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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天赦想要动作, 可身上如同将他撕开一般的疼痛让他自由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份儿。他像是粘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张仲琰宰割。

  可他不甘心,明明他刚刚化龙成神了,明明他眼瞅着自己就要和寒诀过上清闲日子了, 可偏偏就因为张仲琰最简单的圈套而落入其中, 到底也是因为自己依旧改变不了那容易轻信旁人的性子。

  骨子里的东西, 他怎么能说改就改呢……

  张仲琰凑近了玄天赦,他用左手上的钩子去触碰着玄天赦的脸, 又发了狠一般地在玄天赦脸颊之上落下一道血印。他笑道,“玄天赦,你真的蠢。你可知道我救凛儿的法子是什么?”

  玄天赦疼痛加深, 根本无力动弹,但他一双眸子却亮的异常。他冷艳瞪着张仲琰,咬紧的牙关不让呻吟声从齿间露出,他如今落得如此田地, 都是拜自己所赐怨恨不得旁人。

  “哦,我忘记了你可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张仲琰一张都有些腐烂的脸颊凑到了玄天赦的面前,他从前为了白凛自剜过许多次, 如今这脸上坑坑洼洼又合着新伤,显得丑恶异常。

  玄天赦不自主地想要作呕, 但是他的动作牵动了全身,让他如痉挛一般在地上颤抖着。

  张仲琰看到他的状态,当真是由心而出的狂喜笼罩了全身, 他如同看一个废物一样看着玄天赦。甚至站起身来拿脚尖踹了踹玄天赦抽搐的身子,好似这般他就能报了寒诀对他的侮辱之仇。

  他尚还能记得寒诀因为玄天赦而将自己打落吐血, 而自己因为白凛的缘故根本不敢也不能还手。他现下倒是能对寒诀这个放在心尖尖上面的人大打出手了,当真快活极了。

  “你是不是猜不到?你根本猜不到那人给了我什么法子让我对你, 也根本不知道那人要怎么救下凛儿。”张仲琰用脚尖将玄天赦来回地摆弄,让他如同一个蝼蚁一般在地上翻滚着。

  玄天赦恨得咬牙切齿,许是那份冲上眉心的恨意散了他身上不少的痛苦。玄天赦竟感觉自己撑着那撕心裂肺的痛后,还能曲起几分自己的手臂。

  他用自己仅能动弹的右手在地上微微画出了一个阵法,撑着破败的身子将神力注入其中。他看见那阵法燃起星光,便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

  做完此事之后,玄天赦用尽全力将自己化作龙形。他身上困难,这化出的龙形远不及那日在玄安城所见的巨大,只约莫有着一丈长短。

  五脏六腑撕扯的痛苦加之化龙之上,更是让他浑身颤抖如筛子一般。玄天赦只觉得他的颅内已经一片空白,仿佛这世界上只余下自己再与苦痛较着劲一般。

  张仲琰只是立在原地,看着玄天赦化作一条并不长的黑龙,在地上打着滚儿。他定睛瞧着黑龙,看到他的鳞片已经有些暗淡褪色,就连鳞片与鳞片的夹缝之间都有些血渍渗出。

  果然那人诚不欺他。

  张仲琰蹲下身去,用钩子将玄天赦翻了个个儿,笑道,“阿赦,你可知那人让我做的是何事?他叫我,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哈哈哈哈,你真是个蠢货,若是你不化作龙形我还要废上一番功夫,可你偏偏自己送上门来叫我对你剥皮抽筋,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蠢?”

  玄天赦这才明白那人要做甚,可也已经无济于补。

  他发现那叫他化龙之时的疼痛减弱,仿佛是个骗局一般。现下他为了龙形,却是身上疼痛更为加重。得知张仲琰口中的原委之后,更是确认了这就是个骗局,不过是为了困住他让他更不能施展法力。

  但玄天赦却不甘心,他不想认输。

  寒诀他……还在屠仙宗等着自己回去呢。

  玄天赦金色的眸子自想起寒诀那一时便有水滴划过,他拼了性命般地扭头朝向张仲琰而去。就算是他施展不出任何法力,他照样也是还有旁的办法。

  寒诀是蛇,早就教会了他怎么缠人,也告知了他怎么咬住猎物就不要松口。

  可是……玄天赦如今的情况又怎么做得到?

