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玄天赦陡然间发现自己竟然半分法力也没有了, 他有些茫然,但却不确定。他只觉得是否是因为自己躺了许久,才让这神力一时半刻施展不出来。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怎么那么疑神疑鬼的, 便又蓄力想要试图寻觅寒诀所佩戴的他的那一枚龙鳞, 可偏偏依旧是根本没有任何的法力反应。

  他……是如何了?

  就算是他没有那化龙成神的神力, 他两百余年的修为也终归是在的,可他偏生却是什么都没有了。灵力与神力, 哪一个都半分施展不出来。

  事到如今,他若是还不知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便是太过蠢钝了。玄天赦深吸了一口气, 可偏偏心中却尽是平静。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如此下场倒是应该存在于现在一般。

  他撑着自己的脑袋望着窗外,唇角有一丝丝嘲讽的笑意复现。那模样若是他现在照了镜子,定然会觉得像极了一个人, 一个说抛弃就抛弃他的人。

  他从来不相信那个人会伤害自己,可事实却给了他当头棒喝。

  桌子上铺陈的画纸颜色被从上滚落的几滴水珠晕染开来,那红衣女子的裙摆渗开了一朵泪花一般。但是因着是浓烈的红色, 却显得多了几分诡异。

  玄天赦轻轻用衣袖擦去眼角落下的那几滴泪珠,唇边的弧度更加大了起来。就算寒诀当真手信说了一切都是他布的局, 为的就是引自己上钩,用自己的龙皮龙筋伪龙成神。可他玄天赦不信的事情,不论旁人如何言说, 都合该是不信的。

  既然他没了神力,他定然也化不成原型了。其实他倒是心中有些遗憾, 他自己都未曾见过自己当龙的模样,定然是威风凛凛的, 回头需得叫孟汲那小子帮他画下来。

  当真是说谁,谁便到了。

  孟汲与白凛自院外便有说有笑地回来了,他们此行倒是快得紧,比玄天赦预想的时辰短了许多。

  玄天赦赶忙将自己的面容表情调整的正常了许多,只是他未曾照镜子,看不见自己那一双发红的眸子有多瞩目。他慌忙将方才所绘制的红衣女子画像揉成一团,随手塞在了角落之中。

  白凛本与孟汲在院外也刚巧换上了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可一进来瞧见玄天赦坐在窗前支棱着脑袋看着他们的模样,却是强颜欢笑,便心中有一股子莫名的气涌上,堵塞得他上不去下不来,不知道该做如何表现才好。

  倒是孟汲反应得快,他将手中放置菜的食盒搁在了房间中的圆桌之上。他用手沿着饭菜朝自己的鼻腔扇了几下,便欢欢快快地对着玄天赦说道,“师父,快来尝尝,这几个菜色全是你喜欢的。好香啊,徒弟都要饿死了,您若是再不来动筷子,我口水就要落在里面了。”

  白凛缓了缓自己的神色,也搭着腔说道,“就是,阿赦,我们可是紧赶慢赶的。唯恐慢了几步,就算有这晶玉食盒保着温度,照样让你吃不上热乎菜。”

  玄天赦见到两人为了讨自己欢心,竟是如此模样,心下感动极了。明明白凛也失去了张仲琰这般尊重的师父,但他仍是能强忍着在劝慰自己。

  他叹了口气,腿上已是有了力气,便快走几步到桌前落座。他看着那些个鲜艳菜色,笑道,“躺了这么久,如今是真的馋了。多谢师兄和汲儿帮我跑这一趟了,师兄先开动吧。”

  白凛便朝着面前的一尾清蒸鱼落筷了,“那我便不客气了。”

  清蒸鱼鲜香美味,白凛都不由得竖了大拇指。玄天赦虽是心中郁结,但看着两人吃得香甜,便也多进了一些。

  之前作为灵修,他们是习过辟谷的,但是世间有美味,又怎能辜负呢?

  玄天赦瞧了瞧门外,却是未曾得见玄雪崖的踪迹,他便向孟汲问道,“雪崖呢,他不与我们一同进食吗?”

  孟汲梗了一下,喝了一口汤顺下气去,才回复道,“不必寻他,方才我去潞城之前,便让他帮我去秘境之中取些草药回来了,估摸着三五天是见不到人了。”

  玄天赦见孟汲反应,先是挑了挑眉,又夹了一筷子菜到白凛碗里。既然孟汲有自己的打算,他便不必再多过问了。

  吃饱喝足后,玄天赦对着孟汲说道,“汲儿,你尚还能记得师父变幻成的黑龙模样吗?”

  孟汲点了点头,问道,“师父,怎么了?”

