解释道,“古字体只是个统称,便是上古时期女娲娘娘造人之后产生的字体,其实流派众多。可偏偏恰巧,你师伯在无法行走的那百年里,有幸能得到一本孤本得以研究了这古字体。”

  “竟是如此。”就连玄天赦都赞叹道,“师兄果然是博学多才,佩服。不过既然师兄说这古字体流派众多,又怎么会识得这上面的呢?”

  白凛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眼眸中有着光亮闪过。原是终于有一件事,是他能替旁人做的了。他便笑道,“虽是流派众多,可大体都是一样的,这上面的记录我也是能猜出一二的。这竹简写的是女娲娘娘座下二将,腾蛇与白矖的故事。”

  白凛将竹简展开,上面文字与图画比邻呼应,但可能因为年岁久远,外侧包裹着的还尚能看清,可里面的内容展开却是模糊极了。就算是这竹简上的文字图画是用刻上去的,可是内里的潮湿,却让竹简发胀了许多。

  白凛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好的东西,却是白白浪费了。”

  玄天赦也应了声,但他却猛然间被一张图画吸引住了目光。那画上的人各个人身蛇尾,像极了当时寒诀的模样。

  他有些过分惊讶,连忙指着图画旁边有些模糊不清的文字问道,“师兄,这上面说什么?”

  白凛有些茫然,可玄天赦捏着他手臂的十指陡然收紧。玄天赦狠狠地咬住了下唇,就连渗出血来自己都未曾发现。

  看到如此的场景,白凛赶忙去细细研读上面的文字。虽然他不能全然读懂,但猜也猜了个大半,他对玄天赦解释道,“这上面说,女娲娘娘座下二将腾蛇与白矖一族人,在鼎立帮助女娲娘娘之后,得了恩惠。他们便能像是女娲娘娘那般拥有人的样貌了,只是一条蛇尾因为族群问题,却也不能去除。”

  “竟是一族人?!”玄天赦惊道,“那他们平日里面都是这幅模样吗?”

  白凛又往下读了几句,摇了摇头,说道,“该族人寿数绵长,在幼年时期法力不够的时候,大多还是以原型蛇状为生的。”

  年幼法力不够之时以原型蛇状,而后又会幻化成半人半蛇的模样。玄天赦冷哼了一声,这岂不是与寒诀那时的境况一模一样吗?只是……寒诀尚有不同,他能直接在法力足够的情境下,直接保持着人形。

  这便是与该族人不同的地方了。

  玄天赦想及此,便又问道,“师兄,这上面可曾写了这族人是否在往后的日子里面,能去掉蛇尾,化作囫囵个的人形的?”

  白凛忙又往后看了许多,半晌,却仍是对玄天赦摇了摇头。

  玄天赦一下子便泄了气,他还琢磨着是否这竹简上所言的腾蛇白矖一族,会与寒诀有渊源。可偏偏,人家没有个人形存在。

  他叹了口气,说道,“也算是我对他给予了太多希冀吧。”

  “不是。”白凛摆摆手,“阿赦,我的意思只是这竹简上可阅读的地方并未记载。毕竟年久,这上面的文字当真看不清楚,但我方才瞧着,似乎最后那能辨认的一页上写着——族人们在五百余年后,寻到了什么什么的。”

  “那便是有可能这寻到了,后面接的是他们寻到了化形为人的法子?”玄天赦问道,“那便是还有可能的。”

  他冷笑了一声,现下人都不知所踪了,才叫他找到了这个竹简。到底是如同马后炮一般,还不能叫他全然读尽了,非要余下那么几页最重要的看不见。

  他便只能猜测着寒诀的身世与腾蛇白矖一族有干系,可到底也是猜测,他甚至根本没有法子去证明。

  到底是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