  他觉得自己是在拼尽全力,可看在张仲琰的眼里却是如跳梁小丑一般可笑。他的动作因为疼痛而迟缓,就连猛地一摆尾都被是直接被张仲琰手腕上的刀,将尾尖削了下来。

  张仲琰拎着玄天赦的一节尾尖,挑了挑眉说道,“师侄啊,你若是想给师叔留个最后纪念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这神君的龙尾巴,我可是不敢拿。”

  他仿佛是在逗着玄天赦玩耍一般,说是要剥皮抽筋可偏偏不直接动手。他右手腕上的刀子学会了凌迟之刑一般,想要将玄天赦身上的鳞片一片片的切下来。

  玄天赦已是被折磨到连眸中都失了颜色,只是他还未曾昏过去。他如同被操控了一般,就连死都离他那么远。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一定这天道要让他受如此苦痛。在给予了他希望之后,又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玄天赦本以为他在四象门被穿了一次琵琶骨,又在玄安城承了一次,那已经会是他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刻了,可偏偏他却未曾想到自己还会有朝一日被人剥皮抽筋、剜肉去骨。

  那两次他有师兄与寒诀相伴,可现在他却恐怕连一个收尸之人都不会有了。

  玄天赦眼睛黯淡了下去,哪里有神君做成他这个模样的,不管是前世今生、还是仙界人间,他都过得如此卑微可怜。当真是天道不公吗?还是他自己……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自己那颗心,才叫蠢钝随了他生生世世,害了自己性命。

  刀子在他身上割着,但刺骨的疼痛玄天赦已经感受不到了,他宛若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只希望能得个果断的了结。

  可偏偏张仲琰却不愿意如他所愿,他仿佛从折磨玄天赦中看到了乐趣,那乐趣比得上他瞧见白凛的断腿之时,得闻白凛生不如死的情况之际。他一刀一刀的切下去,只刀刀剜着血肉而出。

  张仲琰终是削够了玄天赦的鳞片,他想起了自己似乎还有正事未曾处理。便下钩自玄天赦的腹腔之处划开,将皮肉往两侧展去。

  玄天赦已经如同没了痛感一般,但他还是醒着,是张仲琰叫他必须醒着。划开皮肉之后,他的嘴角便吐出一口血来,那是心血,承载着他最后的希望的。

  吐出来,便什么都没有了。

  皮肉绽放出了一朵花的模样,倒是没什么鲜血洒在地上,不能给这画面平添一分诡异在。

  张仲琰将整个龙皮剥下之后,便又从玄天赦龙首后两指宽下了弯钩。整个钩子没入其中,又迅速带起了一条龙筋。龙筋本没有颜色,可裹了些许血渍,就显得分外艳丽了起来。

  玄天赦再也没了知觉,他恍惚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是是有人红裙而至。那人将已经疯魔的张仲琰直接扼死,随手丢弃在玄天赦的旁边。

  红衣女子拾起玄天赦的龙皮龙筋,将其随手塞进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布袋之中。她看着玄天赦的惨状却是叹了口气,手腕一翻就有法力想玄天赦身上渡去。

  本蜷缩着的黑龙舒展开了身子,又重新化成了人形模样。

  玄天赦侧躺在地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但终归是呼吸逐渐归于平稳。他的命还在,只是命中该有的东西,全然尽失了。

  红衣女子将玄天赦置于野外之后,便揣着那布袋里面的东西,缓步向屠仙宗而去。她赤着一双脚,似乎并不害怕路途上的砂石土砺,直叫那些个将她一双白嫩的双脚勾的血肉淋漓,她才到了屠仙宗的门口。

  女子一挥手将门口的侍卫定住,直直地进了后院。她到了寒诀与玄天赦房间的门口,抬眼就瞧见了玄天赦临走之前留下的结界。

  就算是玄天赦如今已遭此暗算,但这结界却如同主人一般固执,仍在坚守着。

  红衣女子勾起唇角微微笑了笑,又是抬手将结界撤去。安魂香对她无半分用处,她更是直接弹了一丸丹药在酣睡在床榻之上的寒诀嘴里。

  寒诀悠悠转醒,他看见面前的女衣女子,便一手在指尖结成了仙魔力,一手想要将玄天赦护在自己的身后。可他探过去之时,却陡然间发现玄天赦原本的位置已经凉透了。

  那代表了玄天赦已经离开许久,而眼前这个女子可能就是害玄天赦离开的罪魁祸首。

  “你是谁?!”寒诀厉声喝道,“阿赦呢?你对他做了什么?”

  红衣女子却摇摇头,她眼睛轻轻地阖了一下,从眼角滚出一连串的泪珠。她对着寒诀便膝盖一弯,缓缓地跪下身子来。

  寒诀被她的举动惊得不知该如何言语,便见到女子从布袋之中掏出玄天赦的龙皮龙筋,递到了他的手上。只一眼,寒诀便认出了那是玄天赦的所有物。

  但是玄天赦呢?!

  寒诀惊异地看向女子,他的仙魔力已经在手边挽成了一道鞭子,好似那女子只要一有动静便会攻击而上。

  可那女子却抬眸看向寒诀,寒诀借着夜光看清了那女子与玄天赦有七八分像的一张脸。震惊与突如其来的恐慌充斥了他的全部内心,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随即他便听到那女子幽幽说道,“请您,务必要救救我的孩子。”