  玄天赦笑道,“去帮师父画上一副瞧瞧吧。”

  白凛听闻他们师徒二人的话语,心中有些疑惑愈发得明朗了起来。他看着孟汲已在桌前下笔,而玄天赦则是勾着笑意瞧着孟汲的画作,便将玄天赦拉扯了过来,小声问道,“阿赦,为什么?”

  玄天赦却抬眸看着白凛,似乎没有半点疑惑地问道,“师兄说的是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何要让汲儿帮我画下我的模样吗?”

  白凛颔首,只皱着眉头说道,“就算是未曾瞧过,但非得要让汲儿画下来吗?以后有的是时日……”

  玄天赦却打断了他的话语,他盯着白凛的一双如水的眼眸,说道,“师兄,我化不成龙形了。我也没有任何法力了,许是那龙皮龙筋连着我的法力一起抽走了吧。”

  他话语中虽是平平淡淡,可白凛却只觉得如五雷轰顶一般。白凛笑得有些惨然,他口中道着“好好”,眼神涣散地退后了几步,跌坐在了塌上。

  他看着玄天赦,眼睛中却没了半点神采,只颤颤巍巍地说道,“阿赦,倒是好了。如今我们师兄弟二人都落了难,一个不能用法力,一个没了法力。你瞧着,亲生的兄弟都没有咱们这般的默契呢!”

  玄天赦在白凛身边落下,他轻轻拍了拍白凛的肩膀,说道,“但此事却不能叫旁人知晓了,有多少人等着我死呢,我却不能如他们所愿。我还有事情未了,我如何能去见阎王?”

  白凛这才缓和了些许,他盯着自己的一双手,诺诺地说道,“正是,阿赦如今仇家更是多了起来,我又没办法保护你,汲儿和雪崖更是难为。这事情定然不能叫旁人知晓了去,我需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白凛口中絮絮叨叨的,孟汲在一旁作画也是听了真切。他顿了片刻,笔上墨水洇在了画纸之上,他忙将此张掀掉,说道,“师父,这张未曾画出您的一半风采,您让徒儿好好琢磨琢磨怎么下笔,明日予您可好?”

  “好。”玄天赦点了点头,笑着看向孟汲,“汲儿,我既让你在此听见了,便是不打算瞒你。你师父我,是想直接拉你下水啊。”

  他装作轻巧的一句话,却是把本有些难过的白凛逗笑了。白凛对着孟汲说道,“汲儿,既然你师父想要诓你,你也得拿出些态度来,不能叫你师父冷场。”

  孟汲听罢,立马反应了过来,装作有些惶恐的模样,几步冲到了玄天赦面前。他跪倒在玄天赦脚下,倒是让玄天赦吓了一跳。

  他装腔作势地哭喊道,“师父,你可莫要杀了徒弟灭口。既然徒弟与您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便更会守口如瓶了。”

  玄天赦哈哈大笑了几声,把孟汲搀起来,让他搬了把凳子坐在他与白凛面前。他瞧着白凛与孟汲面容上仍存有的担忧,便说道,“其实现下屠仙宗已经不算是个安全的地方了,寒诀不见的消息已有半年,总会有人猜测着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的。”

  白凛深谙其中道理,也随之点了点头。

  孟汲则是说道,“师父,师爹……寒帝在走前那个月也曾定下了我便是屠仙宗的下一任宗主,现下虽是未曾行礼,但内外全是认可我的。”

  玄天赦虽然是点头,可却说道,“倒是与此无关,我不能平白给屠仙宗惹上祸事。”

  白凛叹了口气,“阿赦,你去哪里师兄都陪着你。”

  玄天赦笑道,“师兄从来都将我当做个小孩子一般,其实只是寻个地方去休养生息一段时间。若是我的法力在此恢复了呢?那便是无旁的事情了。可若是没有恢复,我们还需得先做打算。寒诀与张师叔定是要寻的,是人亦或是就余下些许魂魄,也是要找的。”

  “可我们,怎么找?”白凛长吁了一口气,他看着玄天赦,心中百感交集。他本想着如今玄天赦是他的主心骨,玄天赦说什么他便跟着做便好了。

  从前就算是他坐四象门玄武峰首座的时候,照样不愿做过多的决策。白凛就是如此这般的一个人,就算是经历过灭门惨案,经历过妹妹、师弟以及师父被人戕害,照样心中没有半分主意。

  恐怕他最有主意的时候,便是在玄天赦受刑之时,冲上为救他所做之事了。

  玄天赦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是事情总有解决法子,想一想便会知晓了。”

  正巧着门外有弟子通报,说是魔宫那边派人来送信了。

  玄天赦蓦地笑了一声,这不是寻到地方了吗?他可还未曾忘却着,当年寒诀曾让林言实许下了承诺,护自己周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